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九_85
他一出宫门,就找人牵了来自己那匹西域进贡的汗血宝马,从皇宫门口一直飞驰到西市,在一家极上等的酒楼门前驻下了。如今誉王地位尊贵,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整个北青横着走都没人敢管,不过辰景天性活泼好动,脾气大大咧咧的,年轻也没什么架子。他今天在这约了人喝酒,三楼一上去,冯将军的嫡子冯恒松,右丞相的二公子刘廷述都已经在雅间里等着了,三人年纪相仿,从小一起搅和没少惹事,此时相见互相打了声招呼,就坐在桌前你一言我一语的喝起酒来。
冯恒松支着筷子跟辰景打趣,“怎么,圣上之前给你布置的那个接待使团的活,你有主意了?”
辰景瞥他,“我哪有什么主意,我看你俩倒是可以给我出出主意。”
刘廷述幸灾乐祸的笑,“你今天出宫的时候比平时晚了点,别是没想出点子,被皇上给骂了吧。”
辰景没好气的白他一眼,“要是不本王今天溜得快,还真不一定好那么容易脱身,本王友情建议啊,最近皇上心情不太好,建议你们回家都劝一劝自己的老爹,那些个不中听的话在早朝上就少说两句吧,别上赶着去找骂。”
冯恒松摇头道,“你这忠告来的未免太晚了些,我听我爹说,这两天在早朝上遭殃降职大臣少说也有三五个了,各家大臣憋着那些不中听的折子都不敢奏了,大家先紧着过一个好年再说吧。”
刘廷述接话过来,“可不是吗,唉,好在世天佑我北青,整一年都风调雨顺的,唉,真要说起来,还是多亏了当今圣上治国英明,誉王你说是不是啊?”
辰景特别不屑的瞄他,“我皇兄当年镇守边关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吃奶呢,刘廷述你少在这拍这些没有用的马屁我告诉你。”
包房里没外人,三人说话也不顾及,刘廷述贼笑道,“是是是,对了,赶着今天誉王大驾光临,我特地派人请了池方苑的头牌来给咱们助助兴。”冯恒松也是知道这个事,老早就站到了窗户跟前,此时招呼道,“嘿,这不轿子来了吗。”
辰景也凑到窗边去看,“池方苑的头牌?你别说,本王还真没见过。
辰景这一眼看下去,不仅仅是看到了一座轿子,还看到了轿子旁边立着的一个包子小摊,老板正热心的帮一位客人用纸袋子裹了几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进去。
那位接过纸袋子的客人此时侧对着辰景的视线,头上戴了一顶久经风霜的暗色斗笠,腰侧别着一把十分普通却略有些长的剑,这人衣着平凡无奇,本没什么特殊的,却在抬手时偶然乍现出一股子令人心惊的气势,转瞬即逝,让辰景简直疑心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他扯扯旁边的刘廷述,指过去道,“唉,你看这人,是不是有点奇怪?”
刘廷述随意一瞥,客人正低声向着店家道了谢,然后伸手递过几块铜板,刘廷述道,“啥?你说买包子这个?有啥奇怪的,不就一平头小老百姓吗?你认识?”。
辰景皱着眉不说话,却见这人转过身向着街的另一个方向走去,在某一个瞬间,辰景看到了这个人的侧脸和一双沉静如霜的眼睛。
几乎是电光石火间,辰景从久远的记忆中想起了这么一脸,转念间,御书房那把一放就是四年的黑色长剑也浮现在脑海里,辰景仿佛突然受惊一般,一连退了两步才堪堪的站住了脚。
刘廷述和冯恒松被辰景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见辰景脸色发白似的表情,冯恒松忙去扶住他生怕他摔倒,刘廷述也顾不得跟他开玩笑了,道,“阿景你怎么?你怎么一副见鬼了似的,你可别吓我啊?”
辰景憋了好久吐出一口气来,表情拧的十分诡异,道,“别说,还真见鬼了……”
第62章 第章
第六十二章
那日在楼下撞见,誉王喝酒也没什么心思了,回家之后,辰景先是连夜差人找了个驱邪的道士跳了一晚上大神,然后第二天下午又急匆匆进了宫。
不管那日撞见的究竟是人是鬼,联想到御书房里那把有故事的剑,辰景都觉得这事有必要跟皇帝说一声。不过转念一想,皇宫是这天底下龙气最旺的地方,一般的孤魂野鬼就算进的了城门,也近不了皇帝的身啊,誉王就带着如此杂七杂八的念头进了宫。
进宫一看,宫里早就忙翻了天。
因为皇帝和嫔妃们一年到头鲜少有机会坐到一起吃顿饭,宫里上到贵妃下到太监宫女,为这顿一年一度的团圆饭都准备的十分卖力,要说最闲可能就是他誉王了,他地位崇高,又不求恩宠,大年二十九仍旧有特权,可以不紧不慢的进宫,在正阳宫门前等人传声。
不多时太监便出来传话了,毕恭毕敬的让辰昱进去面圣。
腊月天寒地冻,辰景这一路揣着袖子也冻得够呛,一进屋连忙往炭火盆的位置靠了靠,行礼道,“臣弟拜见皇上,吾皇……”
话还没说完被辰昱抬手打断,辰昱站在桌旁,他穿着一袭明黄色的锦缎龙袍,披着一件玄褐色的貂裘斗篷,绒毛细腻柔滑,做工极为尊贵有致,问他,“有什么事?”
辰景仔细的看了辰昱一眼,见他眉目间神色淡淡的,只是看上去有些疲惫,不像是心情很糟的样子,斟酌着开口,“皇兄,这事儿说来你可能不信,臣弟昨天见着个人,一时间也想不起来他叫什么了,唉不,也不一定是人……”
辰昱本就没什么耐心,他手里握着一把折扇,听他辰景说了两句眉头便皱起来,折扇在桌子上一点,道,“朕看你还是不够忙。”
辰景这一听差点吐血,连忙道,“别别别,皇兄,我是想说那个,那个。”他的手往外指划,也不知道在指啥,“你书房那个剑,你快扔了吧,别引来啥不干净的东西啊!”
辰昱一听目光立刻停住了,他笑了一下,却声音不似表情那样心不在焉,“是谁跟你说闲话了?谁敢动这把剑一下,朕要他命。”
看皇帝不像是随口说说的样子,辰景这下真有点不敢说话了。
却见辰昱上前一步,嗓音轻淡却带着让人无法回避的重量,道,“谁?”
辰景苦上一张脸,知道今天自己八成是没好果子吃了,只得把实话说出来,“回禀皇兄,不是别人……是臣弟昨天在西市酒楼上吃饭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在一个卖包子的小摊前看见了您以前的一个暗卫……叫,叫什么我忘了……也或许可能是我看错人了?再不成,多半真就是鬼了……”
辰景前言不搭后语的说了半天,越说远觉得自己是没事找事,却见辰昱握着折扇的手却突然顿住了,沉默片刻,轻声道,“平九?”
辰景一拍手,“对,对对对,是这个,皇兄当年跟我提过这个人,说他功夫很好,我当年跟他交过手,所以印象比较深,但是这人……这人不是四年前为救驾死了吗?”
不然……
辰景脑子里想了一下接下来的思路。
不然他若活着,救驾有功,什么荣华富贵不是戳手可得,却为什么这四年音讯全无,只留了一把剑在皇帝的御书房?
即使救驾有功,一把死去的侍卫的剑出现在御书房,这就合理了吗?
不合理。
这一切都不合理。
辰景悄悄地抬头看了一眼辰昱,却见辰昱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脸上难得有一丝走神,他把折扇抵在桌子上,眼色像往常一样深沉,却不像往日那般厌烦阴郁,仿佛身体里有一道看不见的气被打通了,即使没有笑,辰景却觉得皇上的眼睛里亮起了一丝十分轻微的光。
辰昱道,“朕知道了,你回去吧,明天记得来吃饭。”
辰景似乎是不可思议的呆住。
这,这就放他走了?
什么也不问了?
但他看皇帝转身,明明表情没变,却不知道怎么的,辰景莫名的就觉得皇帝的好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