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没写完还不快写!”陈榕板起面孔就是个严厉教师的模样。翁茯苓赶紧伏案写字,她和相广成用的都是陈榕让姜老三做了送来的炭笔,外头包了木头,算是简略版铅笔。软笔写起来没硬笔方便。
相广成道:“陈师姐,贫道快写完了。”
陈榕探头看了眼:“继续,我看你写完最后一题。”
相广成在陈榕的盯视下很自然地写完了题目,陈榕看他做得都对,便点头道:“全对。相道长悟性很高嘛!”
相广成怡然自得地摸了摸胡子。
陈榕笑道:“正好,我这有个事要麻烦相道长。”
相广成心里一咯噔,便知自己是太过得意忘形,警惕地问:“何事?”
陈榕道:“我要做炎药。”
“为何?”
“开山,造城墙。”陈榕道。
今日的事也给陈榕提了个醒,如今人多了,活却没多多少,人一闲,又没啥娱乐活动,不就要搞事了吗?
正好她的领地人口已到了下一个等级的要求,差一个内城墙就可以升级。她本还想再等等,开了春再说,如今看来,还是提前安排上吧。
建造城墙的话,用石头就很好。既然是内城墙,就不用太坚固了,意思意思就好。反正按照升级要求,之后肯定还有外城墙,那时候再弄得坚固一点就行。
陈家堡被山包围,找找比较坚硬的山区,炸山采石,运过来也方便。炸山自然需要用到炎药,而这正是相广成擅长的。
相广成闻言,深深地叹息。果然一个月三两银子不好挣啊,先前是他的胡子险些被烧毁,如今是他的人都可能被炸掉!
陈榕道:“为节约时间,我给你写一个纯物质的质量配比。”
陈榕按照炎药的爆炸方程式算出硝石、硫磺和碳的质量比,写在纸上。这种根据化学方程式算出来的质量比是最准确的,不过因为实际物质的含量不明,混合后的效果能不能达到最好也无法确定。
“你就以此为范围调整吧。”陈榕笑道,“注意安全哦。”
相广成:“……”
行吧,一个月三两啊,他还能推脱不成?
炎药所需原料还欠缺,相广成只将此事记在了心里,准备等下回采购组再去庆平时跟着一起去弄原料。
而这段时间,他和翁茯苓就要继续跟着陈榕观摩实验——陶二郎的药玉制作。
在陶二郎一家人来了之后,陈榕便当即选出一块地方,让陶二郎准备。
在众人帮助下,陶二郎先是垒了个泥窑,烧出耐火砖,再用耐火砖造了个坩埚窑,才是真正用来做玻璃的窑。
造窑的原料和做玻璃的原料都是来陈家堡时陶二郎一起带过来的,他想到地方后便立即开工,早些做出药玉成品来感谢陈榕的雪中送炭。
按照陈榕的划分,陶二郎是科研部的第三个成员。
玻璃的基本原料是二氧化硅,但二氧化硅的熔点极高,达到1600度至1700度,这样的高温,即便用耐火砖做的窑也达不到,需要加入助熔剂来降低二氧化硅熔点,使得其可在窑中焙烧。一般用碱为助熔剂,如草木灰或自然纯碱。但用这两种原材料做出来的玻璃会溶于水,因此在焙烧过程中还要加入生石灰,这样制作出来的玻璃才不会溶于水。
陈榕发现陶二郎用的二氧化硅来自石英石,而他用的助熔剂则是硝石,另外主要含氟化钙的萤石作为乳浊剂,代替生石灰的则是白云石,主要含碳酸钙和碳酸镁。所有原料都放在耐火坩埚窑中一起烧,至少要焙烧一整天才能全部融化混合,这期间,陶二郎还要不停查看。
陈榕等玻璃液出窑时才再来查看,她亲眼看到陶二郎怎样用他那精湛的吹制技术吹了数个倒掖气出来。在她的要求下,陶二郎还吹了几个简陋的香皂盒,几个烧杯,形状都是陈榕用素描画法画出来给他看的,理解起来很容易。
等陶二郎将成品放在陈榕面前,亲眼看到整个工艺过程的陈榕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一同观看整个过程的相广成颇感兴趣地拿起一个倒掖气,在陶二郎的儿子陶小房的示范下三两下就玩坏了一个。他从前可没玩过这种小玩意儿,不服气的又拿起一个玩,于是不负众望又弄破一个。
陶小房在一旁忍不住偷笑。
陈榕看相广成玩一个弄坏一个,顿时恍然。
像倒掖气这种玩具,底部必须做得很薄,这样呼吸之间就能因震动而发声,而因为薄而易碎,才有了比较谁吹得又响又不会弄碎的比赛方法。
可她要的玻璃制品,不能易碎啊!
陈榕小心地拿起一个香皂盒,刚转来转去看了没几秒,就见啪的一声,这香皂盒自己炸开了!
陈榕吓了一跳,一旁沉迷于玩具的相广成也吓得不轻,而一直看着陈榕的陶二郎面色一白。
在众人围过来前,陈榕摆摆手道:“没事,没伤到我。”
她运气还算不错,这香皂盒的碎片没有一片炸到她身上的。
她说了个只有自己懂的笑话:“这是用生命来碰瓷啊。”
陶二郎讪讪的,面上一片灰败之色。
陈榕道:“太易碎了。”
陶二郎讷讷道:“药玉便是如此,若是实心的,会好些。但多放个几天,还是可能突然裂开。”
陈榕回想了一会儿陶二郎的操作,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他道:“你再加一步退火试试。”
“退火?”陶二郎疑惑道。
陈榕便如此这般说了几句,陶二郎连连点头,在坩埚窑旁边再弄了个退火窑。
玻璃制品在快速冷却过程中会产生永久应力,容易炸裂,而退火则是使得玻璃制品在足够长的时间内慢慢冷却下来,从而消除应力。
碎玻璃可以融化后继续使用,因此陶二郎将刚做好的玻璃制品都融成玻璃液,重做了一次成品,在退火窑中慢慢冷却,就这么盯了三天,然后等陈榕来验收成果。
陈榕这回没直接上手,而是拿根棍子轻敲香皂盒,毕竟总不能一直指望运气这东西。把所有玻璃成品都敲了一遍,没有一个炸裂。
陶二郎兴奋地说:“陈姑娘所说的法子果然有用!”
相广成凑过来好奇地问:“陈师姐,这是为何?”
陈榕道:“应力问题。但我也不知如何解释应力,你先知道这个就行了。”
相广成点点头,也不再多问。
陈榕拿起一个玻璃烧杯,仔细打量。
因为原材料的原因,这玻璃烧杯虽是半透明的,却不是无色,而是浑浊的淡绿色,也不知原料里都有些什么着色剂。除此之外,半透明的玻璃壁中可以清晰地看到大大小小的气泡。
实验室里的玻璃器大都是无色透明的,可以清楚地看到化学反应的过程。这种有颜色的玻璃不是不能承载反应,但有时候颜色变化是反应开始或停止的一种信号,这样显然是不行的。
陈榕拿了另一个烧杯,两个烧杯轻轻碰在一起,并未出现裂痕。她想了想,又将一个烧杯往没人的泥地一丢。
烧杯碎得异常干脆。
……嗯,实验室的烧杯也很容易摔碎来着。
陈榕又让陶二郎点了火,普通的木材燃烧而成的火,然后她在烧杯里装了点水,放到火上烧。
过了没一会儿,水还没烧开,烧杯软化了……
这就不能拿来做实验了啊!有颜色也就罢了,那么多化学反应都是放热的,万一还没反应完,烧杯就软成了一坨,那还玩什么啊?她有大用的蒸馏器,也不能用这种玻璃做了。
事情就这么陷入了困境。
陈榕知道实验室的玻璃制品用的是特种玻璃,虽然还是易碎,但耐热性很好,但她想不起来添加了什么。
应该说,记忆就在那里,但缺一个提取的口子。
陈榕让陶二郎继续研究,自己则先回了总控室。
她不怎么抱希望地问:“赛巴斯,玻璃里加什么可以提高耐热性?”
【指令未明。请领主大人重新输入。】
看到屏幕上的字,陈榕微微一叹,早已料到。
她所拥有的就是个普通的领主成长系统,而不是百科,她什么都查不到,到头来,还是只能靠自己的脑子。
不过,穿越还能附带一个城堡主塔,里面还有那么多物资,对此她也没什么可怨念的。比她惨的穿越前辈多了去了,她还算好的呢。
陈榕离开总控室,四处溜达。
青砖造房很快,一个成熟的泥瓦工,十个工作日就能完成一个房间的建造。而她如今有十五个外来的成熟泥瓦工,还有十几个当着学徒的领民。目前,主塔前方左右各两排房子,每排八间,总共是三十二间,已差不多完工。而公共设施则暂缓建造。
按照陈榕的新要求,在这三十二间房子造好后,会在她规划的内城墙外部再继续造住房,先把人都安顿好了,再来建造公共设施。
看到那些已基本完工的青砖房窗户位置的黑洞洞口子,陈榕陡然醒悟过来。
窗玻璃又不用耐火烧,如今的玻璃硬度已经很可以了,做玻璃窗没问题。而她做香精要用的蒸馏器,也可以试试用这样的玻璃,水蒸气顶天了一百度,而火焰的温度好几百度呢,玻璃会在火焰中软化,不一定会被水蒸气吹化,与其瞎想,不如做出来试试。
至于实验室玻璃器的制作,可以暂时推迟,反正或早或晚她总会让相广成和翁茯苓“眼见为实”,否则他们肯定会对她说的知识生疑。
玻璃吹制有无模吹制,还有有模吹制。之前陶二郎用的就是无模自由吹制,如今做玻璃窗,自然需要提前量好窗户的尺寸,再用陶土制作模具烧制,然后在模具内吹制。
这样吹出来的玻璃,会在中心留有一个伤疤,一眼便能认出来——主塔的窗玻璃就没有这样的伤疤,而是平整、毫无瑕疵,陈榕觉得那材料很可能不是玻璃。有模吹制出来的玻璃,可以算做双层玻璃,中间留有空气。空气的导热系数远小于玻璃,因此这种双层玻璃有一定的保温效果。
陶二郎花了不少时间做出几十块淡绿色的窗玻璃,而当工匠们小心翼翼地往青砖房上装玻璃窗时,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这是什么东西?”
“我听陶师傅说,陈姑娘叫它玻璃窗,可透光了。”
“这颜色可真好看啊。”
众人议论纷纷,眼中满是新奇。
陈榕很满意,她的领地总算有点样子了。
周况这个建房总负责人本职是木匠,但因为在建房一事上不怎么插得上嘴,他便带着一些人,用炮制好的木材做木头家具。当第一批住房的玻璃窗安好时,每个房间的木床也差不多做好了。按照陈榕的要求,他做了两种床,双人床和单人床。
被服组成绩同样斐然,可以保证每张床上都有一床新被子。
陈家堡第一批和第二批领民总共有八十多人,共十六户,九个单人,按照先到先得的原则,他们是第一批入住的,因为有几户人多,分到两间房,而单人暂时两人一间,一人一张单人床,最后总共分出去二十三间房。
接着依然是按照小莲记录的名单来确定先后顺序,早到的先把剩下的九间房住满,这就又安排了七户和四个单人,其中包括相广成和翁茯苓。
主塔内少了一半人,顿时空旷不少。陈榕稍作调整,让剩余人都在事务大厅打地铺,她和小莲单独搬到了档案室住。
她最熟悉的第一二批领民都住进了青砖房里,剩下的不知底细,她可不敢晚上跟他们一起睡。小莲虽性别为男,但他一直女装打扮,她同样不敢把小莲一人放在那群人中。
本来陈榕是让小莲把他自己安排进青砖房里的,但他见她都没给自己安排,便不肯。陈榕想了想也就算了,顶多再辛苦一个多月,等领主成长系统升级了,她就带着小莲住到二层去。
档案室里,陈榕和小莲隔着木架一人一边,谁也看不到谁。
卫承在看到陈榕对二人铺盖的安排后便明白了什么,这段时间被他刻意忽略的异样纷纷涌现眼前。
他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晚上,卫承躺在自己铺盖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档案室的淡绿窗户中有月光悄然洒进来,隔着木架子卫承看不到房间另一边的陈榕,这也给了他莫大的勇气。
他已想好,即便说出真相之后被厌弃、被驱赶,也都是他应受的,是他没有在最恰当的时候说出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