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中雀(五)
蘇婉仍舊哭著。洛雲俯下身去默默收拾起地上的瓷碗碎片,淡淡道,“過會我再叫啞婆再熬壹碗藥。”
蘇婉搖著頭硬咽道,“不必了,我不喝。”
洛雲壹怔,又接著收拾那些碎片,背對著蘇婉輕嘆了壹口氣,“娘親說什麽傻話。日子總是要過下去。這些事……本也沒什麽。”
蘇婉深覺許多事自己既無能為力,又無可奈何。他越是這樣輕描淡寫,她卻越發的心如刀割,哭得越發止不住。
洛雲只好先不去管那些瓷器碎片,起了身,用自己的衣袖子替她揩淚,邊揩邊像哄孩子似無奈地笑道,“娘親壹定沒吃過什麽苦,為些小事就哭成這樣。”
只是蘇婉的眼淚就像開了閘的水壹樣,怎麽也拭不盡,洛雲不由半開玩笑道,“娘親再這麽哭下去,孩兒的袖子都快能擰出水來了。”
蘇婉忽地抱住了他,主動將嘴唇印上了他的。
洛雲壹怔,低低喚了聲“娘親……”反手抱住她,熱烈地回吻過去,唇齒交融,吻得難分難舍。
吻著吻著,倒在了床榻上,四肢交纏在壹處,洛雲沿著蘇婉的肌膚壹寸寸地往下吻,吻至膝蓋,滑過白嫩的小腿,最後竟把她的腳趾都含入了口中。
古時女子的雙腳比之私處更不可褻瀆,完全想不到他竟會這般,蘇婉禁不住曲起身子倒吸了幾口冷氣。
洛雲瞇著眼睛,壹根壹根腳趾細細地親吻過去,輕輕道,“娘親往後什麽也別想,全部交給孩兒。好嗎?”
蘇婉受了蠱惑般闔上眼睛,頭壹側,壹滴晶瑩的淚順著眼角無聲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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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年關,開了春,這地方的氣候也不再像寒冬裏那般雨雪交織,連著三日都是大晴天,雖然迎面吹來的風依舊冷得刺骨,只是能夠見著滿室陽光,心情自然也就好些。
窗前的書桌上擺著幾幅字帖,洛雲端坐著,手握著筆,壹筆壹劃地描摹著,他的神情向來松散慵懒,無論發生什麽事,眼角眉梢總是習慣性地帶著壹絲柔和的笑意,這是他迷人的地方。
只是在寫字時,洛雲的神情卻罕見地嚴肅认真,眉頭微微地蹙起來。
蘇婉立在他身旁,默默地替他磨墨。
這些日子,白天閑來無事時,蘇婉常常像這樣伴著洛雲練字。
連喝了這些天的藥,她體內的蠱蟲得了壹些控制,不再反復無常地發作,身子也較之前好些,至少不會半夜時分忽地痛醒過來,也不再沒日沒夜地昏睡不醒。
洛雲照舊每日傍晚出去,半夜裏帶著壹身脂粉味回來。
蘇婉的腦中時常無法自控浮現起壹些不堪的畫面,壹想起來就心如刀割,痛苦不堪,比那蠱毒發作時更難受百倍,雖然這樣,卻束手無策,仍只有聽了他的話,當自己什麽都不知道,每日裏就像個傀儡般乖乖地順著他的話喝藥,吃飯。
除此之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夠如何。
洛雲擱下筆,側過臉笑道,“娘親,這些字寫得如何?”
蘇婉看了壹眼,勉強地笑道,“比之前進步許多。”
洛雲站起身來,輕輕捧起她臉,彎起眼睛調皮地笑道,“娘親壹定騙我,不然怎麽笑得比哭還難看。”
蘇婉不答,卻聽得洛雲輕聲道,“若我能將字寫得和舅舅壹般好,娘親會不會也像喜歡他那樣喜歡孩兒。”
猛地聽他提起蘇墨來,蘇婉微微壹怔,卻猛地發現只不過才過去了幾年,如今竟連阿墨的樣貌也記不起來,只剩得壹些模糊的前塵往事在壹片空白的腦海中混亂不堪地沖撞著。
看到蘇婉剎那間的失神,洛雲眉頭不經意地壹蹙,修長的指尖忽然遊弋到她領口,觸摸起那裏裸露的肌膚來,他手指落到肌膚上那冰涼的觸感打亂了她的思緒,更激得她忍不住瞇起了眼睛,卻沒有拒絕。
母子倆時常這般,不論是在壹道練字或是做別的什麽,十有八九最後到了床上去。
這時候忽然響起壹陣極重的敲門聲。
洛雲收了手,看向門邊無奈地笑了笑,“這客來得真不湊巧。”
此時才剛過午時,因此來人絕不會是那每日來送飯的啞婆,他們母子二人在汴京又沒什麽熟人,不知為何蘇婉心跳得厲害,總覺得這來者必定不善。
洛雲走到門前去開了門,只见門外站著壹個小廝裝扮的年輕漢子,這人上下打量了他壹下,面上露出壹絲含混的,意味不明的笑來,“洛公子,貴人有賞,趕快收了行李下樓來,馬車在外候著呢。”
洛雲的面上卻平靜如昔,似乎早料到這人會來似的,客氣地點頭淡淡笑道,“有勞了。”
蘇婉聞聲忍不住走到門前去看來人究竟是誰,那小廝見了她,連忙道,“夫人也壹起收了行李下來罷。”
洛雲回房匆匆地收拾起不多的衣服細軟,蘇婉滿頭霧水,隐隐觉得这事不简单,但見他自始至終不言不語,面上神情从未有过的心烦意乱,便也不敢多問。
他二人拿著行囊跟著那小廝下樓時,蘇婉聽得他走在前面,口中连讽带刺,自言自語般輕嘆著滴咕了壹句,“這世道哎,做牛做馬累死累活不如生得壹張好皮子。”
他的聲音不大,但是壹字壹句又剛好能叫後面的人聽清。
這话说得不咸不淡,听在耳中却刺耳无比,蘇婉心中越來越慌,洛雲却恍若未闻,只輕嘆了壹口氣,壓低聲音嘱咐她道,“娘親等等跟著我上車就是,什麽也別多問。”
二人來到客棧樓下,只見在人來人往的汴京城南街上,停著壹輛裝飾華麗的馬車,這車的華麗程度比之當年的蘇府更是勝過壹籌。
這麽壹輛馬車停在這邊,引得不少路人駐足觀看,竊竊私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