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
她疾步走向马车,深呼吸几口气,侧头看了眼苏禾,随即在青檀耳边说了几句话。青檀神色复杂,为难道:“姑娘……造皇后的谣,不好吧。”
且,图什么啊?
哪有那么多可图的,有些人,不过是图个心里畅快罢了。
这夜,苏禾途径自家林荫道,无意听见丫鬟议论,无不是关于皇后。
例如,立后之前,付茗颂仗着身份强行将她那个爬床的娘立进祠。
例如,飞上枝头之后,翻脸不认人,不顾养大她的姨娘。
再例如,若不是陈如意体弱多病,后位根本轮不上她……
苏禾心下狠狠一跳,若不是和光大师算的卦象,说不准,根本没有立后这回事。
随后,背后议论的两个丫鬟叫苏禾拖下去打了两个板子,以示警戒。
长夜归宁,苏禾倚窗,想起十六七岁的少年郎,温文儒雅,气宇轩昂。
蓦然,面色一红,心念微动。
—
六部三年纳官一次,今年朝中又势必动荡,闻恕极看重能人,不得不给礼部施压,以保公允。
为这事,他宿在御书房两日了。
一早,付茗颂将早膳装进食盒里,递给素心道:“叫人送御书房去。”
素心接过,低头应是。
遮月给她添了件小衣,即将入冬,天儿又冷了。
付茗颂拿上绣了整整一个月的山河图,抬脚往永福宫去。
进永福宫大门,还未至殿前,便听闻争在与沈太后贫嘴。
她扬了扬眉头,“恒王来了?”
许姑姑应了声是,为她挑开珠帘。恰是此时,闻争一句话落下,声音不大不小,正巧能听清——
“我还以为,苏禾回京,如何也能封个妃位,以她的身份,至少也得是个贵——”
闻争说着话,忽见沈太后脸色不对,忙止住声,扭头看去。
许姑姑维持着打着帘子的动作,讪讪一笑:“太后娘娘,皇后来了。”
不必她说,有眼睛的都瞧见了……
沈太后斜睨了闻争一眼,似是在谴责他那张嘴没把门,随后朝门外招手,“快进来,外头风大。”
付茗颂脸上挂着笑,仿佛是没听见闻争说的话,闻争打量一眼,悄然松了口气。
说起来他皇兄是皇帝,寻常人家且还有个三妻四妾,这后宫也并非没有别的女人……
再多一个,又有何妨?
可不知为何,闻争下意识就觉得,这宫里怕不会再添人了,起码……是不会添活人了,闻争如是想。
付茗颂的苏绣出众,一副长四尺的山河图,一针一线皆用的苏绣手法而制,用的线多为蓝绿色,明暗交织,颇有意境。
沈太后赞不绝口,当即便差人挂在大殿之上。
末了,付茗颂起身退下,往御花园的方向去。
忽的,她脚步一滞,扭头望向素心,问:“苏姑娘与皇上,曾相熟?”
啊?
素心一怔,一时竟被她问住,睁大眼睛对视半响,匆忙低下头,避重就轻道:“从前苏太傅还在时,苏姑娘常随他进宫,与宫中皇子公主都相熟。”
付茗颂点点头,继续向前走。
素心抚了抚胸口,一口气尚未呼出,又见面前人脚步一顿。
她侧过头,明艳的眉眼微微上扬,“同皇上也是?”
付茗颂好奇的望着素心,却见素心少有为难,慢吞吞的张了张嘴,又慢吞吞的闭紧,来来回回几次,她便不问了。
她在付家长大,心思要比寻常女子都玲珑,抽丝剥茧,揣测实情的能力,更不落下乘。
短短几步路,她心中揣摩出几个字,大抵就是,青梅竹马,阴差阳错。
付茗颂蹙眉,胸口沉闷,许是天冷,空气有些冻人罢……
她脚下一个打转,往东面去。
“娘娘,您走错路了。”素心出声示意她走反了方向。
这条路从永福宫通御书房,与去昭阳宫的方向恰恰相反。
忽然,“哗啦啦”一阵声响,元禄怀里抱着画卷,视线被挡住,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撞上前来,画卷丢落。
素心下意识伸手在付茗颂身前一挡,惊呼道:“元公公?”
其中一卷画散开来,落在付茗颂脚边,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男子的脸。
付茗颂弯腰拾起,随口一问:“这是何物?”
元禄擦了擦汗,伸手接过,笑道:“这是给苏姑娘择婿的人选,皇上命奴才递给太后掌掌眼呢。”
递给元禄画卷的手指轻轻一顿,她“噢”了声应道。
亲自给苏家女择婿,付茗颂想不到,他还会做这种事。
她定定立在原地,倒是品不出现下的心境是个什么情况……
“娘娘,还去么?”素心小心问道。
付茗颂侧头看看她,颓靡道:“天冷,不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品品,什么味道?(放心,不会叫怂怂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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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她回到昭阳宫时,未及午膳时辰,于是坐在小几边,撑着脑袋出神。
遮月与素心站在三尺远的红木方柱旁,二人你望我,我望你,眸子里尽是疑惑,谁也不敢出声打搅。
倏地,小几边的人手肘动了一下,遮月与素心皆抬头看去。
桌角摆放着名簿,逢年过节,宫内外皆来往赠礼,这些名字与礼品,都专门列在册子里,以免忘了。
付茗颂余光瞥见,下意识伸手拿过。
随手一翻,又恰翻至最后一页,记的是苏禾的名字,赠的礼,是绣品。
她眉头一扬,抬眼道:“苏姑娘赠的礼呢?”
素心忙答:“回娘娘,收进库房了,娘娘可是要瞧?”
她颔首,素心便回身往库房去,叫了两个人,才堪堪将绣品挪了出来。
这比付茗颂送给太后的,足足大了一倍不止,且她一眼就能瞧出来,苏禾用的绣法也是苏绣,绣功算得上极好的。
绣的是龙凤呈祥,一龙一凤,嬉戏其中,恍如活物。
送来时便已是装裱好的,金丝楠木的裱框,刻着草龙纹饰,大气,又心细。
付茗颂绕着这绣品走了两圈,才叫素心撤下。
走进寝殿,遮月给她递茶时听她长叹一口气,不明所以道:“娘娘,出何事了?”
付茗颂抬头看她,半响后,才出声道:“遮月,你说宫里的日子是不是太舒坦了?”
舒坦到,她竟然开始不知足了。
这宫里的山珍海味,没将她养胖,倒是将她的胆子给养肥了。
—
傍晚,闻恕揉着疲惫不堪的眉心起身,一推奏章,是要起身的意思。
忽然,永福宫的白公公至此,递上三幅画卷,“皇上,太后娘娘命奴才来,将挑好的人选呈上,若是无甚意外,苏姑娘定下人选后,请皇上赐婚。”
元禄今日送过去八幅画,太后剔除五副,仅剩三副。
闻恕点头,“自然。”
龙撵悠悠行至昭阳宫,一进殿门,便见一身银白长裙的堆在席上,女子侧脸对着他,低头翻阅史书,可谓认真。
见他来,付茗颂匆匆放下书册,宣人布菜。
趁这会儿功夫,闻恕伸手向她要书,付茗颂一顿,将手头的书册递给他。
男人随手翻看了一下,是国子监编纂的《后经》,记载了前三朝皇后的生平。
书内一页被折了个小角,内容对应的是明孝皇后,是两朝前惠帝之妻。
说来这个惠帝,传言甚广,其中最为广传的,乃痴情二字。
这惠帝痴情到何种境地呢,约莫是一辈子对邹阳郡主念念不忘,娶了明孝皇后不久,便迎邹阳郡主进宫,力排众议,封了个皇贵妃。
可惜,邹阳郡主体弱,不久便香消玉殒,惠帝心心念念一辈子,也与明孝皇后相敬如宾一辈子。
可幸,也可悲。
“皇上看完了么?”忽然,付茗颂出声打断。
闻恕抬眸,就见她掌心朝上,伸手过来,“看完了,还给臣妾吧。”
闻恕顿了顿,下意识扬了下眉头,倒是没多言,将书还给了她。
用膳时,付茗颂舀了一碗藕汤给他,便低头认真用膳,安安静静,半点声响也没有,是她一贯的习惯。
虽如往常无异,可闻恕总觉得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