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仙人掌市,一个多元化城市,也是一个旅游城市,以一片没被污染过的海湾而出名。这里地理位置有些特殊,洋流的方向,加上人工管控,避免了过多的污染物涌进海湾内。距石英城,有八百多公里,不远也不近。听到这个消息,穆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抱怨。虽然短时间内,虎鲨智能的人应该找不过来,但也没什么作用,想弄死自己的话,随时能把手伸到这里。
这么多年,自己在姐姐的庇护下,根本没单独去过石英城以外的城市。想到姐姐,穆舟的鼻子泛起了酸楚。现在她就像一只无头苍蝇,失去了方向。
漫长的沉默以后,穆舟才开口说话。
“谢谢你,我现在没什么能报答你的,收下这个吧,当了也能换点钱。”穆舟一边说,一边摘下自己为了搭配西装而戴上的戒指,递给了修女。目前姐姐下落不明,不知道是不是被虎鲨智能的人控制住了,这时候使用转账的话,一定会暴露自己的位置,她不敢冒险。
修女也欣然收下。“你看起来有些迷茫。要是有想不通的事,可以去小好莱坞区的萨瓦教堂坐坐。”穆舟听后,点了点头,她忽然想起,姐姐的通讯器,开始在身上摸索起来,但并没有找到。
修女见状,告诉她:“你的东西我帮你放进了外套口袋,挂在门上。我还有工作,既然你已经醒了,我就先走了。”
“等等!你……叫什么名字?”穆舟叫住了她。
“温蒂。”修女说。接着她就推门离开了,破烂的旅馆房间内只剩下穆舟一人。
温蒂走后,穆舟就像一只发条松掉的表一样,怔怔地走到门口,从外套里,摸出姐姐的通讯器,握在手中。
她用袖子,擦掉那些血迹,然后整个人都颓唐地瘫坐在床上。眼泪也在这时决堤了。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流下,无声地滴在膝盖上,渗进裤子布料里。最难受的是,她不能发出声音,不能宣泄出心中郁结的委屈和难过,姐姐的通讯器,几乎要被她在手里捏碎。
整整一个小时,她都无法平复。她想不到还有谁可以依靠,往日的朋友,没有一个是她真正相信的,尤其是这种情况。她心里清楚,和那些人,只止步于酒肉关系。姐姐身边的小林,估计也遇难了。
穆舟意识到自己,已处于完全孤立无援的境地。
崩溃过后,她倒在床上,脸上遍布泪痕,看着天花板,终于定下了自己第一步该做的——找到姐姐的下落。
天色渐晚,她极不情愿地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水,有股很大的漂白粉味,抹到脸上,并不能让人感到清爽,反而有些滑腻。
稍微整理了仪容,看起来没那么惨,穆舟才离开这噩梦般的房间,真的,像是流浪汉会住的地方。
出门后,她发现这里离城区有一定的距离。这里地势比较高,看规模来说,应该是个小镇。周围都是光秃秃的山,一点植被都没有。山谷间有个垃圾场,堆满了废铁,烂电器,和报废车。风刮过来时,连空气中都会混杂机油味。
整个地方都像恐怖片取景地,车子抛锚在这里,去找人帮忙,然后发现旅店主人是变态杀人狂那种。
楼下有个破烂酒馆,扬声器的年代过于久远,导致最近流行的歌从里面放出来,都迭上一层年代滤镜。过道上的人三五成群,都穿着脏兮兮的衣服,像刚干完体力活,或是流浪汉。这里大都是这类人,所以看到狼狈的穆舟,他们并没有好奇。
“四十块,把我榨干也只有这些了。”
“不不不,宝贝,你知道我不讲价。”
“要不,只帮我吸一吸——”
邋遢的男人和染着张扬发色的女人在楼道里交易,丝毫不控制自己的音量,穆舟没心思关注这些,面无表情地经过,去寻找进城的方法,光靠走的话,走到累死去吧。
自己身上现在一点现金都没有,只有先找个地方换点儿。她在小镇街道上穿行,在经过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店铺后,她才看见一家古董行。
左手上戴着的那个手链,现在是她身上唯一一件值钱的东西。早知道会发生这些事,她一定换成她最贵的那块手表,戴在手上。
手链是一个高奢品牌的定制款,中间镶嵌了一颗无暇蓝宝石,是很漂亮,很纯粹的蓝。当初她花了四十多万买的,也只是她众多花里胡哨首饰中的一件而已。
古董行的老板只出价八万。那人一脸横肉,留着络腮胡,左手五个指头都带着闪亮的戒指,一副标准暴发户模样。
“这个,我只能出八个。”
穆舟沉默了好一阵。八万块钱能干什么?她不禁感到悲哀。以前,八万块还不够她喝上几杯酒。
见穆舟迟迟不说话,老板有些不悦,“八万五,最多了。不卖就走人。”
“行,给钱吧。要现金。”穆舟把手链摆到柜台上,不是因为舍不得而纠结,而是因为这是她唯一可用的家当。
“这年头可没什么人要现金。嗯……”老板不情愿地从柜台下掏出一个上锁的盒子,用指纹开了锁,舌头舔了下手指,才开始数钱。
拿钱以后,穆舟在主干道上上拦了一辆进城的车,她觉得难为情,但不得不这样。司机是个和蔼的大叔,她要给钱,大叔却没收,笑呵呵地说,这是小事一桩。
穆舟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
夜里,虎鲨智能的顶层,这里是柏莎的住处。轮椅上的金发少女,在落地窗旁,俯瞰着石英城。
城市的灯光,透过窗户,照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一切都收进她那双湖水般清澈的蓝眼睛中。柏莎倚着沙发,品着红酒,正注视那恬静的少女,她的眼里露出了罕见的柔情。
“斐,”她轻声呼唤着窗旁的少女,“马上就实现了。”柏莎的脸上,挂起了笑容。
“辛苦了,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