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同时,她也非常严肃地要求他们互相监督,做饭前必须用七步洗手法好好洗手,解手后无论大小都必须再度洗手,做不到的罚款,屡教不改的开除。而口罩和帽子,陈榕打算待会儿就让吴小萍安排上,尽快制作出来。食堂的卫生问题,必须抓紧,她可不想出现类似“伤寒玛丽”那样一个厨子害得一大批人感染上伤寒的惨剧。
因陈榕说这话时是前所未有的严厉,六人都不敢怠慢,连忙应下。
时候不早了,在叮嘱完后,陈榕便让这五人去做饭,这是整个陈家堡第一次热乎的饭菜,陈榕还让后勤总管吴小萍去找了会杀猪的人,保证第一顿有肉吃。
领到任务的热热闹闹、略显混乱地开始干活,潘耀祖站在一旁见陈榕雷厉风行地下令,感觉这儿好像没自己的位置。
“陈姐姐,难怪我阿姐对你赞不绝口,你同她一样厉害。”潘耀祖此时也没了脾气。见陈榕都没多问一句就认可了他的评审结果,他暗暗得意。
“过誉了,这儿还一团乱呢。”陈榕微笑道,“今晚便委屈潘公子跟我们吃大锅饭了。”
厨师是潘耀祖挑出来的,他吃过觉得味道还过得去,倒是不介意一起吃——不如说,他根本就没试过跟普通老百姓一起吃那么大一口锅里烧出的饭菜,反而觉得有些新奇。
“本少爷什么没见过,这不算什么。”潘耀祖自傲道。
陈榕简短地跟周大义说了下整个陈家堡的架构和他的职位,周大义先是不敢置信,之后便热泪盈眶,感谢陈榕对他的信任,说什么他必不辜负陈榕的期待,就差跪下抱着陈榕的大腿喊爸爸了。
陈榕赶紧打发他陪潘耀祖去周边转转,而在一旁看了全程的潘耀祖都看呆了,没有反对。
随后陈榕叫上徐强,又拿了大大小小几个瓷碗,准备开始她的皂化实验。
实验比较急,若能成功,陈榕便打算明日跟着潘耀祖回去庆平县大肆采购了。
首先是油脂。
棕榈果采摘后就那么放在那儿,还没有处理过,陈榕让徐强去叫来了几个闲着没事做的妇人,帮着把棕榈仁取出来,并砸烂挤出油脂来。
大规模生产时肯定不能这样,到时候还得让周况做几台压榨机出来。
压榨油脂一事交出去后,陈榕便去取了今日潘家车队运来的生石灰,加水熟化做成熟石灰,接着她又把片状的纯碱融化在水中,做成大半碗碱液。
在将熟石灰倒入碱液中,还是将碱液倒入熟石灰中犹豫了会儿,陈榕选择了前者。硬水中含有钙、镁等,而熟石灰中的钙离子正是她要避免的,因此应当碱过量,尽量将成品氢氧化钠溶液中的钙去除。
混合后搅拌的活交给了徐强,对于能帮到陈榕,徐强高兴得不行,还是陈榕几次三番告诫他稳住,他才记得小心翼翼不被溅到。
熟石灰和纯碱反应,会生成沉淀物碳酸钙,和陈榕想要的氢氧化钠,待观察到瓷碗中的沉淀物没有明显增加后,她便取上层清液,又用蒸馒头的细纱网过滤了一次,聊表对实验流程的敬意。
棕榈仁油在几个妇人的努力下也榨了一小碗出来,过滤掉渣滓,待用。
陈榕又给徐强一些铜钱,让他去找有锅的领民,买了口小铁锅,再让徐强搭了简易小灶台,从正做饭的大灶台那边借了火过来,先倒入氢氧化钠溶液,再倒入少量油脂。
锅内明显有分层现象,陈榕边等温度升高边用筷子搅拌,过了好一会儿手都酸了,没看到什么反应现象。
她把筷子交给徐强,让他继续搅拌,自己则在一旁仔细回忆。
陈榕以前写基建文时只管把原料丢一起,轻易得出了成品,反正只是文字描写又不用真做出来,她随便写一下,“你看我这么一挡,一躲,不就躲过去了吗”,读者根本不在乎,她也没必要抠细节,但真正自己上手,才发现要考虑不少细节问题。
原理肯定没错,无法反应的话,是缺催化剂?不对,这个反应用不着催化剂。她记得小时候是做过肥皂的,那时候没问题啊,轻易就能做出来。
她忽然想起来,那时候是要另外加酒精的。
讲日用品制造原理的那本书上似乎有提及这一点,油脂和氢氧化钠是互不混溶的液体,这种非均相反应很困难。而加入酒精便能增加油脂溶解度,向均相靠近,易于反应发生。
储藏室里有白兰地,酒精度为40,太低了,而且好好的白兰地,陈榕舍不得拿来造肥皂。
所幸书里提及,可用少量肥皂做“引物”,利用肥皂即脂肪酸纳的乳化作用,克服非均相反应的障碍,加速皂化反应。
陈榕让徐强继续搅拌,自己去厨子那边扣了一小块香皂,丢入小铁锅中。
不断搅拌下,整个锅里的混合物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变得浑浊粘稠。
皂化反应终于变快了!
第20章 这里跟我想的不一样
等整个锅里的混合物都变浓稠之后,陈榕随手拿泥土捏了些仿照舒肤佳造型的泥模,将热烫粘稠的皂液倒入泥模中,等待冷却。
等以后大规模生产了,还要烧制一些规格差不多的模具,肯定不能这样简陋。
这边的皂液还未全部冷却凝固,饭已经烧好了。
陈榕招呼徐强一起抹了点锅里剩下半凝固的皂液,盯着他洗好手,这才欢快地去了事务大厅。
事务大厅本来就有许多长桌和凳子,如今吃饭的人口也就一百人上下,完全坐得下,吴小萍和卫生管事钱婶正在事务大厅门口检查,只有手洗干净的才能领取一套餐具后进入排队,由帮厨打饭菜。
因为陈榕的吩咐,今日的伙食还不错,一份简餐包括一小块红烧肉,一勺酸辣土豆丝,一勺炒白菜。
陈榕看到吴小萍有序地阻止起了这上百人的聚餐,十分满意,没搞什么特殊,让钱婶检查完自己的双手后,便领了餐具去打菜。
打菜的帮厨见是陈榕,手一抖多捞上来一块红烧肉,被陈榕笑着拒绝了,她小声道:“咱们自己人,不用搞特殊,一会儿潘公子来,你就多给他打几块。”
帮厨一愣,忍不住笑起来:“哎,知道了,陈姑娘!”
潘耀祖是跟周大义一起进来的,他和周大义都没洗手,被钱婶亲自带出去示范什么叫七步洗手法,盯着他二人洗干净后,这才得以放进来。
潘耀祖学着其他人的模样,捧着一大碗“盖浇饭”找到陈榕的位置,在她身边坐下。
他现在脸上的表情很纠结,眼神不自觉地往周围正毫无仪态可言往嘴里拼命塞米饭的庄稼汉和匠人们身上看,他还以为所谓的“大锅饭”也就一锅子做出来,没想到连吃都是一起吃的呀!
而且,用香皂洗过后的手有一股子怪味,他感觉闻着有些难受。
陈榕美滋滋地吃了口红烧肉,扭头看潘耀祖,边咀嚼边冲他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潘耀祖再看右边,周大义也已开始大口地吃起了米饭。
潘耀祖觉得此刻的景象很荒谬,他真的,从来没有用过这样大的碗来吃饭,他感觉能把自己的脑袋都装进去。
再看陈榕,她已差不多吃好了。
潘耀祖转回视线,正盯着碗里的饭菜纠结呢,陈榕出声道:“潘公子,不合胃口吗?”
潘耀祖道:“倒也不是……本少爷并不太饿。”
这次陈家堡之行,真的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陈榕点点头,又像是不经意般说道:“对了,我陈家堡有个规矩,不能浪费粮食,在碗里的都要吃光。”
潘耀祖一愣,看陈榕的大碗,里面果然连粒米都没留下——陈榕有在学校食堂吃饭的经验,怕吃不完,一开始就跟帮厨说了米饭要少点,因此刚好吃光。
潘耀祖再看自己的碗中,五块红烧肉,几乎将整个碗都盖住的土豆丝和白菜……
“……吃不完,会如何?”他问。
陈榕扬唇一笑:“也不如何,就是待在这儿,慢慢吃,直到吃完为止。”
潘耀祖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了,若是别的地方,他甩头就走,哪里顾得上这种规矩,可他毕竟还想着看看酿酒之处,又顾忌着陈榕是潘家生意伙伴,怕闹翻了被他阿姐责罚,翻脸不得。
陈榕说完就拿着餐具放去回收的木盆中,而徐强早已吃好,等着她一起去查看香皂制造成果。
潘耀祖呆坐了会儿,突然转头看向一旁吃得津津有味的周大义,啪的一下打开扇子微笑道:“周兄弟,今日你陪本少爷四处走,辛苦你了,来,多吃点,别跟本少爷客气。”
他把自己的大碗往周大义跟前挪,满脸笑容又诚恳地望着他。
周大义一愣,之前这位潘公子对他可不是这样的态度,他顿时受宠若惊,连连摆手:“潘公子客气了,那都是小人应当所为,您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要的,本少爷可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徒,快吃吧!”
“不用不用,小人不辛苦,小人都是听陈姑娘的吩咐,要谢潘公子便谢陈姑娘吧!”
几番言语来往,潘耀祖板起脸,眼睛一瞪道:“你吃不吃!”
周大义:“……”
隐约想起了之前陈榕与潘耀祖对话的他恍然大悟,讪笑着接过大碗:“谢潘公子赏。”
潘耀祖没等周大义,独自溜达出事务大厅,找了一圈才找到正蹲在地上不知道看些什么的陈榕,悄悄摸了过去。
陈榕正从泥模里将香皂取出来,多方评估。
首先硬度还不错,没有那种绵软的手感。其次,颜色略有些黄,意外的有些淡雅感觉。接着再闻气味,没有动物油脂那种很冲的味道。棕榈仁油略带核桃香,做成肥皂后气味变得很淡,几乎闻不到,若有合适的香精,调香相对容易。
最后,饭前已试验过,在溪水这样的冷硬水中这种香皂的起泡能力和清洁能力都很不错。
如果能搞到脱色剂,弄成纯白色的,逼格会更高,从而彻底拉开与市售香皂的差距。
陈榕正绞尽脑汁回想着制皂工业用的脱色剂是什么,她能不能搞到,冷不防瞥见侧旁潘耀祖不知何时到来,正拿了另一个泥模中的香皂好奇地看着。
“这是什么?”他问。
“香皂。”
潘耀祖眉头微挑,仔细闻了闻,惊喜道:“这个没难闻的气味。”
陈榕道:“若这个模样再做得好看些,外头配上半透明盛器,潘公子愿意花多少银钱买一块?”
潘耀祖反复翻看,想了想道:“光这个本少爷就愿意花一钱银子,若真如陈姐姐所说,翻倍不成问题。”
之前买回来用的市售香皂,每块就要六十文,也不大,普通人家里用不上这么好的东西,而陈榕新做出的这种硬性皂,没了那种软趴趴的手感,再加上没冲鼻的气味,价格提升一截自然没什么问题。
陈榕向徐强要了宣纸,把一块样品包好递给潘耀祖:“潘公子若不嫌弃便先拿去用,顺便让潘姑娘也看看。”
潘耀祖明白过来这大概又是一桩生意,自然没拒绝,左右看看找到先前不知跑哪儿去了的家仆阿丁,让他过来收好,自己则继续看陈榕在那儿用一种他不懂的符号记录着什么。
“陈姐姐,这是什么?”他好奇地凑过去问。
陈榕用阿拉伯数字和英文字母来记载化学式和大致用量,这时代的人自然看不懂,这也是陈榕没特意避开潘耀祖的原因。
“我家主人发明的一种文字。”陈榕直接推到她那不存在的主人身上,收起记载好的纸,对潘耀祖道,“明日我也要再去一回庆平,潘公子可愿同行?”
看不到那种奇特的字,潘耀祖也只好收回视线,热情道:“陈姐姐说的是哪里话,本少爷自然乐意得很!”
虽然这儿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却又有一种不一样的诱惑力,让他想了解更多。
他顿了顿又道:“那这瓷瓶……”
陈榕想了想,对徐强道:“徐强,去把武力叫来。”
潘耀祖闻言,面上云淡风轻,心中却万分激动,想着自己可算能亲眼看到这酒怎么酿的了,说不定还能畅饮一番……他就那天喝了两杯,之后他阿姐把收到的酒全卖了,根本不让他喝,可把他馋坏了!
陈榕收拾好十几块样品香皂,留了几块当做引物,其余的都交给钱婶,给领民们使用。她对卫生要求严格,而目前陈家堡都有快一百人了,香皂用量自然也大,她若不能自己制作,还真用不起。
武力来了后,陈榕便指挥着他和徐强将二十五个瓷瓶搬回主塔。
潘耀祖连忙满心激动地跟上。
等到了地下层出入口,陈榕推开门,示意两人下去,随后回头对潘耀祖道:“潘公子,请在此稍候。”
然后木门便无情地在潘耀祖面前关上了。
“哎,陈姐姐!”潘耀祖急忙叫了一声,又用手去推门,可想而知没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