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1、12月7日星期五19：30
    徐烨组了个饭局，理由是要介绍他的女朋友给一众好友认识认识。他女朋友个高肤白，长发及腰，样貌清纯，和徐烨站一块，完全是小白兔和大灰狼的组合。不过虽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脾气却很火爆，徐烨在她面前不过是披着狼皮的羊罢了。
    上回苏一张生日之后徐烨一直在群里嚷嚷着要组局打麻将，但因着各种原因都没组成，今天好不容易人凑齐了，又多了几个徐烨的其他朋友，一桌便不够于是开了两桌。
    陈翕自上回之后便上了瘾，这回更是磨拳擦掌想要自己来，不要章麓的帮忙。
    “真不要我在旁边？”
    “不要。”陈翕坚定的拒绝，“听说过新手光环没？”
    章麓略一皱眉，露出疑惑的表情：“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新手一定不会输。”
    章麓看着她一脸自信，忍住了嘴边快露出的笑意，说道：“好，那我去另一桌？”
    “去吧，我……”
    陈翕话没有说完，便被徐烨打断，“哎哟，老章，你放心，我会手下留情的。”
    陈翕呛声道：“可别，君子之间的较量可没有让不让的，你说是吧？”
    “行啊，那我晚点输了可别哭啊。”
    章麓眼神示意了下他适可而止，可惜徐烨不理他。陈翕没有看到，嘴里还念叨着“谁输谁赢还不知道呢”，落座之前推了推章麓让他自己玩去，他无奈摇摇头，不过还是在徐烨肩上拍了拍。
    “娇娇不来吗？”娇娇就是徐烨的女朋友。
    “不来，看你们玩。”
    于是这桌便是陈翕，徐烨，和徐烨的两个朋友，带着迫不及待与雄心，陈翕迅速进入状态。
    2、12月7日星期五22：36
    徐烨他们为了防止玩的过大，手中的筹码输完之后，再输便不用再出筹码，但赢了照样可以拿，这种情况称之为‘进花园’。
    三个小时内，陈翕已经进了两次花园了。一开始运气好，可到底是新手，在三个老江湖面前，那点运气哪够用，输了也正常。
    不过陈翕到底不开心，也失去了一开始的热情，输多了便没了意思，现在只一个念头，别再进花园了。
    “杠上开花，清一色，来来来！”徐烨和了牌，高兴地直拍桌子。
    陈翕扁了扁嘴，看着桌下抽屉里好不容易积攒出来的少的可怜的筹码，一股脑全拿了出来，“给给给！”
    “嫂子，你这是几进花园啦？”
    陈翕只觉得这声音贱兮兮的，讨厌的很，不想回答，感觉受到了羞辱，但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喊了声“章麓”。
    章麓那桌刚好结束一局，听到陈翕喊他便起身走到了她身边，看清了桌面上的局势，也知道了陈翕现在是什么情况。
    陈翕拉了拉他的衣角，从下往上可怜兮兮的看着他，说出口的话和之前的信誓旦旦截然相反，又不自觉的带着撒娇意味，说道：“我已经输光了三回了，他们三个一点都不让着我，徐烨更过分，老截我的牌。”
    章麓还未出声，徐烨插嘴道：“嫂子，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开局谁说的不能让的？”
    陈翕悄悄红了脸，哼了一声没说话，只是扁着嘴看向章麓，全身表达自己的不开心。
    章麓轻笑了声，拍了拍她的头，示意她往旁边坐，不顾徐烨的反对，顶替了她。
    事实证明，菜鸟就是菜鸟，什么新手光环都是屁话，在高手面前都是不堪一击的，只有高手对高手，才能擦出激情的火花。虽然章麓没有给她赢多少，但原有的筹码都收了回来。只是陈翕打麻将的热情已经熄灭，至此不管徐烨怎么说，陈翕都不想单打独斗了。
    3.12月22日星期六18：03
    虽然一开始说的是平常住章麓那，周末回陈翕家里，可陈翕在章麓这住习惯了，除非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比如陈母来看她，一般都不会回家了。
    期间又被陈母抓包了一次，只是反应没有第一回那么大。和章麓见过面后，陈父陈母对他还算满意，但因着陈翕坚持的需要再谈一段时间，两老便不再提什么要求，比如见章麓的父母。只不过陈母对于他们同居这件事，明里暗里的提醒陈翕好多次要做好安全措施，不要发生什么先上车后补票的事情，任凭陈翕如何否认都没用。到后来索性不再解释，一应敷衍。
    当然这事陈翕是不会告诉章麓的。
    又到周末，又是章麓下厨。陈翕还记得他们刚在一起时，章麓喜欢带她出去吃，吃遍了他朋友开的店，打卡了好多家网红店。不知道从何时起，两人不再出去吃，而是窝在后厨解决口腹之欲。陈翕知道章麓会下厨，也知道他做的好吃，但神奇的陈翕爱吃的每一样菜，章麓都做的很好吃。
    塞满酒和饮料的冰箱渐渐被各种食材代替，锅勺也多了起来，还添了一个烤箱。
    陈翕越来越觉得，他们这样像是在过小夫妻的日子。
    “白荷约我明天逛街诶！”陈翕有些惊讶。
    “不想去吗？”
    “没有啦，只是平常联系不多，所以有些惊讶罢了。”其实明天是他们在一起的一百天，上回的一个月庆祝后陈翕就下了个软件，记录他们的恋爱纪念日。不过看样子章麓好像没有什么反应，那就晚上一起吃饭再把礼物给他好了，陈翕这样想。
    “那就去吧。”
    陈翕点点头，说：“嗯，我已经回她说好的了，她还说要一起吃午饭，明天十一点来店里接我。”
    此时陈翕坐在高脚凳上，章麓背对着她在煮鸡汤。他的头发快到了齐肩的长度，扎了个小啾啾，背影给了陈翕错觉，像是二十几岁的章麓，从照片里走到了她面前，即便发色不一样，其他可以说一模一样了。陈翕曾问他为什么要留头发，章麓没说特别的原因只说想留就留了，陈翕便不再好奇，毕竟这个发型她喜欢。
    “白荷和苏一张在一起多久啦？”陈翕问。
    章麓略一思考，“三年。”
    “哇，那好久了啊！他们有准备结婚吗？”
    “苏一张求婚了，只不过婚期还没定。”他停顿了下，接着说道：“我们刚认识的那几天，我发过求婚现场图给你。”
    陈翕印象有些模糊，便翻了翻聊天记录，照片上的人虽然有些模糊不清，但还是能看出被围在中央的女人是白荷，只不过她当时不认识，所以没留什么印象。
    陈翕带着遗憾的口吻说：“可惜我没在现场。”
    “结婚你肯定在现场了。”
    男人不甚在意的安慰让陈翕笑出了声，她翻聊天记录的时候看到了当时两人在讨论这样的求婚现场费钱的问题，不经有些害怕男人重提话题，好在并没有，莫名松了口气。
    浓郁的鸡汤味道勾引着食欲，章麓将整个瓦罐端到她面前，两人手捧米饭大快朵颐了起来。
    4.12月23日星期日15：21
    陈翕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来逛街的，现在却和白荷在造型室做起了发型，还有徐烨的女朋友娇娇。陈翕原本是拒绝的，但白荷和娇娇说她们都做，她一个人在旁边会无聊，劝她一起，陈翕耳根子软便被说动了。
    一做便是两个多小时，陈翕坐久了就想找章麓聊天，告诉他自己在做头发，得到了“不错”的回复，没有问原因也没有问弄了什么发型，陈翕一时有些气闷，只当他在忙，也没了继续聊的心情。
    发型师的胸牌上写着“Stephen”，陈翕瞄到了，问：“Stephen，还要多久才能好？”
    “马上去洗个头，吹一下就好了。”
    “哦。”
    陈翕不喜欢做头发的一个原因，就是时间太长了。刚毕业那会染了个色，一开始好看，后来黑发长出来了就奇奇怪怪的，她又懒得再染。好不容易恢复了黑发，这回说什么都不想染，只是烫了个微卷的发型，没想到时间还是一样的长。
    “小翕，你好了再等我们一下哦。”白荷头上还包着膜，她这次剪了个短发，陈翕莫名联想到短发的话近期肯定不会结婚了。白荷和娇娇一样高，只不过长相冷艳，配上短发更加酷了。
    半小时后，三人终于开始了逛街之旅。陈翕以前不觉得，今天和她们站在一起，自己真的太土了。
    丑小鸭和白天鹅简直就是完美的诠释。
    这也导致后面她在白荷娇娇的游说下买了好几件衣服，甚至直接换上了其中的一条大红裙。
    5.12月23日星期日19：33
    回到酒吧是已是月上柳梢头，陈翕没有料想到会和白荷她们一起待到晚饭结束，她还想着和章麓再打卡一个网红店，然而白荷说一起吃晚饭说的过于自然，她又想着难得和她们约会，章麓的态度又是无所谓，便应了下来，至于礼物，总归今天可以送出吧，陈翕默默想。
    陈翕和白荷、娇娇一起走进酒吧，今天的驻唱歌手还没有来，慵懒的爵士旋律时而低沉时而高亢，灯光明亮，有种置身咖啡馆的感觉，陈翕虽然觉得有些异样却也没在意，想上楼去找章麓但被白荷拦下，直接把她带到了卡座，说是去打个招呼。
    陈翕还纳闷向谁打招呼，走进了才发现章麓的一众朋友，还有上回一起打麻将的徐烨的几位兄弟都在。
    “嫂子，来这里坐！”陶然朝她挥挥手，指了指中间的位置。
    白荷在苏一张身边坐下，娇娇被徐烨揽了过去，在场的她最熟悉陶然，想也没想就坐了下来。
    章麓没回她信息，她问陶然：“章麓在楼上吗？”
    却见他神神秘秘的摇摇头。
    陈翕不解，想继续追问时，光忽然暗了下去，三束微亮的聚光灯照在舞台中央，陈翕微微瞪大了眼睛，抱着吉他含胸站立的男人头发齐肩，发色在黄色的灯光下呈白色，明明是一身休闲的T恤加牛仔裤，却莫名气势十足。
    如果说陈翕还有些怀疑台上的男人是谁，在他开口的那一瞬间，随着冲破房顶的尖叫声，和陡然拉紧的吉他弦，她终于确信了，那是章麓，二十几岁的章麓真的从照片中走了出来，走到了她面前。
    ”砰、砰、砰、“
    陈翕抬手摁了摁胸口，好像再不摁住心脏便会跳出来一般。
    6、12月23日星期日   21：21
    章麓像是要把他曾经唱过的歌，一首一首的唱给陈翕听，和灯光，和喧闹一起，把所有都展示给她，他的青春和梦想，不要遗憾那时未曾相见，喏，现在补给你。
    余音绕梁，章麓突然放下吉他，拉过椅子坐下，略微的喘息声透过话筒传出，陈翕耳朵喂痒，觉得眼前的他性感不已。她的位置离舞台有些距离，看不清男人的表情，可她就觉得，男人在看她。
    “下面这首歌，送给我的茜茜公主，我原本想让她上台和我一起，但她面薄，我也不想被问几十遍唱的好不好，有没有走调。”
    抬下一片哄笑声，陈翕红着脸跟着笑了，他说的对。
    “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今天刚刚好一百天，我却觉得认识了很久。一辈子很长，承诺会显得有些无力，我希望我们可以慢慢的陪彼此老去。你喜欢的歌，我唱给你听。”
    是慢慢喜欢你。
    周围戏谑的笑声，打趣的目光，还有不歇的口哨声，在这一刻都消失不见了，陈翕脑中一片空白，只有男人低沉又深情的嗓音，一句一句的唱进她心里。
    “祝大家万事胜意，今晚全场免单。”
    章麓唱完最后一首歌，扔下这句话，便下了台，径直朝陈翕走来。
    陈翕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直直的看着他。
    站定，伸手。
    不理会旁人的哄笑声，陈翕笑着，将手放进了他手里。
    7、12月23日   星期日   22：02
    陈翕呆呆的坐在沙发上，章麓在浴室里洗澡。
    室内灯光下他的发色是奶灰的，她一时回不了神，有时光倒流的错落感。发色好像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气质，由沉稳到痞气，不过差一个奶灰色。
    “在想什么？”章麓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倚在门框上问她。
    “你怎么染头发了？”陈翕直勾勾的，问出了她最想知道的问题。
    “嗯？不好看吗？”
    “好看，就是好突然，你还上台演唱，太惊讶了我还没缓过神来。”
    章麓轻笑，手中的毛巾扔回了浴室，和她挤在一张沙发上，问：“喜欢吗？”
    怎么会不喜欢，今晚的一切对她来说就是一场大大的惊喜，她重重点了下头，“很喜欢。”
    她“啊”了一声，起身去找准备好的礼物，突然反应过来，问他：“所以今天白荷找我去逛街，你其实早就知道了？要把我支开。”
    他点头。
    “我还以为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呢，”她递出手中的小盒子，“我准备的礼物，就是和你的比起来，太小了……”
    章麓接过盒子，打开，看清是何物后，嘴角一弯，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是一对对戒。
    陈翕觉得，情侣之间戴对戒是特别正常的行为，耐不住被男人一直盯着看，她直接拉起他的手，将盒中的男戒套在了他的中指上。
    然后将手伸到他面前。
    章麓坐着，她站着，从上往下看他，特别的理直气壮。
    他收起了嬉笑样子，站起了身，陈翕一下觉得有些压迫感，想往后退一步，中指上就传来了冰凉的触感。然后她看见，男人执起她的手放到嘴边，轻轻吻了一下。
    像在完成一个仪式，郑重而又深情。
    她不想再追问为什么会重新拿起吉他在众人面前唱歌，明明已经不再碰音乐，其实她知道，她羡慕林若素参与了他的恣意青春，遗憾没有听过一场他的演唱，她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所以从他开始留头发起，他便在准备今晚。
    最后那首慢慢喜欢你，她也知道为什么他要唱这首歌，她对待感情慎重，因为一次背叛有了各种顾虑和害怕，如果不是章麓，她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谈感情，也不会感受到被宠爱，被珍惜的感觉。
    这段感情开始的冲动，此刻想和他在一起一辈子的想法也许也是冲动的，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于是陈翕看着眼前眉眼带笑的男人，说：
    ”我们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