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0 章
霍潇湘登时坐直身子,忙问:“如何?想到谁了?”云清净一醒神,忽然打了个喷嚏,震得他有些晕头转向,夹着点鼻音道:“藏书阁……”
霍潇湘:“啊?”
“快、快回藏书阁……”云清净仓皇起身,振了振酸痒的喉咙,一把推着霍潇湘回山门。
“你不会染上风寒了吧?”霍潇湘见他满脸萎靡不振,身上还只挂着单薄两层,在冷风中借酒消愁好一阵,可谓作天下之大死。
云清净鄙视地瞪着他:“你才风寒呢!见过有神仙生病的么!”
霍潇湘:“……”
这算哪门子歪脖子神仙!
云清净拢紧外衣,也不与他废话,在赶回藏书阁的途中将白姑娘的事全都告知了霍潇湘。霍潇湘听得稀里糊涂,尤其是听闻苏云开在赶她走时还给出了藏书阁钥匙,只觉一阵唏嘘。
二十年因果牵绊,倒成了旁观者迷。
待二人回到藏书阁门前,月色如华,似是为这座阁楼覆上了朦胧的纱,内里寂静漆黑,一切都安然无恙。
云清净揉着额头:“难道猜错了?”
霍潇湘举起灯笼,照在门锁上,神情微滞:“没猜错……”
云清净闻言匆忙跟上前来,只见霍潇湘伸手掰动门锁,已是锁得牢靠:“出什么问题了?”
“我出来时是假锁的,可现在……”霍潇湘回头看向云清净,后半句已是不言而喻。
云清净一怔,觉得不可思议:“你为什么要假锁?”
霍潇湘:“……”
“这是重点么?”霍潇湘诧异道。
云清净仍是理直气壮:“怎么不是重点了!藏书阁可是灵荡峰的命根子!开叔叔如此信任你,将藏书阁交给了你,你怎么能干这种敷衍事!”
霍潇湘懒得同他争:“藏书阁的钥匙只有一把,苏掌门宁可让我平日进出时假锁,也不愿将钥匙交给我,可那位被赶走的前辈却能拿到钥匙,你不好好琢磨这个,倒朝我嚷嚷了?”
云清净一时理亏:“是、是么……那你早说啊!浪费时间!”
霍潇湘:“???”
云清净唯恐藏书阁里出了什么大事,未等霍潇湘退避开来,一掌将门劈开,不管不顾地往里冲,霍潇湘拼命忍住怼人的心思跟了上去。
阁顶有月光挥洒,映出满地交错的光影,云清净正欲挥出灵剑朝深处去,忽而“哗”地擦过一声,霍潇湘点燃了案台上的烛火。
眼前骤然降下明黄的光亮,耸然屹立的几丛书架已被填得满满当当。云清净在藏书阁绕了一圈,没察觉什么古怪,紧悬的心却越发放不下,霍潇湘翻了翻案台上的典籍和纸笔,也没寻见异样。
云清净感到一阵头疼,像揉面团似的挤在后脑勺,让他无法平静思考。霍潇湘抬头望向这片书海,晃眼过去,似乎没有明显的缺漏,云清净也随之扫了一眼,虽是瞧得眼花缭乱,可他毕竟在藏书阁打理过一阵,对各处也算熟悉,于是很快被一处突兀吸引了过去。
云清净好奇地抽出一本:“《不归集》?怎么在这儿?不是早就被送出去了么?”
霍潇湘闻言赶来,拿起书反复检查,也觉得奇怪:“就算没有送出去,此书也应当存在苏掌门那儿才对啊……”
云清净抢过书翻看起来,霍潇湘看向此书摆放的位置,又上下左右默数一遍:“不对……”
“又怎么了?”云清净问。
霍潇湘十分笃定:“原本放在此处的不是这本书!”
云清净合上手里的《不归集》,心头渐渐浮起不安,只听霍潇湘认真回忆说:“应当是你和醒兄带回来的那本……《千诀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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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月当空,半月坡上铺洒一片银海,明暗交界的角落里有一道孤寂的身影,掩在深处,无人知晓。
昏暗的草丛间立着一块木牌,没有刻字,若是白昼,定能看清上面陈旧的纹理,可此刻坐在木牌前的人却是见不得光的。
苏云开抚过这块木牌,没有光,所以看不清脸上的神情,只能看见他的指尖在微微发颤。
掌门扳指划过硬木,也会刮擦出声响,在夜里竟是格外响亮。
这是他年少时为一窝不幸丧命的小兔子立的冢,多年过去,坟头草也都长得如此茁壮了。
每当遇上什么难解的心事,他都会独自来到此地,在一片漆黑中望着木牌出神,偶尔会听见微弱的哽咽,可夜里的鸟鸣总会盖过这一切。
——“可人总是会难过的吧?”
苏云开一动不动,耳畔却倏然间喧闹起来,他听见一个少年跪在此处掩面恸哭,哭得懦弱,然后倚在巨石后的掌门师兄会嫌他太吵,让他闭嘴。
“师父……掌门师兄……”
苏云开不觉按住手上的扳指,艰难地仰起头,看见巨石后空无一人。
“我快撑不下去了……”
短短一句,在齿间磨得模糊不清,恍惚中,苏云开似乎看见掌门师兄在眼前同他招手。
“开啊,你过来。”
苏云开遥望着他:“掌门师兄,你曾让我好好守住这条路,可如今看来,与自欺欺人并无不同,如我这般软弱的人,是根本守不住的。”
云霄抱起他那张七弦琴,在月光笼罩下发出洒脱的笑:“自欺欺人怎么了?不说点好话哄哄自己,在这虚伪的世道还能活下去么?”
苏云开依然藏在暗处,定定地说:“可我也成了个虚伪的人。”
云霄稍稍一顿,又笑得更深:“谁还没点私心了?我当初来灵荡峰就为了藏书阁,什么名门大派,什么贤士君子,我也就随着世俗应付一时,应付自然会显得虚伪,待到发觉那不是自己能干的事,就趁早回自己的路去,站在高处又干不了相衬的事,可成了大罪过。”
“是啊……罪过。”苏云开低声喃喃。
夜风拂过草地,沙沙作响,就像少年的呜咽。可少年不再,只余下半老之人在黯然神伤。
苏云开无力地垂下头,眼前人又似近在咫尺,难得温声道:“撑不住就别撑了……”
苏云开微微出神。
“你都多大岁数了?何必撑这么狠,连媳妇都没娶上呢,还以为自己跟少年人似的敢争敢抢啊?何况你这小子连句粗话都不会说,一直都是个只会哭哭哭和笑笑笑的书呆子,当了这么久掌门还没被灭门,也算灵荡峰的祖师爷保佑了!”
苏云开破涕为笑,揩去眼角的湿润:“险些就要灭门了……”
云霄仰天大笑,望着天上朗月高悬,残云四散,又赶紧让苏云开抬头。
“将心比心,何愁换不来真心?”
——终有一日,必将等到真正的云开月明,我同你打这个赌,你愿意么?
“开啊,你赌输了。”
因为早就云开月明了。奈何有心人甚少,才迟迟赏不透这夜夜流光。
只一瞥,苏云开输得心服口服。
转念之间,眼前已是空空荡荡,苏云开安心打理起兔子冢,拔去了周遭枯草,虔诚地挂念一番,而后起身,迎着半月坡的寒风,缓步向上,直至坡顶。
他还是如往常那般神情自在,不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突然,苏云开向外走出几步,紧盯着眼前燎原之势的光亮,遥远的喧嚣很快传入耳畔。
这是……着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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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千诀录》失踪,云清净正欲夺门而出,恰好撞见祥瑞从阁外飞扑过来,慌忙拽住他的衣袖:“主上!不好了!仙门烧起来了!”
云清净惶然:“哪个仙门?”
“好、好多仙门!”祥瑞也说不明白,“但我方才远远地瞧见纵火之人了,好厉害的身手,虽看不清脸,可那人好像往灵荡峰这边来了!”
云清净当即骇然,扒开它疾冲出去,霍潇湘见状也急忙熄灭藏书阁的烛火,出门转向寝屋寻陈清风他们。
云清净堪堪赶赴苍穹殿外,只听“轰”的几声巨响,天上落下几重滚热的灵火,砸在灵荡峰上,转眼各屋子都烧起火来,却唯独避开了苍穹殿和藏书阁。
灵剑瞬间划破夜空,云清净寻着空中的人影斩去,却只劈开一道残影!
祥瑞在旁碎嘴道:“娘诶!这么大的火,过不了多久就都烧成灰了吧!”
眼见火势凶猛,灵荡峰已无人可救,云清净只好弃了那纵火贼,飞快朝后厨去,从井里引水灭火。霎时间,泉涌的灵力灌入水井,拔起数丈高的水柱,在空中挥洒开来。
陈清风等人紧随其后赶到,淋了一场莫名其妙的雨,云清净顾不得解释,跃身去峰外的山涧引流:“别傻站着了!赶紧扑火!”
陈清风见苍穹殿还完好无损,辗转松了口气,又急着问:“掌门呢?”
“哎呀别管了!掌门这么大个人了不会有事的!”王清水看着平日熟悉的地方都沦为了火海,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几人如同热锅蝼蚁,再不动弹也快自身难保了。
陈清风不敢再重蹈覆辙,像黛湖那次犹豫误事,赶紧先带上两个师弟去打水扑火,霍潇湘也陪在师兄弟三人身边,尽力想法子救下那些重要的屋舍,尤其别牵连到藏书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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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云开听得那声巨响,猛然回头,灵荡峰瞬间成了汪洋火海!
他堪堪迈出步子,耳畔相近之处又是“轰”的一声,他眼睁睁看着不远处的小木屋被火舌席卷,紧接着,一道婀娜的身影从天而降。
山门外已是人声鼎沸,一浪高过一浪,苏云开当即拔出断掉的倚泽剑,冷然指向前方。
白姑娘没有理会他,只是静静看着小木屋在烈火中崩塌,烧毁了过往一切,苏云开简直难以置信:“我不是叫你走么!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白姑娘平静地回望他:“烧完这些,我就可以走了。”
“你要怨,怨灵荡峰就是了,为何去动其他仙门!”苏云开禁不住挥出一剑,可白姑娘岿然不动,直至倚泽断裂的刃面落在了皙白的颈边——
只差毫厘。
苏云开忿然克制住这一剑,白姑娘仍旧面冷,可那双深邃的眸子却让苏云开一度恍然。
“为了报恩。”
苏云开忽而有所伤怀:“你要报的恩……早在二十年前就报完了!”
白姑娘沉默不言,两人在半月坡上对峙,周遭火光嚣嚣,一切都浑浊不堪,唯独这两人是清白的。一把断剑横在二人眼前,与以往无数次对峙都不同,再没有隔几个时辰就能和好的事了。
白姑娘还是开了口:“你不该在神逐峰上救我,不过现在还不算晚,你可以一剑杀了我。”
苏云开翻起手腕,刃面几乎要贴上脖颈,白姑娘没有任何躲避的意思——一个杀伐如流水的人,对生死之事果然丝毫没有怜悯。
小木屋彻底垮塌,带走那总是漏风的门窗,带走那盏微颤的烛火,也带走了那一碗清粥。
苏云开指间轻动,白姑娘旋即闭上眼,可耳畔一声轻响,如风低诉,什么也没发生。
片刻后,她迷茫地睁开眼,看着苏云开撤回倚泽,刃面上还勾着两缕她的发丝,苏云开将发丝轻柔地攥在手里,颓然道:“你走吧……”
白姑娘盯着他不肯罢休:“这是你能杀我的最后机会。”
苏云开苦笑一声,没有理会。
“苏云开!”白姑娘骤然拔高了音量,“你会后悔的!”
苏云开还是头一次被她连名带姓地喝斥,淡然道:“我不过是个伪君子,没那么大公无私。”
白姑娘赫然愣在原地。
奈何话音刚落,身后袭来一道强悍的灵力,白姑娘当即察觉,急忙侧身躲避,云清净追上她的身影,灵剑却骤然被水袖缠住,云清净低斥一声,灵力震荡,将水袖通通绞成了碎片!
白姑娘毫不遮掩地露出杀意,先是向后退让几步,转眼消失不见,云清净扑了个空,此时苏云开冲他呼道:“净儿小心!”
云清净下意识翻身至半空,只见足下踩着的地方顷刻爆裂,瞬间有灵力弥漫开来,周遭被浓雾掩盖,云清净听见了那久违的长音——
又是蓬莱的迷音术!
“你到底是什么人!”云清净在天地间高喊,回声不断,忽而身后传出异响,他急忙挥剑斩去,浓雾尽头却是苏云开,云清净赶紧停手。
此时,耳畔响起冷傲的一句:“不过是个野种,狂妄什么?”
云清净神情骤变,竟有一刹那的手足无措,倒还有些时日没听见旁人骂他“野种”了!
苏云开身处幻阵中,看不清人影,却能听见这刺耳的对话:“你究竟想做什么!收手吧!”
“你到底是……”云清净问至半途,忽听大地传来汹涌的震荡,不断爆出“轰隆隆”的声响!
整座不归山顷刻间剧烈摇晃起来,正在扑火的师兄弟们走得歪七扭八,险些摔在地上,陈清风扶住一旁的石墙,诧异道:“又地动了?”
霍潇湘也倚在一旁不敢妄动,抬眼却瞧见远处的神逐峰爆出通天的红光,原本在旁打下手的祥瑞蓦地一声低鸣,进而全身发出刺眼的蓝光!
“这鸟儿怎么了?”清诚放下水桶,茫然不解。然而未等四人细看,祥瑞裹着灵光冲向了半月坡,眨眼间将幻阵撕开了一道裂口!
云清净在罅隙中看见了神逐峰的异变,一阵骇然,那不是天柱么!究竟出什么事了!
就在此时,白姑娘在迷阵中现身,手中一记尖锐的匕首,直直捅向他的后背!
云清净正欲抽身躲开,可匕首已近在咫尺,随后“嘭——!”,发光的祥瑞与匕首撞在一起,云清净被爆出的灵力震退数丈,狠狠地摔在半月坡的草地上,苏云开终于看清了他,赶紧护了上去。
云清净被苏云开搀扶着,在猛烈的地动中勉强站起身来,望着蓝光迸溅的半空,一道颀长的身影越发明晰,云清净顿时震惊地瞪大了眸子:“师、父?”
白姑娘认出灵光中浮现的人影,及时罢手,两道身影转眼分开,各列一方。
夜风从袖袍边呼啸而过,灵上尊者面不改色,平静地注视前方,周身仍是灵力萦绕,云清净终于笃定是师父本尊,一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白姑娘见了他,便勾起一个冷讽的笑:“灵上?”
君袭亦是冲她莞尔,目光却是闪烁不定:“若非亲眼所见,还真不敢相信……嗬,别来无恙啊——”
“玉华上仙。”
云清净和苏云开同时愣怔,过往一切尽皆空白!须臾之间,白姑娘周身散出灵光,漫天雪粉飘洒,她身后的蝶翼若隐若现,双眸释出仙族图腾,一身装束化回了在九重天的模样。
“玉华上仙……宁婉霜……不是在仙魔大战中牺牲了么……”
云清净循着陌生的记忆喃喃道,显然已无法自如思考,而苏云开听见“宁婉霜”这个名字,更是心头一颤,复又望向空中那熟悉却陌生的白衣女子。
灵上瞥向远处赤红的天柱,目光微沉:“你做了什么?”
“我在人界等了二十年,终于等到了魔引石重新归位的这一天,”宁婉霜带着几分轻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九重天要塌了而已。”
君袭顷刻面色如铁,云清净闻言一个激灵,感到恐惧如覆顶似的——仙界……要塌了?
“《千诀录》呢?”云清净又忿然道。
宁婉霜眼神轻蔑:“那书本就不属于你们,眼下也该物归原主了。”
云清净更迷茫:“原主?”
宁婉霜不再与他多言,临走前瞥了眼苏云开,而后走得决绝,转瞬便消失在神逐峰的方向,气息也随之散尽。
物归原主……魔引石……坏了!
云清净越发惶恐,在极度混乱的思绪中念起一个最重要的人:“疯子……”
云清净害怕风醒拿着魔引石出了什么差池,火急火燎地朝无名崖的方向跑去,君袭见他如此毛毛躁躁,怫然一叹,只好又换回祥瑞追上他。
苏云开还沉浸在那最后一瞥之中,此时三个徒弟赶至半月坡下,朝他大呼:“掌门!”
苏云开方才有所醒转,回首时,灵荡峰的火势已差不多都扑灭干净,陈清风又指着山门外喊道:“掌门,雁掌门来了!”
“知秋?”苏云开努力平复下来,赶至山门外迎向等候多时的雁知秋,原本是满心歉疚,觉得自己连累了其他仙门,雁知秋却安抚道:“云开,都是我们错怪你了,分明心怀仁善,可那妖女却不领情,为了报复四劫阵的事,来各仙门纵火,连救过她的灵荡峰也不放过,实在可恨!”
苏云开听得惘然。
“是司掌门让我来找你的,眼下许多仙门损毁严重,众人无处可归,不知道中峰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供暂时歇下?”
苏云开有短瞬的屏息,而后看向雁知秋,倒是成竹在胸的模样:“有,灵荡峰就可以。”
雁知秋一怔,心间骤然翻涌,也不同老友客套,道了声“多谢”便赶去前方告知此事,苏云开随即召来仅剩的三个灵荡峰弟子交代几句,三人听得入神,身上的稚气也脱了不少。
动身之际,苏云开突然想起什么,忙道:“清风!你过来!”
陈清风乖巧地应了一声,在两个师弟的注目下回到苏云开跟前,一脸整肃,却见苏云开将掌门扳指滑了下来,交到他手中。
“掌门……这!”陈清风十分惊恐。
苏云开却让他将掌门扳指拿好:“君子一诺千金,我既失了责,就该退位让贤,何况掌门之位也早该传给你了,这扳指你何时愿意戴上都随你。”
陈清风迟迟接不上话,苏云开倒是一身轻地扬长而去,清水和清诚见了都惊得合不拢嘴。
“陈清风你了不得啊!这么快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太好了清风师兄!现在是不是该改口叫你掌门师兄了!”
陈清风没有理会二人的打趣,只是忽然抬起头追着苏云开的背影喊道:“掌门——!”
苏云开在远处回头。
陈清风紧紧攥住掌门扳指:“你永远是全天下最好的掌门——!”
苏云开无奈莞尔,冲他们三人一招手,又独自冷清地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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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完辽,还剩最后一卷!
(如果有看到这里的朋友,非常抱歉,因为实在是手速的残中残,所以效率很低,但之后还是会认真地写,尽量在四月完结,鞠躬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