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
第二天一大早,陶九思顶着黑眼圈出了房门,身后跟着个高个少年,竟然是卫负雪!两人招摇过市,往厨房而走,苏府上下见到一大早不知从哪冒出的大皇子,惊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陶九思折腾一宿,顾不得那么多,快步走到厨房,叫道:“李姨,我要吃饭,吃饭,好饿!”
李姨正蒸好一笼肉包子,听见陶九思叫他,立马捡了几个又大又圆的包子端到门口。拿着包子一出来,便意外见到了长身玉立的卫负雪。
卫负雪一夜没睡倒是神采奕奕,更显艳丽无双。
李姨忘了招呼陶九思吃包子,结巴道:“这这这,不是大皇子,奴婢给你给你请安了。”
说着就要下跪,可她端着盘包子,跪也不是蹲也不是,很是尴尬。
卫负雪颔首,示意她不必多礼,然后拿起个包子递给陶九思:“烫,小心点。”
李姨揉揉眼睛,疑惑道:“殿下怎么一大早就来?”
卫负雪淡淡道:“哦,我是一晚上没走。”
李姨眼睛瞪得宛如两个包子,诧异道:“这这这这…”
陶九思一边吃一边解释道:“昨晚我们在聊天,在聊天,哈哈哈。”
其实是卫负雪和他呕了一晚上气,不走也不说话,弄得陶九思也没法睡觉。
卫负雪忽然拍拍陶九思的手,柔声道:“慢点吃,别说话,小心噎到。”
陶九思瞬间起了浑身鸡皮疙瘩,这大皇子从昨晚到现在都好奇怪,不会是决定失心疯发作,要取他小命吧。
陶九思不敢说话,低着头一个劲塞包子,卫负雪背着手,含笑看着他。
李姨看着眼前两人,忽然就有了个不合时宜的想法。
二公子怎么和大皇子看起来如此的般配?
啊!一定是蒸包子起来的太早,现在脑瓜子不听使唤。
陶九思一晚没睡,花费精力和卫负雪对质,因此格外饿,吃了三个包子还不满足,又喝了一晚小米粥这才作罢。
擦干净嘴,正准备打发卫负雪回宫,家丁却忽然来报夏开颜夏公子到了。
陶九思赶紧放下碗,带着卫负雪一同去见夏开颜。
夏开颜呆呆坐在屋里,两只眼睛肿的老高,一看就是哭过。一向风流倜傥的公子哥,此时衣裳皱巴巴,头发凌乱,让人看着十分心酸。
夏开颜见陶九和卫负雪进门,涩声道:“九思,今早我去见过父亲了,他怕是出不来了。”
陶九思稳住心神,给夏开颜倒了杯水,用尽量镇定的口吻道:“开颜,你先喝口水。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夏开颜接下水杯,无力的摇摇头:“我吃不下,九思,我父亲一直坚称自己说的没错,在狱中还上书陛下,重提当年之事,我看他这个样子,应该就没想过要活着出来。”
陶九思心中亦是难过:“伯父一心许国,从不畏惧直言,可怎么会到这步田地。”
夏开颜默默垂泪,泪珠连成线滴进了茶杯里,他浑然不察又举起杯子喝茶,茶味又涩又苦,正像他现在的心情。
卫负雪凝视着夏开颜,一字一顿道:“你可以怪罪皇上的,如果不是他,我不会遭那些罪,你也不会。为了一己之私,他做下这些事情,天理难容。”
夏开颜凛然,抬头看着卫负雪,想了片刻,壮士断腕道:“殿下,我要辞官跟着你去封地。”
他本来就是大皇子一派,现在父亲也被卫无即将被害死,心志便更加坚决。
陶九思一惊,下意识回头看一眼卫负雪,只见后者满意的点点头,脸上居然带着淡淡的笑意!
陶九思心里有些别扭,难道夏开颜的悲剧,到了卫负雪这里就变成了可以利用的筹码?
难怪那天夏暮平刚出事,他总觉得卫负雪说的话很奇怪,现在想想,他这是趁机拉拢人,利用别人的痛苦,来构筑自己的宏伟蓝图。
好像没什么错,可陶九思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人难道真的没有心?同伴遭罪受难,他还是如此薄情寡义。
那边夏开颜擦干眼泪,勉强挤出个笑容,道:“我现在无牵无挂,以后唯殿下马首是瞻,还有九思,以后你就是我夏开颜唯一的亲人了。”
陶九思心情复杂,但夏开颜他是真心相交,于是扶着对方肩膀,真心实意道:“开颜,以后苏府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家人。”
夏开颜一边流泪,一边扯嘴笑,模样看的陶九思心酸不已。
两人将夏开颜送回府,卫负雪想拉着陶九思在街上逛逛。
陶九思蓦地沉下脸,道:“你还有心情?”
卫负雪把玩着陶九思给他的那枚玉佩,奇道:“心情?夏暮平和我话都没说过几句,他要死了,我实在悲痛不起来。”
陶九思道:“他是你属下的父亲。”
卫负雪耸耸肩:“那又如何,难道我还不能照样过日子?”
陶九思没想到卫负雪如此冷血,怒道:“可是你刚刚利用夏暮平一事,拉拢了夏开颜!”
卫负雪:“他本来就支持我,我只是帮他坚定一下选择而已。”
要说卫负雪也憋着一口气,昨晚卫容与躺在陶九思床上的那一幕,在他脑中频频出现,所以今天怎么看陶九思,怎么觉得他心里没有自己。
陶九思冷道:“殿下,是不是在你心里,所有人都是你的棋子?该利用的时候就利用,该舍弃的时候毫不留情?”
卫负雪不语,他答应陶九思不再滥杀,可没答应陶九思要博爱众生吧?
他不理解,很不理解。
陶九思想到卫负雪上辈子对楚王尚且能不留情面,对别人没心没肺似乎也是理所当然,霎时有些绝望:“殿下,他们一心支持你,将你当做神明一般,你不可以这样对他们!”
卫负雪皱眉道:“各尽其用,不是很好?再说如果要挡我的路,难道我也要留着?”
陶九思眼前有些发黑,大概上辈子卫负雪在悬崖边,看着狼狈的自己背着奄奄一息的卫容与,也是这种心情。
思及往事,陶九思长叹一声:“殿下,那我呢?你也是这样看我?如果有一天我挡了你的路,你便要逼死我是吗?”
陶九思的话不啻于一把利剑,刺向在他面前尽是软肋的卫负雪,如果陶九思能看到对方的心,会发现卫负雪非但有心,而且被他拿捏得鲜血淋淋。
卫负雪攥着玉佩,手越收越紧,可这抵消不了心中疾风暴雨。
卫负雪极怒,反而慢慢平静下来,他松开玉佩,摸摸手上的扳指,诡异笑了笑,表情森然,语气却极温柔:“就算你挡了我的道,我也不舍得杀你。”
卫负雪内心翻滚,陶九思你个呆子,怎么拿自己和别人比,说我会杀你,我怎么会杀你?!我一直都听你的话,你我怎么会背道而驰?除非有一日你背叛我,那我便绑你在身边,昼夜看着你,折磨你,让你有心无力,直到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傻念头。
少年卫负雪委屈且气恼,只撂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便扬长而去。
此时他还不知道,这段时间过后,将面对什么样的撕心裂肺。
陶九思摇摇欲坠,身体的疲劳,远远抵不过心里的难过。迈着灌铅的步子挪到家,母亲和嫂子见他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围上来关切询问。陶九思一言不发,回屋倒头睡了一天一夜。
这日过后,陶九思没去过桂嬷嬷的小院,卫负雪也没有再来找过他。
陶九思本来就被停职在家,这下连学生都不用教了,整日更是无事可做。可每当他静下来,心里想的全是两世为人的失败。
陶九思自认为这辈子又失败了,刚重生时的雄心壮志不见了踪影。一个人的行为或许可以被约束,可他的心性却是难以改变。他曾经以为他做到了,可是现在想来,不过是一厢情愿。
陶大人生出几分随波逐流的空虚感,这样过了一段时间,为了避免自己越陷越深,白天便跟着妹子一起去贺溪云那里帮忙。
一晃到了五月,谭不尘回了东齐早成了往事,夏暮平蹊跷的死在了狱中无人问津,夏开颜辞了官,和陶九思一样成了社会闲散人员。
日月匆匆交替,人心沧海桑田,很多事变了,很多事还是固执的不肯改变。再不肯改变的范畴里,包括陶大人遥遥无期的停职和卫负雪永无止境的生气。
陶大人不愿想这么多,每日更加勤勉的给贺溪云无常劳动。这天,陶九思刚和苏清梦忙到酒楼打烊才回到家,一进门嫂嫂便将二人叫去了正厅。
陶九思到了正厅一看,苏文正和赵玉虹都是愁眉苦脸。
苏清梦见到父母神情,担心道:“出了什么事?”
苏文正却看向陶九思,哀叹一声,道:“儿啊,你…你可愿意这几日就成婚?”
赵玉虹拧着眉:“我不同意,非要拉上我们九思冲喜,那以后再娶的可都算是续弦了!”
“冲喜?”苏清梦险些惊掉了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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