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一路上程末闭口不言，目不旁视地端坐在副驾驶位上。
    “你先上去吧，我还有点事。”傅旻把车停在了电脑城前的路口说：“离上班还有段时间，可以休息一下。”
    “嗯。”程末不知道傅旻什么时候回来，保险起见还是提前打了个招呼：“傅总，我晚上临时有事，所以……”
    傅旻心里揣着事，点头应了声：“嗯，那改天再看吧。”
    程末合上车门，看着他调转车头开走后，立马掏出手机点开了顾琛的号码，手指却倏地停在那绿色的拨号键上。
    半个小时只够他回家走个来回，何况顾琛此时还不一定在家呢。
    那这会儿自己打过去说些什么呢？
    难道就这么煎熬着，什么也不做吗？
    狗子：-我想你了。
    发完微信，他并没把手机揣进兜，而是紧紧地捏在手里时不时的看一眼。
    一直到他进了办公室，手机才终于有了动静。
    顾大男神：-我也是。
    程末倚坐在自己的电脑桌边，盯着那三个字久久未动。又想起林风之前说的话，决定先不提这件事。
    狗子：-吃过午饭了吗？
    顾大男神：-你不在，没胃口。
    狗子：-（皱眉）
    顾大男神：-（可怜）
    狗子：-去吃点东西
    狗子：-听话
    顾大男神：-好。
    狗子：-下午下班了你来接我吗？
    顾大男神：-不是说不让我去吗？
    狗子：-来不来？
    狗子：-（傲慢）
    那边过了半晌也没回复，程末差点要打电话过去了，结果在上班的前一分钟他终于回了过来。
    顾大男神：-可能会晚点儿，我到了给你电话。
    顾大男神：-别站在路边等。
    狗子：-不急
    狗子：-你不来，我不走
    狗子：-（亲亲）
    顾大男神：-（亲亲）
    下午他依旧沉溺在各种名字和公司的背景资料里，傅旻一直到下班时间都没再回过办公室。
    程末把手机摆在桌面上，以便第一时间就能接到顾琛的电话。
    这时门突然被叩响了，小唐推开了门：“程秘书，下班了。”
    “嗯，你们先走吧，我再看会儿。”
    “啊？不一起吗？我们还想给你订个迎新宴呢！”
    “改天吧，今天晚上还有点事儿。”程末带着歉意笑了笑说：“改天我请你们，不好意思了。”
    “没事没事，那就改天。我们先走了啊！明天见！”
    “嗯，慢走。”
    窗外的天空已经暗淡下来，雾气蒙蒙，隐约能看到楼下街边的霓虹灯纷纷亮了起来。
    就这么过了半个小时，程末戳了一下手机屏幕，还是没有任何电话和信息。
    他知道顾琛肯定是在往自己这边赶，现在打电话只会让他更着急。
    是因为墓地的地址离这儿很远吗？中午也忘记问林风了。
    最后他决定等到六点半，如果顾琛还是没来，到时再打个电话问问看。
    想着想着，原来记名字的草稿a4纸上了，不知不觉地写满了整页的“顾琛”。
    “叮~”
    顾大男神：-下来吧，小狗子。
    程末把资料慌乱地整理进文件夹，握着手机忍不住加快了步伐往外走。
    等电梯的时候，他听见自己的心脏在砰砰狂跳。
    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刻为什么会这么迫切地要见到顾琛，明明早上两人才刚分开。
    可能是想确认他现在的状态，可能等待时间越长会巨化人的期待，可能……他只是想他了。
    顾琛正好往电梯口这边走过来，谁知道电梯门一开，就被程末撞了个满怀。
    “跑这么急做什么？等饿了吧？”顾琛手撑在他的手臂下面，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程末不管不顾的一把抱住了顾琛，脸埋在他的外套里闷闷地应了一声。
    这时的电脑城灯火通明，来往上下的人不算少数。
    顾琛僵了一会儿，才拥了过去，轻声问：“怎么了？工作不顺心吗？”
    “挺好的。”程末缓缓松开他，抬起头仔细打量顾琛这会儿的脸色，依旧是那副挂着淡淡笑意的脸，只不过眼眸里依稀可见细细的红血丝，呼吸间也能嗅到少许尼古丁的味道。如果今天林风不跟他讲，以他粗枝大叶的性格，可能一直都发现不了。
    “你想吃点什么？”程末问。
    “依你。”顾琛拉着他往外走。
    “那你喜欢吃什么？”程末又问。
    “我都还行，不是说过我不挑食吗？以为我跟你似的呢！”
    “不是，总有更偏爱的一样吧？”程末不依不饶。
    “怎么？今天突然想了解我了？”
    “早就想了，你不是没给我机会嘛！现在问你，你也不说。”程末看着他弯腰给自行车开锁。
    “虾仁蛋羹。”顾琛跨上座，淡淡地说：“以前我妈给我做过。”
    “哦……”程末横坐在后座上，一只手揽住顾琛的腰，忽然扬声说：“以后我给你做！”
    顾琛背对着他，也看不到表情，只稍片刻应了一声：“那今晚咱上哪儿吃呢？”
    “要么回家吧？我来试试看。”程末一本正经地说，大有撸起袖子大干一场的架势。
    顾琛忍俊不禁：“行动派啊？”
    “必须的！说干就干！”
    “成！”顾琛踩着自行车往家的方向骑去。
    “家里配菜都齐吗？要不要去超市再备点？”程末空出的另一只手掏出手机，认真地搜索菜谱。
    “都有的，周姨上午采购过了。”
    “周姨过年都不回家吗？”程末心想这菜看着还挺简单的。
    “她家就在电脑城旁边。还是说你想自己张罗年夜饭？”
    “呃……给你吃我倒不怕，我是怕爷爷万一回来了，吃出个好歹我就万死难辞其咎了。”程末把手机揣回兜，冻得通红的手握成拳放到嘴边呼了几口热气。
    “呃……”
    “别学我！”
    顾琛笑了笑。
    回到家，顾琛才注意到程末冻得发紫的双手，急出了些许怒意：“你早上出门没戴手套啊？”
    “忘了，嘿嘿。”程末黑亮的眼珠提溜转了一通，赶紧快步走向厨房，大着嗓门打着哈哈：“哎呀，鸡蛋鸡蛋！你他妈在哪呢？”
    “它妈是鸡。”顾琛无奈地跟了过去。
    这话听得程末一懵，缓了好一会儿才听懂这个冷笑话，竟然还觉得挺好笑的：“哎哟喂，哈哈哈！琛哥你是认真的吗？”
    顾琛没看他，把洗手池的出水口堵上了，放满了热水，拉过已经笑成二傻子的两只红猪蹄浸了下去。
    “啊……”程末舒服地喟叹了一声，盯着在手下揉搓着自己手心的另一双手，小声说：“放心吧，下回我保证不会忘了！用我下学期的奖学金做担保！”说完朝身边蹙眉的帅哥龇牙咧嘴地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脸。
    顾琛瞥了他一眼，显然觉得他的话没有可信度：“可拉倒吧，就你这性子，下回指不定还会忘记什么呢。”
    感觉到手已经彻底暖和过来了，程末扯了一张餐巾纸擦干手，然后两只手捏着顾琛的脸颊往上提了一下，笑眯眯地说：“别这么严肃嘛！忘记什么也不会忘了你。”
    “哦？这个拿什么保证呢？”顾琛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这个还用保证？”程末撇了下嘴角，冥思苦想也没想出个合适的。
    “我替你想到一个，没做到的话下半辈子你就只能吃素了，怎么样？”
    “靠！你怎么不直接说让我去当和尚啊？”
    顾琛终于笑了：“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成吧，当什么我都认了。”
    顾琛看着他打开冰箱拿出三颗鸡蛋：“狗大爷，你真要做啊？”
    “嗯哼。”程末又在冰箱里翻腾了一通，只找到一包冷冻虾仁：“这种虾能行吗？”
    “应该可以吧。您只要把它做熟了我就谢谢您了。”顾琛边淘着米说。
    “你对我的要求还真是不低呢。”
    “这他妈也算要求？”顾琛很无语。
    “诶琛哥，注意文明用语！‘男神’怎么能说出这么粗俗的话呢？”程末照着手机上的菜谱，先把鸡蛋敲进碗里打散，动作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你这去到大公司上了一天班回来，倒是文明了不少。”顾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兴致缺缺。
    “我吧本来就是挺斯文一帅哥，只不过口头禅这东西……唉，不跟你一样吗？不能幸免。”程末说着舀了一大勺盐就要往里搁。
    顾琛见了赶紧叫住：“等下！这位帅哥你想齁死我呢？小半勺就行了。”
    “这样？”
    “再少点。”
    “可以了吧？”
    “再少点……好了，差不多了。”顾琛想上手帮忙，被程末侧身挡开了。
    “下回我去买点活虾回来弄，这个肯定口感不够好，今天权当先试验一回，你将就着吃吃。”程末非常认真地按步骤加水、腌虾，不知道的大概会以为他在做什么科学实验呢。
    顾琛没听进去他说的话，伫立在橱柜边看着程末的身影渐渐和顾妈的身影重叠……眼神慢慢地放空，思绪飞到了很远很远。
    “妈，我都这么大了，不要再给我做这个菜了！跟个儿童辅食似的。”十三岁的小顾琛顶着一个干净的小板寸，五官俊俏立体，坐在餐桌前抱怨着。
    顾妈温柔地笑了笑：“你这刚上初一也没多大啊？这个营养好，琛琛不想长成大高个儿吗？打篮球的哥哥们都要吃鸡蛋的。”
    顾爸接收到小顾琛投来求助的目光，笑着帮腔：“可能吃这么多年也吃腻味了，下回你给他换个做法儿不就好了？”
    “其它我也不会啊！回头我跟周姨请教一下看看。”
    小顾琛一脸酷酷的表情：“妈，你就做个水煮蛋就好了，男人都直接这么吃。是吧爸爸？”
    顾妈被他这小小脸蛋上的严肃表情给逗得笑弯了腰：“那多没味儿啊？你这是长身体的年纪，跟你爸不能比，他光长肌肉不长个头了。”
    ……
    “顾琛！顾琛！”程末终于把鸡蛋放进了蒸箱里，回头却发现顾琛在发愣。
    顾琛回过神，理智逼迫他又一次面对现实，内心一如既往地体会到那种压抑到不能呼吸的绝望和折磨。
    “……我先回房间……洗个澡。”顾琛眼神飘忽扶了一下案台，才转身离开，自始至终都没敢看程末的眼睛。
    “嗯。”程末的手微微抬起，又无力地放下了。原本轻松的神色瞬间剥离下来，一脸沉重望着对方消失在楼梯转角。
    他知道，顾琛这会儿需要独处的时间。
    顾妈：“琛琛，爸爸妈妈买了明天的船票，后天就能到家了哦。等你再大点，我们就带着你一起到公司来看看。”
    顾爸：“爸爸给你买了一套反浩克装甲钢铁侠的机甲模型，听说是限量的呢。”
    顾妈：“啊，我是不懂这个东西有什么厉害的。”
    顾爸：“你不懂，小男孩都喜欢这个。”
    顾妈：“是不是啊？琛琛，等我们回来再一起去置办年货啊。”
    ……
    顾妈：“爸爸妈妈爱你哦。”
    ……
    “请问你是顾诚丰和沈桦的家属吗？这边是森海公安局，很抱歉地通知你，他们所搭乘的hk-201号渡轮不幸遇难了，请节哀顺变！……请你在三日内过来处理善后事宜。……”
    ……
    《the water》 by：hurts
    innocent, they swim
    他们是那样天真，潜游在水中
    i tell them no
    我警告他们不要这样
    they just dive right in
    但他们却跳入水中
    but do they know
    可他们是否知道
    it's a long way down
    水下深不见底
    when you're alone
    当你孤身一人
    and there's no air or sound
    那里没有空气，万籁俱寂
    down below the surface
    水渐渐将你吞没
    there's something in the water
    水里有种东西
    i do not feel safe
    让我感到压抑不安
    it always feels like torture
    它总是折磨着我，令我痛不欲生
    to be this close
    犹如近在咫尺
    i wish that i was stronger
    我希望我能再强大些许
    i'd separate the waves
    我便能击退巨浪
    not just let the water
    而不是任凭这巨浪
    take me away
    将我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