听说你要辜负我[慢穿]_398
容瑾这下听明白了,他没好气道:“你说我怎么想的?你徒弟要是跑过来,跟你说,师父啊,我想了想,觉得我喜欢你,就是跟人间夫妻差不离的那种喜欢。你怎么想啊贺兄?”贺天凝嗤笑一声:“先别说我收了几百个徒弟,没一个人起过这种贼心。就算真的有,我直接把他打个半死逐出师门,从此阎罗地府任他闯,绝不多言半个字。你舍得吗?”
容瑾跟贺天凝呛声很少落于下风,但今天他听了贺天凝的话,蔫蔫地嘟囔道:“你有多少个,我有多少个,这怎么能一样?”
贺天凝凉凉道:“那你打算把你这一根金贵的独苗苗怎么办?恕我直言,少年人情热,你能糊弄过去一时,糊弄不过去一辈子。阿瑾,如果不去考虑顾如琢的感受,单说你,你希望这件事怎么解决?”
容瑾往后一靠,看着高空中的月亮:“我希望,我希望什么也不用想,就和以前一样,一起住在景明山,他每天用功,我负责偷懒。每天最重要的事是监督他每天按时吃饭睡觉。为什么小孩子一定要长大呢?要离开家那么久出去历练冒险;要去结识很多新朋友;有了自己固执又危险的念头;还有这种让人哭笑不得的情思。”
贺天凝对这个回答并不感到惊讶,他了然地看着自己的好友:“那你就答应他呗。这不是一回事吗?”
容瑾瞪他:“这怎么能是一回事?”
“怎么不是一回事。我养过好几百个徒弟,你见我现在身边还有几个?”贺天凝漫不经心地举起酒坛,“养徒弟,养孩子,从来没谁想过,要永远把人留在身边的。因为鸟儿长大了会离巢,人也一样。这件事和孝顺与否没什么关系。你养大他,本就是要送他离开的,送他去经历自己丰富多彩的人生,送他去真正结识一路相伴的人。这世上只有一种关系会永远亲密无间,不分彼此,那就是道侣。既然你也想一直留他在身边,那就合籍呗。”
容瑾愣住了,半响,他摇了摇头。
“不一样的,天凝。你听说山会动心吗?我不知情爱,也不懂如琢口中说的‘心意’,若不能回应同样的心意,只是因为眷恋,甚至是寂寞,想将他留下来就与他合籍,”容瑾停顿了一下,“我不太懂,但总觉得,这样对如琢也很不公平。”
贺天凝见他态度如此,也没有再说。反正对他来说,只要容瑾不受什么伤害,最后到底如何,他也无所谓。他拍了拍容瑾的肩膀:“你自己慢慢琢磨吧。”
傻山头,你若真的只是寂寞,世上那么多人,为何偏偏想要他陪你呢?万年都没心没肺地过去了,为什么从他来了之后,你才突然识得了寂寞的滋味呢?
贺天凝喝得尽兴,找地方疯去了,留下容瑾坐在原地,神情怔怔地向着贺天凝的话。
道侣吗?
在顾如琢还很小,需要容瑾带着他下山的时候,他们曾经一起走过山河湖海,历过人间世情。他们也见识过很多有情人,有矢志不渝,也有眷侣反目;有两小无猜,洞房红烛,也有白发苍苍携手老去。
容瑾一出生就是高高在上的神灵,自有意识便是巅峰,没有过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经历;他懒散的很,朋友都是寥寥几个,所以也没什么红颜相伴;至于年迈,他不会变老,若是真有垂垂的一日,或是陷入沉睡,或者彻底消散。所以这些人间的情情爱爱,悲欢离合,其实并不能怎么触动他。
但这一刻,他想着贺天凝的话,想着顾如琢当日微红的眼,想到曾经相伴的日日夜夜,还想曾经说过的,一直在景明山,一起躺着数云彩的玩笑话,突然就升起一种陌生的情绪来,心里涨涨的,有些急切,又有些纷乱怅惘。
算了。容瑾抹了一把脸,有多少事,还是等古境事了之后再慢慢想吧。
……
时日越是逼近古境开放,容瑾面上不显,却盯得顾如琢越紧。他努力地想把局面恢复到那个,顾如琢还没想过去古境,他也不知道顾如琢心意的过去。他不再因为顾如琢想离开这件事,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言辞刻薄。顾如琢也很乖觉,半点不再提“古境”和“心意”这样的字眼。
日子平常过去,和过去百年相比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大家都知道,有什么东西是不一样的。
古境开的前几天,容瑾连顾如琢晚上回屋,都直接坐在他屋前的台阶上。若不是想着顾如琢对他还有几分别的心思,他暂时不想再惹来什么波折,真想直接坐在顾如琢床前看着他。
古境连开三天,三日后闭合,直到一百年后重新开放。
今日便是古境开放的最后一天。眼看着太阳从头顶正上方,慢慢地朝西落去,容瑾彻底放下了心,轻松地想哼小调。古境距景明山颇远,就算顾如琢长出三头六臂九对翅膀,他也无论如何都赶不上了。
顾如琢一直都很平静,到了傍晚照例下厨。顾如琢将每一件碗筷都整整齐齐地摆好,对着容瑾笑道:“大人,我该走了。”
容瑾动作一顿,慢慢地抬起头,冷淡道:“你赶不上了。就算你赶得上,我也不会让你离开景明山半步。”
顾如琢眼神无奈又温柔:“可我现在真的要离开了。”
容瑾本想冷笑一声让他试试看,结果视线落过去,容瑾的瞳孔猛地一缩。因为他看到顾如琢,或者说,这些天一直陪在他身边的这个“顾如琢”,突然就开始变散了。并不是说肉身变成了沙子什么,而是他眼前的这具壳子,灵力开始慢慢不受控制的外泄,就像是一个很厚的,装满了水的袋子,被扎了一个小小的孔,里面不断地有细细的水流淌出来。
容瑾下意识地伸手去拉他,却发现手下的触感并不像真人般温热柔软,反而微硬,带着一种玉石般的冷意。
这是一具假壳子!
容瑾立刻就猜到了,真正的顾如琢在哪里。他一句话没说,转头就要走,但是身后‘顾如琢’的一句话拦住了他。
他叹息了一声:“赶不上的,大人。”
容瑾猛地转过身,他咬牙切齿地看着这幅熟悉的相貌:“顾如琢,你要么现在马上给我滚回来,要么这辈子都别迈进景明山半步!”
容瑾现在真的慌了,他也顾不上犹豫思考了,只想着怎么把人哄住:“你不就是想合籍吗。我发誓,只要你回来,我们立刻就合籍!”
‘顾如琢’却仿佛没听到容瑾的话一样,他垂下眼睫,轻声道:“大人跟我说这些,他也听不见的。不光是现在的话,自从他下山离开,我提着香烛回来,所有我这里发生的事,他都不知道。因为我不是他。”
容瑾断然道:“不可能!我难道还认不出你吗!”
他不知道眼前的这一幕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他肯定眼前的这个绝不是所谓的傀儡,这就是顾如琢。便是这世上最精妙的傀儡术,也不可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扮演顾如琢足足两个月。
“我是他,也不是他。我们曾经融为一体,不分彼此,但现在已经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