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大一第一学期最后一周的死亡期末，终于如期而至。最恐怖的是，在第二天第二科还没考时，第一天的成绩就已经陆续登陆了学习通公布。
    姚菲菲哀嚎不已：“我疯了啊，这破商英，59，59！这陆女士果然狠毒，但凡平时分给我加满我也不至于挂科呜呜呜！”
    陆续陆女士，商英教师第一人，经她手出分的学生十有九挂。
    阮邱正在玩dota，闻声也摸出手机登上看看。姚菲菲边抹眼泪边凑过来跟着看，看完更难受了。
    “95？？？阮阮你没有心。”
    阮邱讪讪的收了手机，不想打击到她。她英语基础全靠高中打的好，大学到现在一直吃老本。
    最后一科考完，阮邱从考场出来，大家心照不宣的闭上嘴，没有一个人对答案。
    她走出教学楼，外面白茫茫一片，一眼望去漫天飘絮，空旷无垠，覆盖了来时考生们的脚印。
    下雪了。
    阮邱用手接了松松软软的雪，垂眸看着它在掌心融化，最后变成水珠消失不见。
    高宇宣在楼角里走出来，从背后走近给她撑了伞。
    阮邱没有回头便知道靠近的温热是谁，她撒娇似的回身抱住他的腰，“考的怎么样呀？”
    高宇宣勾勾唇：“拿奖学金给你买零食。”
    ...
    考完试，原本偌大的校园顿时沉寂了下来，过了一会后就是更加纷乱的躁动。
    一个个行李箱从楼里拉出来，匆忙的赶往高铁站或是机场。
    阮邱是寝室收拾东西最慢的一个，因为她家近也不着急赶车。孟瑶是最先走的，刚出了考场就打车走了。
    李思琦裹着围巾冲阮邱摇手，“阮阮我走啦，下学期见！”
    阮邱笑着回了她：“回见咯！”
    姚菲菲从走廊回来，像是刚打完电话，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有点肿。
    阮邱愣愣：“怎么了？”
    姚菲菲扑进她怀里，委屈说：“要放假了，我和憨憨要分开了，我好讨厌异地恋啊。”
    阮邱心也跟着一沉，她抿着唇，忍不住联想到自己和高宇宣。
    她抱住她的手指微蜷起来，随即若无其事般缓缓松开，轻声回她：“没事啦，很快就又见面了，而且你们假期也可以去对方的城市玩呀。”
    “我家和他家离得太远了。”姚菲菲咬嘴唇，“而且机票太贵了，来回根本折腾不起。”
    阮邱沉默的拍着她的背，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了。
    姚菲菲从她怀里钻出来，叹口气，起身拉住行李箱拉杆：“我走了，阮阮，下学期见啊。”
    阮邱送走了姚菲菲，寝室又只剩她一个。
    她随便开了把游戏，觉得没意思过了会又退了。
    阮邱给打高宇宣打电话，那头等了一会才被接起，高宇宣清冽好听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带着他独有的干净：“怎么了？”
    阮邱手指略带不安的按着鼠标，小声说：“你在哪？”
    听筒传来刺啦的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蹭过。
    高宇宣迟缓的声音再次传过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起伏，似乎他正忙碌着。
    “我在寝室......帮室友收拾行李。”高宇宣用肩膀和脸夹着手机，蓝牙耳机不知道丢哪去了半天没找到。
    阮邱“唔”了一声，“那你收拾吧，我不打扰你了。”
    高宇宣没察觉出她的异样，很快挂了电话。
    阮邱又给苏心月打去了电话，接的很快，几乎是秒接。
    ——阮阮？我现在有点事，一会和你说，先挂了。
    说完，不等回复，挂了。
    阮邱：“.........”
    她无声叹口气，把脸埋进自己的掌心里。
    ...
    阮邱自己拖着行李箱出了宿舍楼，又去买了份肯德基，喝完肥宅快乐水心情好了不少。
    她一直在等苏心月的电话，等她吃完了将近一个小时后才姗姗来迟打进来。
    苏心月声音很平静，像是平静的有点过了头。电话接起后她沉默了半晌才说：“阮阮，我收拾好行李了，我们下午就回家吧。”
    阮邱没有问更多，她知道见面时会说的，只温声回了好。
    阮邱抱着手机等高宇宣，说好了她走前要再见一面。
    等了又等，也不见人影。阮邱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考完试后还见过，这才没过多久，却已经像是过了好久好久。
    或许真的像姚菲菲说的那样，异地恋太难熬了，多少情侣死于那又远又近的几千公里。
    阮邱丧丧的摆弄手机，心说没有他的陪伴未来的几个月可该怎么办。
    推门声响起，高宇宣小口喘着气走过来。他一进来就脱了加长的黑色羽绒服，露出里面的浅色毛衣和米色长裤，衬得他像画里走出来的温柔男主，好看的过分。
    阮邱托着下巴愣愣的看着他拎着白色手提袋走过来，然后用热乎乎的大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抱歉，我来晚了，去取快递了，排队的人有点多。”高宇宣扯扯嘴角，长吁一口气，把手提袋塞给她。
    “迟到的新年礼物，之前官网断货了。”他笑着握住她的手，“我的女孩，不要生我迟到的气。”
    阮邱莫名眼角酸酸的，用力攥紧了他的手，然后讨抱抱。
    高宇宣只好从她对面转而坐到她身边搂住她，他身上还沾着些从外面带来的凉气，怕过渡给她，露在外面的肌肤小心翼翼的避开和她的触碰。
    阮邱却用力往他怀里一拱，小声嘟哝：“我不怕冷。”
    高宇宣无奈莞尔：“不行，我的女孩要娇气点才好。”
    阮邱不理他，随手打开抱着的大号手提袋。有点重，还很大，她以为可能是鞋之类的。
    阮邱随手拆了包裹着的一层牛皮纸，露出里面方方正正的盒子，边角处贴了详情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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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邱：“..................”
    她怔怔的放了回去，直往他手里塞：“你买这么贵的东西干嘛，我不要我也不拆你快点退回去......”
    高宇宣默默拦住她动作着的手，“你不是说好看吗，和我用情侣款不好吗。”
    阮邱快哭了，好看是好看，可这也太贵了。上次他送她的项链已经突破了8k大关，这次更狠，直奔2w+。
    12月到1月节日多，阮邱零零散散给他送过不少东西，加起来不过也才刚到1w。
    高宇宣死活不改口，阮邱咬嘴唇，“那你用这个最新款，我用你的那个。”
    高宇宣把头埋进她脖颈间，闷声说：“不要。”
    阮邱无奈叹气：“你怎么这么败家，我娶不起你怎么办。”
    高宇宣嘴唇贴着她细嫩的肌肤，低声笑了。
    “我不败家，也不啃老，钱都是自己赚的。”他咬住她掉下来的一小撮头发，用舌尖灵巧的打了个结：“那我倒贴嫁给你好不好。”
    阮邱抱着他细韧的腰，被他呼出的热气吹的浑身发软，又要耐着性子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那你嫁了我得听我的。”阮邱故意加重语气，“快把这个mbp退了，我和你天天次好吃的它不香吗。”
    “不退。不退也吃的起。”
    高宇宣抬起头来，周遭有人有意无意的朝他们的方向看过来，他侧侧身子，不着痕迹的挡住那些窥视阮邱的不怀好意的视线。
    阮邱拿他没办法，只好收了，心里估算着有机会快点用别的还回去。
    她突然问：“你什么时候回家呀？”
    高宇宣眸光一暗，顿顿说：“还不知道，我没订票。”
    阮邱：？
    “我和我爸关系一般。”高宇宣直截了当说：“不是很想回去。”
    阮邱第一次听他主动提起有关家庭的事，怕说错了让他不开心，便乖乖听他说也不吭声，只去捏捏他的手。
    高宇宣反手握住她，“没事，这么多年早习惯了。”
    “我爸妈很早就离婚了。”高宇宣淡淡道：“后来我妈又组建了家庭，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我被判给我爸，他常年做生意往外跑，基本家里就留我自己。”
    “可能小的时候会想过他们为什么会有那么狼狈的结局吧，后来也懒得去想了。”
    高宇宣略带讥讽道：“失败的婚姻，早点结束是彼此的解脱。”
    阮邱很心疼的一遍又一遍去蹭蹭他的鼻尖，像是期盼这样的亲昵能冲淡他面上的冷意。
    她家庭美满幸福，她知道她是幸运的小分子，但她也希望高宇宣就算不那么幸运也可以幸福。
    高宇宣突然安静了一会，抱着她发了会呆。
    过了半晌他才渐渐回神，淡淡说：“我上小学的时候，毕业前的最后一次家长会，我家里没有人去开。”
    高宇宣倏地略带急躁的用力抱住阮邱，像是汲取着某些曾经遗失的光明和温暖，“开到一半，我觉得尴尬，自己背着书包偷偷跑回来了。”
    “老师没有发现我，但是我回家上楼时电梯出了问题，电梯急速下坠，幸好没掉下去卡在了一半，但我在里面被关了30多个小时。”
    “后来我被人救了出来，家里没有人等我放学回家，更不知道我那天出了事。我爸到现在都不知道那天我差点快死了。”
    阮邱心里揪着疼，安抚着用手指去摸他的脸颊。
    高宇宣握着她的手，动了动嘴唇，挤出个浅浅的笑：“其实挺幸运的，书包里还有瓶矿泉水，不至于饿死我。”
    阮邱不敢想象那煎熬的密闭空间里他是怎么自己一个人挺过来的，只是一遍遍的去亲他隐隐发白的眼角。
    她知道他为什么晕电梯了。
    阮邱无声的拥住他，她的高宇宣怎么这么好，好的让她心疼。
    明明经历了那么多糟糕的事情，却还是向阳生长，温柔优秀又善良。
    阮邱用下巴贴着他的肩膀，用怀抱包裹他的脆弱，像两只幼兽互相抵着为彼此舔舐伤口。
    她余光瞥见楼顶上簌簌掉下来的雪，悄无声息的砸到地上，被过往的行人踏过留痕，撒了一地的光。
    阮邱紧紧抱着高宇宣，这几秒似乎有着世纪更迭般的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