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五十朵玫瑰真的很貴嗎？

    看着后座上一直哭一直哭的男人，计程车司机紧张的频频看着后照镜，犹豫自己到底应不应该开口安慰。
    「那个……椅背的袋子里有卫生纸，如果先生你需要的话……」沉默了大半路，司机终于忍不住道。
    「……谢、谢谢，」杨式瑢抽了好几张起来擤鼻涕，但眼泪还是掉个不停。
    他带着泪痕回到自己家里，小黑猫跳上衣柜要跟他撒娇，他习惯性的想凑上去亲牠，但猫咪忽然叫了两声，他以为是小黑讨厌碰水要跑掉了，牠却舔了舔他的手。
    「小黑……」感觉像被安慰了，杨式瑢抱起猫咪窝进沙发，憋不住的眼泪再次大股大股的掉出眼眶，脑中闪过许多片段，哭的声嘶力竭，然而在一片混乱中，他却彷彿看见了李景旂，温柔的坐到他身边，半垂着望着他的眼睛依然带着那片光。
    他还保持着记忆中的样子，平日对着外人冷冷淡淡的清丽面容勾出一点笑意，伸手摸上他的脸，拿着随身的手帕细细的为他擦眼泪，那微冷的手还戴着他挑选了好久的求婚戒指，手帕也满是清甜的柑橘香味。
    「怎么了？为什么哭了？」他殷殷问道。
    杨式瑢闻言，扑进他怀里哭得更厉害了。小黑在旁边喵喵叫着像要李景旂摸，但他没有理会，搂着杨式瑢心疼的哄道，「是不是我加班回来晚了，我的小瑢寂寞了？」
    「景旂，你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景旂……」他哭的只知道一直喊他的名字。
    「小瑢，别哭，我在这里，」李景旂毫不烦腻的一下又一下拍着他的背，彷彿很习惯在凌晨一点的时间安抚哭的一蹋糊涂的伴侣。
    李景旂的温柔如同水流一般，把他所有的不安与害怕都带走了。杨式瑢哭得哆嗦的身体慢慢回復平稳，感受着来自他的那份爱，慢慢闭上了红肿的眼睛睡去。
    他心想，如果时光能永远停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
    不知道睡了多久，杨式瑢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
    他下意识的埋进对方怀里蹭了蹭，「祈哥哥、唔嗯……」他呼嚕了两声，猛然闻到男人身上的味道，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许祈修身上混杂着惯用的麝香和一点酒味，但眼神看起来十分清明，打横抱起了杨式瑢要把他送回卧房。
    察觉他醒了，许祈修带了点血丝的眼睛挤出寸许安抚的笑，「瑢瑢乖，好好睡个觉，明天还要上班呢，」把人仔细而小心的放上床铺，为他盖好棉被，每个角落都不留缝隙，然后倾身在杨式瑢额头上印了一个吻，转身就要离开。
    那背影带着无限落寞，不知怎地，杨式瑢忍不住拉住了他的衣襬，毫无思考能力的大脑自己开口说话了，「祈哥哥、你、你不跟我一起睡吗？」
    看着那双微肿的眼睛，许祈修觉得自己有些狼狈。
    他深爱的人拉着他不让他走，要放在昨天以前，他早就马上压上去做坏事了，可面对才刚拒绝他的求婚的人，许祈修却退缩了，「瑢瑢先睡，你祈哥哥不睏。」
    杨式瑢如遭雷击般发着抖，眼泪一下子又成串掉落，「……你又要离开我了吗？」
    「我怎么可能离开你！」许祈修见到他的眼泪，再难忍耐的一把搂住跟着低哭出声，「我不知道我的求婚让你这么不高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我……」
    「我没有不愿意……」听着男人的示弱，杨式瑢心软的吐出这么一句话，却马上又缩了回来囁嚅道，「我、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考虑……」
    「瑢瑢，可以告诉我原因吗？我不愿意逼你，但求你给我一个理由……」许祈修脆弱的祈求道，「我知道你是爱我的，可是为什么，你不愿意答应我的求婚？」他捧住杨式瑢的脸，像想从那双眼睛里看出点什么，不过两人都哭过一轮，只能红着眼皮看着彼此。
    杨式瑢忍不住把眼前的人和刚刚恍惚中看见的李景旂合在一起，极度害怕什么似的抓皱了衬衫，「如果我不主动向你求婚，你是不是就不会去自杀了？」
    「什么？」许祈修有些矇了。他知道杨式瑢的前任自杀离开，但他不知道这跟结婚有什么关係。
    「你忘记了吗？」杨式瑢抽抽噎噎，「同婚通过那天，我向你求婚，你、呜、你答应了，结果不到一个月，你、你就离开我了……」
    许祈修愣住了，没想到杨式瑢不答应不是因为讨厌他，是害怕答应结婚后他会离开……他眨了几下眼睛，悬宕了一整晚的担忧总算落地了，只要知道他的瑢瑢心里的确有他，他就能继续披荆斩棘。
    「杨式瑢，看着我，」许祈修按住他的两边肩膀，难得正色道，「我是许祈修，不是你的前男友，」正确来说应该是前未婚夫，但他实在说不出口，「这次是由我向你求婚的，你不用担心。我爱你，一辈子都不打算离开你，我想和你一起拍婚纱，想收藏写着许祈修和杨式瑢名字的结婚书约，我想让你合法继承我的一切，我想给你一个家。」他顿了顿，觉得不够又道，「我有一个姊姊刚生下了一个外甥，我家外甥又软又可爱，我姊姊答应等外甥长大了愿意的话，要让他认我做乾爹，你就是他的乾妈，我迫不急待的等他长大──我有这么多想继续活下去的理由，你觉得我怎么会想去自杀？」
    「你……」这下换杨式瑢傻住了，你了半天你不出下文，侷促的咬了咬下嘴唇。
    「别咬，」许祈修凑过去舔他，「我说过的，你一咬我就想吻你，」他得寸进尺的往下吻咬杨式瑢的脖子，用牙齿把那条银色戒鍊拉出来，在上头落下亲吻。
    亮晃晃的项鍊落入杨式瑢的视线，他开始一点一点想起了眼前这个男人的事情──
    他会在一碰面就为他暖手，接送他上下班，陪他吃饭，带他去听演唱会，生病的时候照顾他，帮他的猫咪铲屎，帮他架了一个书架塞满了他喜欢的书，为他下厨，做出他最喜欢的鲜奶油蜂蜜松饼。男人周末还喜欢带他去泡温泉，偶尔会一起去餵浪猫，去他姊姊家玩小孩，平日则最喜欢亲他、缠着他做爱。
    男人总是为他哭、陪他笑，还送了一条项鍊给他，是两个同心圆，分别刻上C和R两个英文字母，由男人亲手为他戴上。
    李景旂的影子渐渐淡去，杨式瑢眼睛一睁，终于把视线对焦在许祈修身上，「祈、哥哥……」
    听见熟悉的暱称，许祈修终于笑了，「还好不是其他男人的名字，」他叹了一口气，抱住杨式瑢紧紧磨蹭，「好瑢瑢，我永远是你一个人的祈哥哥，我要当你的地缚灵一辈子缠着你！」
    杨式瑢眼神有些闪烁，几滴眼泪又挤出眼眶，「祈哥哥……我真的……真的可以相信你吗？」
    「没关係的瑢瑢，我会用我一辈子的时间证明给你看，」他再次拿出了外套里的求婚戒指，还有另外一份已经填好自己名字的文件一併给他，「这两个东西给你保管，等你愿意接受了，你再把这些东西拿出来给我，好吗？」
    杨式瑢接过了东西放到一边，知道许祈修一直以来都这么的包容着他的任性，忍不住跪起身体紧紧回抱他，「祈哥哥，我知道你疼我，你、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好。」一辈子我都等。
    男人用吻封缄了誓言，爱怜的看着怀里的人一点点累的沉沉睡去。
    今晚虽然就像一场闹剧，可是，为了等到他，他心甘情愿。
    *
    对于许祈修的求婚，杨式瑢既没有拒绝，亦没有答应，只在隔天早上起床之后追问「所以五十朵玫瑰真的很贵吗？」，让男人笑的整张床都在震动。
    既然把话说开了，两人之间也没有產生什么疙瘩，倒是隔天上班，钟苡瀚看着他们两人平常一般很普通的黏在一起走进办公室时，忙抓着杨式瑢走去茶水间，皱着眉问道，「式瑢，你还好吗？听说昨天求婚的时候你……」
    杨式瑢唇角微微勾起，「没事的，昨天人太多，我只是有点吓到了，」他反过来轻声安抚对方，「晚上跟祈修谈过了，他愿意再给我一点时间考虑。」
    「人太多？啊！」钟苡瀚想了一圈马上会意，「是不是何睿翔那傢伙把场子搞太大了？我阻止过他的，但他老说人多热闹、嘖！我回去一定帮你好好修理他！」
    「不关大帅的事啦，」杨式瑢又笑，「听说他昨天帮忙上下打点了不少，我跑掉之后他们两个还像丧尸般一起喝闷酒，都要分不清到底是谁求婚失败了。」
    钟苡瀚见他虽然还能自嘲，眼睛却不似平常有神，忐忑问道，「式瑢如果你不想回答你可以拒绝我……看你和阿修平日如胶似漆的，他只差没有把你放在神桌上拜，我本来以为你会答应的……怎么了吗？」
    杨式瑢歛起了一点笑，摇了摇头，「我还有没想清楚的事，不能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跟祈修结婚，这对他不公平。」
    钟苡瀚担心的看着对方，觉得他好像一夕之间变了一些，忍不住抓住他的肩膀道，「有什么需要我、或是对阿修说不出口的，随时都可以来找我，别把事都自己藏着扛，」他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你对我而言不只是个工作上的下属，你还是我二弟认定了、要一起过一辈子的人，我希望你们可以好好的走下去。」
    杨式瑢嗯了一声，然后想起什么似的啊了一声，「这次的戒指，也是你们陪祈修一起去选的吗？」他早上起床时偷偷打开看了一下，是一个造型简单的银戒，两个圆上下叠在一起，正中间挖空嵌进一颗鑽石，仔细翻起来看，圆的内侧也分别写了C和R。
    「对，他特别指明要有两个圆、要有最好的八心八箭的鑽石、还不能太虚华就怕你不愿意戴，来来回回找了好几间，设计图也跟师傅乔了好几次才定案。」
    杨式瑢沉默了下，「很贵吗？」
    「还请了专门的师傅自然贵，至于价格嘛，」他顿了顿，「我觉得你不要知道比较好。」
    钟苡瀚回了一个尷尬却不失礼貌的微笑。
    杨式瑢觉得自己的眼角抽搐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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