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夕阳的馀暉下，晚霞将天空染成温柔的顏色，李墨阳注视着白熙澄的眼睛，剎那间，他突然就明白了。
    明明之前迟钝地什么都看不出来，可是也许是白熙澄现在的眼神太明显，也许是晚霞太美丽，反正他就是看懂了，看懂那个眼神的含义。
    原来白熙澄也喜欢他啊！李墨阳想。
    他突然就很想笑，他觉得他们两个真是笨蛋一样，互相暗恋却愣是一句告白的话也没跟对方讲，结果直到要分离了，他才发现原来白熙澄也喜欢他。
    他们这是错过了多少时间？要是早知道……
    不。李墨阳冷静地思考。其实早知道也没什么用，因为他们的分离是早就注定的。
    因为他永远也不会忍心强留白熙澄在人间，因为他不想让他一直活在不知自己的过去为何的痛苦中。
    「我……」李墨阳下意识地开口，又突兀地停顿了。
    他想说我喜欢你，但是想了想，这种徒增感伤的话还是不要说好了，于是又将到嘴边的话咽下。
    白熙澄盯着他半晌，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
    李墨阳听到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声，他要说什么呢？他会向他告白吗？
    他的心情很复杂，既想听到那句话，又害怕听到后他会后悔，会后悔带白熙澄来这里，后悔帮他找回过去的记忆。
    但这根本就是个无解的问题，一旦他们相遇，白熙澄势必会拜託他帮忙，因为那是他一直渴望着的事情，而他不会拒绝的，一开始是为了摆脱白熙澄，之后却是因为将他当成好友和暗恋的对象，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他一定会想办法帮消除执念。
    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恍惚间，李墨阳觉得自己的心跳声简直震耳欲聋，他甚至觉得白熙澄说不定也听见了。真狼狈呀，李墨阳在心里苦笑，不管是暗恋一个鬼，还是死撑着不告白，都太愚蠢了，一点也不适合他。
    虽然这么想着，但他却没有移开注视着白熙澄的视线，想到即将来临的分离，李墨阳就忍不住在心里祈求，如果能让时间停留在这一瞬间就好了，如果分别的时刻永远不会到来就好了。
    望着白熙澄的眼睛，他突然很希望对方说点什么，不论是什么都好，只要可以打破此刻的沉默就好了。告白的话哽在他的喉咙，他担心在这样下去，他真的会说出那句话。
    但沉默持续蔓延。
    就在李墨阳以为白熙澄不会说话时，他听到了对方很轻却很坚定的声音，「李墨阳……你要好好的，知道吗？你一定要好好的……」
    接着白熙澄转头望向另一方，李墨阳跟着看过去，发现不远处有一个身影，逆光下，他瞇起眼仔细辨认，确定那个身影似乎是阿明。
    罕见的，阿明没有上前打扰，发现他们在看他时，也没有挥手招呼，他只是静静地待在那里，沉默地望向他们。
    「我该走了……」白熙澄低声说道。
    他低着头，似乎不愿看向李墨阳。
    李墨阳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不论是恭喜他可以投胎转世了，或是祝他下辈子幸福快乐，是什么都好，至少说点什么。他在心里催促着自己。
    但嘴里就像是塞满了木屑，他张口想要说话，却徒劳地发现除了最想讲的那句告白，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但是不能说，不说的话，他们仍然是朋友，他只是来送别一个朋友，看着对方走向更好的路，而这是值得高兴的事。
    只要不说出来，他就还能假装这是一个有点感伤的快乐结局。
    所以不能说。
    白熙澄好像也没有期待他给什么回应，低低地道了一声再见后，就像阿明飘去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李墨阳先是呆愣了一下，等他意识到时，他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伸出了手，想要抓住白熙澄的衣角。
    可是他忘了，白熙澄是鬼而他是人，他们是无法碰触彼此的，所以他的手注定只能抓到空气。
    愣愣地看着抓空的手，李墨阳突然再也忍不下去了。他颤抖着说：「不要走……」他的声音小到连自己都听不见，但很快他又重复了一遍：「不要走??」
    他抬头看向另一侧，白熙澄和阿明站在一起，好像他们才是一个世界的存在，而他却是被那个世界排除在外的。
    「白熙澄，我喜欢你！」李墨阳大吼道。哽在喉咙的话突然就从喉间滚落了。
    说出这句话代表了什么，白熙澄会如何回应，他们的未来又会如何，这些事情，此刻的李墨阳通通无暇顾及，他只是想在一切都来不及前说出自己的心意。
    吼出这句话后，李墨阳顿时感觉全身都轻松了许多，堵在心里的1块大石头终于放下了，也是在此时，他才发觉自己的脸上湿湿的。
    他抬手1摸，是眼泪。
    原来不知何时眼泪已经沾湿了他的脸庞。
    模糊的视线中，他看不清白熙澄的神情。
    白熙澄现在是什么想法呢？李墨阳想。开心？惊讶？
    不过不管是什么都不重要了，因为他们即将迎来分别。而他想亲眼见证这件事，所以儘管泪水模糊了视线，他还是直直地瞪着不远处，注视白熙澄的身影渐渐透明，最终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看着白熙澄刚刚还站着的地方，那里现在空空如也，李墨阳的脑海中不由地闪过他和白熙澄间的种种回忆，从几个月前搬进白熙澄的隔壁，到他们相识之后的日子，再到现在的分离。
    现在是真的结束了，他想着。突然有一种迷茫的感觉，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在没有遇见白熙澄之前，他的生活是怎么样的？李墨阳一时之间有点想不起来了。
    虽然只有短短半年，但他却觉得尚未认识白熙澄的那段时间遥远的像上辈子的事，以致于他已经无法想像没有白熙澄的生活要怎么过了。
    李墨阳先是在原地呆愣了好一会儿，之后他在镇上漫无目的地间晃，最终在天空完全暗下来后离开了这里。
    离开前，他回头深深地望着白熙澄家的方向，他知道今天过后，他怕是永远不会在回到这里了。
    就像他和白熙澄的缘分那样，曾经交匯过，但终究要分开。
    回到民宿的房间时，李墨阳只觉得一种倦怠感充斥了他全身，让他没有做任何事的想法。
    望着窗外的夜空，这里的光害并不严重，黑夜中依稀可见几颗星星，跟昨晚他们看到的一样，只是此时一直陪在他身边的白熙澄已经离开了。
    没关係，他会回归日常生活的，李墨阳想，只要给他一点时间，他终究会恢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