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程之余抿着嘴沉默了下, 口袋里的手机正好震动了两下, 她嗫嚅着有些为难地开口:“班长,我现在有点事要出去一趟,可能……”她停住,李倩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点点头说:“没关系,你有事我就不麻烦你了。”
程之余和她道了别,转身往前走,心想拒绝好像也不是那么难开口。
她一手提着画架,一手拿出手机看了眼,是邵珩发来的信息:人呢?
她没回,加紧了步子往后门走。
七点钟的光景,天空还有些亮,明月未升,河汉清浅,晓风轻拂。
程之余看到邵珩背靠在校门边上,一手夹着烟,一手拿着手机低头在看,人来人往,就他一人伫立着,显得懒散。
她小跑着过去,微喘着气在他面前站定。
邵珩看过去,收起手机,掐了烟问道:“怎么这么慢?”
程之余呼匀了气,说:“洗澡。”
邵珩站直了身子,一手勾起她的一绺半湿发绕在指尖,低头看着她要笑不笑地说:“洗澡啊。”
程之余的回答明明很正常,不知道为什么经他的口中这么一说好像就变了味了。
她从他手上扯回自己的头发勾到耳后。
邵珩弯腰去拿她手里的画架,程之余没松手,问他:“让我带画架和画袋来干嘛?”
“画画啊。”
“什么?”
邵珩手一使劲就接过了她的画架,直起腰说:“带你去一个适合画画的地方。”
他说完转身就走:“跟上。”
程之余愣了下,忙跟上去:“在哪儿?”
“附近。”
程之余蹙眉有些怀疑,她在清大呆了一年,怎么就不知道附近有画室。
邵珩带着她沿着街道往前走,过了清职绕进了一条小巷里,小巷里只有昏黄的灯光铺洒下来,弯弯绕绕,程之余越走越狐疑。
直到邵珩把她带到了一个小区门口,她停住了脚步不再往前。
邵珩发觉她没跟上,回头问:“怎么了?”
“你要带我去哪儿?”
邵珩搓搓额角:“到了不就知道了。”
程之余抬头打量这个小区,她从没见过哪个画室会开在这种地方。
她摇摇头:“我不去。”
“啧。”邵珩朝她勾勾手指,“过来。”
程之余站着不动。
邵珩笑了:“我还能把你骗去卖了?”
程之余撇嘴。
“跟上来,快点。”
他径直往小区里走,故意走得快了些。
“诶,我的画架。”程之余咬了咬唇,见他并不打算止步,只好无奈跟上。
邵珩按着电梯等着程之余心不甘情不愿地磨蹭着进来后,才按了十楼。
程之余心里有些忐忑,双手不安地绞着画袋的带子。
邵珩见了,觉得有些好笑:“你怕什么?”
程之余抬眼看他,鼓了下嘴:“你。”
邵珩一见她像鱼一样鼓嘴就想伸手去戳,动作刚到一半就被她偏头躲了过去,他的手转了个方向就去捏她露出的耳朵,轻轻地揉了下:“老子要想对你怎么样还不用这么麻烦。”
‘叮’地一声电梯门开了,邵珩率先出了门,程之余就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打量着走。
这一层总共有四五道门,有道门前还摆放着鞋架,明显是住了人的。
邵珩停在一道门前,掏出钥匙开了门就走进去,打开了灯后往沙发走,把钥匙往桌上一扔。
程之余就站在门口往里打量了眼,这间房根本不是什么画室,就是标准的公寓。
“傻站着干嘛,进来把门带上。”
程之余往前走了一步,没关门,就问他:“这是什么地方?”
邵珩往客厅后的那块空地走,边走边回答她:“我的公寓。”
“什么?”程之余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邵珩把落地窗前的灯打开,把画架置于空地中央:“你以后就在这画。”
“???”程之余还有些不明状况。
这都什么跟什么?
“过来。”邵珩勾手。
程之余不动。
“啧。”邵珩过去,拉着她的画袋带子拉着她走。
“诶……你带我来你公寓、画画?”
邵珩回头噙着不怀好意的笑,反问她:“不然你想干嘛?”
程之余攒眉没搭理他的戏弄。
“你不是没有地方画画,我这里正好空着。”邵珩问她,“需要椅子吗?”
“不用……不是,你是什么意思?”
邵珩回身看她:“啧,傻了?人话都听不懂了?”他把她往空地中央一推,随意道:“自己收拾收拾,想怎么弄怎么弄。”
程之余还有些犯傻,怔怔地站着,刚才急着弄清情况没太在意,此时站在顶灯底下,她才察觉出奇怪的地方。
她抬手去看洒在手上的光线,手心手背翻转着看,不由诧异,不是一般家居白炽灯的白光,而是一种近乎于大自然的裸光。
“这光……”她呐呐出声。
邵珩装作不明白,问她:“灯不合适?”
程之余摇头:“不是。”
这光和学校画室里的自然光灯的光线差不离,她仰起头去打量顶上的大灯,眯了眯眼不禁问道:“你的公寓是用来干嘛的?”
邵珩嘴角又挂上了习惯的坏笑,看着她别有深意地说:“藏娇。”
程之余努了下嘴,就知道他嘴里没个正经。她也没多问,兴许是以前的业主装上的灯。
邵珩走了几步坐到沙发上,从烟盒里叼了根烟咬着,侧着脑袋对她说:“你现在想画就画,不想画……我们可以做点别的。”
他特意放慢了语气,在‘别的’两个字上加了重音,颇有暗示意味。
程之余听到他暧昧的话,鼓了鼓嘴,问他:“我画画,那你干什么?”
邵珩点了烟,眯着眼说:“看你画。”
“……”
邵珩从沙发那侧拿过笔记本,说:“你画你的,不用操心我。”
说着就带上了耳机,点开了游戏界面。
“哦。”程之余站在原地挣扎了会儿,最终没抵得过这一大块‘私人画室’的诱惑,把自己的画袋放下,把画架支起来。
邵珩余光看到她的动作,勾着唇笑了。
程之余找了个最合适的地方放好画架,正好侧对着落地窗,她熟练地固定好画布后扭头往沙发那边看,邵珩就随性地抱着笔记本窝在沙发里,似乎一点都不关心她在这干什么。
他没注意反倒让她更加放松。
程之余从画袋里拿出画具开始作画。她投入绘画时很是专心致志,执笔熟练地涂抹,也没觉得环境的改变有什么不适,更没觉察出那一道观察着她的目光。
邵珩斜着身子靠在椅背上,把笔记本随意地放在膝上,撑着脑袋看着落地窗前的那一道倩影。
她抿着唇,眼神专注,神情认真,和平时大不相同。她执笔绘图的手灵活地动作着,熟练地更换着不同的画笔,时不时往后退几步去端详自己的画,偶尔还会歪头思考一会儿。
灯光从顶上洒下,她的影子缩成毛茸茸的一小团黑影蜷缩在她的脚下,跟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
邵珩没见过她画画时的样子,真他妈迷人,这还让他怎么慢慢来?
他盯着她看得入定,搓了搓手指突然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
是相机,他想,从他这个角度拍一张肯定很好。
他觉得自己的摄影之心似乎跳动了下,许久不曾出现的感受,真他妈奇怪。
时间分秒流逝,公寓里除了画笔作画的声音外,再无声响。
程之余停笔后退了几步撞到了一个障碍物,惊吓回头就看到邵珩低着头在看她的画。
她往前走一步离开他。
邵珩扫了几眼她今晚画就的画,精致的构图,自然的颜色过渡,就连照在海面上的阳光都被画出了好几个层次出来,海面浪花朵朵,天空上浮云翩跹。
这副画足见功底。
他点点头说:“画得不错。”
说得好像他懂行似的。
不过程之余也确实对今晚画的这幅画很满意,大概是因为今晚的注意力格外集中,没有任何外界干扰。
她最后再润了色就大功告成了。
“这幅画叫什么?”
程之余望着平静的海面,眼神里有一丝怀想,她回答:“‘海燕’。”
这幅‘海燕’和高尔基形容的海燕谬以千里,可这幅画却确确实实是她人生暴风雨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