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干架
秋风胜起,暗香浮动,宝竹院幽秘一片。秦容玥歪头坐在秋千上,轻点足尖缓缓荡起,层层裙裾如花散开,和风共舞。
她眼中带笑,不达眼底,独自面对没有繁星点缀的夜幕,唯有残月散发着薄弱的微光。
想着这个时候,他快到了吧!
“楼宴,楼……宴。”
她喃喃着,脸上带了近乎邪气的笑容,尤其是饱满莹润的嘴唇,勾勒出促狭和玩味。
这样暗沉阴冷的夜,真是和崀山那夜很相像呢!
那日是盂兰盆节,崀山顶上的严华寺举办盂兰法会,封三牲,济佛僧,普渡六道苦难,祈双亲长寿。
她受邀约去登高,归来被自家马车上的一杯茶水放倒。
直到现在她都记得当时睡梦中的颠簸,和刀剑相抵的清脆的响声,温热的鲜血仿佛就要撒到她的脸上,刺鼻的血腥味更让她腹中排山倒海。
她晕车,感觉到四周紧迫的气氛可无论如何睁不开眼睛,如何不知自己中招了。
再醒来就是山林深处,鬼怪一样低沉的夜幕和渐渐靠近的狼吠虎啸,风刮过树叶如同地狱的锁魂咒,让十几岁的姑娘心态骤然崩塌。
直到嗓子哭哑,只有残月为伴,腿脚受伤无力行走,她自己以为要喂到豺狼的肚子里面去了,唯一的遗憾就是还没有吃到眠花楼的酒,秦容绥口中欲生欲死的千金眠花酒。
一杯可抵十年愁,千金眠花不可求。
不甘心啊!
他就是在那时,暗淡的夜色中一身素白色广袖长袍,黑色的发丝迎风飘摇,手持青光剑,乍看上去芝兰玉树的走来。
那双狐狸眼中的精光比周围环伺的狼群还要冷冽,吸引着她,下面就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秦容玥用一生明白了一个道理,眼睛会说谎,不能用眼睛看人,不然她怎会觉的楼宴是良人。
“不是良人,是狼人啊!”
秦容玥转过脸看着地上迎风而动的竹影,嗤笑一声,“秦容玥,你就是个傻子,大傻子。”
她有无数次逃离的机会,可念着初遇的动人心魄,对他存着善念,直到家破人亡。
秋风入骨,吹的她咬着牙,猛的一点足尖,秋千高高荡起,耳畔传来绳子轻微的晃动声。
到最高点时,秦容玥张开双臂,仰面,让刺骨的寒风尽数吹在脸上,无限的接近漆黑的夜幕,深深吸了一口夜幕的芬芳。
“姑娘,你做什么?”
尖利的嗓音从不远处传来,秦容玥一下子就认出来是樱桃。
转眼脸上变了神色,洋溢着愉悦的笑,刻意发出清脆的笑声,借力把秋千往下压。
“樱桃,好久没玩,我就想看看……”
没说出口的话卡在喉咙,她视线顿住,掂了一半的足保持着足尖点地的姿势。
心里最深处处,一阵阵细细麻麻的疼痛,从足尖一直蔓延到心里,抽的她几欲喘不过气来。
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很快就漫不经心的歪头在花绳上,含笑看着眼带急色的樱桃。
急的姑娘都叫出来了。
“姑娘,你做什么松开手,那么高,摔下来可不是小伤,是要吓死奴婢吗?转眼拿个糕点的功夫,姑娘都能生出幺蛾子,真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儿啊!”
秦容玥“哎呀!”一声,捂着自己的耳朵垂头,视线所在被一抹修长的身影映照在黑暗当中,即便是一道背影,也让她生出丝丝缕缕的烦躁来。
“樱桃,我心里有数的。”
樱桃还想说,可想到一起来的人,自知此时不是她说话的时候,遂道:“奴婢的话您死活是不听的,好在姑爷来了。”
楼宴垂眸看她,她垂眸看影子,谁都没有说话。
樱桃放了糕点,环视一圈没有在附近找到凳子,想了想还是行礼道:“奴婢告退。”
秦容玥仿佛入了定,一言不发。
平时她和樱桃亲近,但今日明明感觉到不对,樱桃也不敢多问,匆匆离开。
入秦家半年,家仆多次聚众议论,说姑娘在崀山早已失了清白,不然凭姑娘的家世如何下嫁到秦家。
姑爷也是早出晚归,十天有八天在大理寺彻夜查案,还有一天睡书房,日子久了,就助长了谣言,那些人竟然说的有鼻子有眼。
中馈在下人手中,吃个菜都要刁奴同意,樱桃委屈的直跺脚,秦容玥多让她忍着。
在樱桃的心里,是姑爷配不上秦容玥。
一走半月,了无音讯。
如今楼宴来了,樱桃还是高兴的,两人不能因为这个和离,姑娘也不可能自己回去,现在姑爷来了,面子有了,要是把楼家的中馈拿来,就更好了。
樱桃越想越开心,一时迫不及待想去收拾东西,回楼家收拾那些恶奴。
殊不知,她想的两个人正较着劲呢!
夜风肃冷,秦容玥被罩在一片黑暗下,兜了满袖秋风的裙裾和他的下身衣摆撕缠在一起,你来我往,不死不休。
秦容玥蓦然睁眼,伸出白玉一样的纤手,按住膝上的裙裾,发髻上的流苏随着她的低头轻轻晃动,晃到他幽深的眼睛里面。
他稳住心神,像扑蝴蝶一样轻轻的向她靠近,距离近了,鼻息间是她身上淡淡的花香,比之家中的更甚。
心情愉悦了几分,他道:“玩了这几天,可是时候回家了。”
秦容玥在他看不到的角度皱眉,看着散开没有多久的衣裳又缠在一起,烦躁非常。
小巧娇俏的玉足上,莹白的珍珠散发着和月色一样的微光,千针万线的攒珠绣鞋尖端点地,绳索与地面有了不小的弧度,她裙摆下的腿伸直,离他远了。
这样一来,为了保持身姿的典雅,只能抬头看他。
“这里就是我的家。”
她眼中的楼宴,穿着广袖的学士服,淡化了身上的肃杀之气,这是秦容玥喜欢看到的装束。
儒雅俊逸,有林下之风。
楼宴为了来接她,特意换的。
没有想到楼宴又往前走了一步,秦容玥被他眼中明显的得意气的要炸毛,没忍住瞪他一样,他回以更让她手痒的促狭。
“我说错了,是回我们的家。”
秦容玥恨不得挠花他装模做样的脸,但也只能愤恨的把气更加用力的踩在地上。
秋雨刚过,地上的泥土都是潮湿的,这样长时间的把鞋面抵在地面上,冷湿的滋味不好受。
腿一直伸着,小腿有些酸痛,秦容玥自以为不动声色的偷偷变换姿势,实则都在他的眼底下。
楼宴明知此时秦容玥对他恨的牙痒痒,可还是轻笑一声作势要往前去。
秦容玥果然像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极力要往后去,一下子没有站稳,秋千的弹力直接自然的要下垂。
带着风的呼呼声,在她猝不及防的惊吓当中直直的栽到了楼宴的怀里,且角度刁钻,脸颊刚好贴在他的小腹处,闻到他沐浴后澡豆的味道。
还有哪句一半清一半浑的“我不回去。”
楼宴被她撞到的地方发烫,自觉不能再动了。
一双手在秦容玥的背后抬起又放下,在秦容玥反应过来要站起来的时候,及时的按住她站起来的动作。
轻笑声不是从喉咙发出来的,是从胸膛出来,带着莫名欠揍的畅意,小腹起伏的幅度让秦容玥没忍住红了脸颊。
楼宴摩挲着她平滑的背部,狭长的狐狸眼在黑夜中闪闪发光,又像是一个成竹在胸的狩猎者,布了一张大大的网。
伺机逮捕。
他说:“今日不回去,可就没有人来接了,楼夫人。”
秦容玥强行忍耐,忍了又忍,怎么听不出来他话里面的威胁,现在是给你梯子下,现在不下,就要自己爬下来。
可她不是只有这一条路的,秦容玥实在忍不了,就无需再忍,猛的推开他,站起来。
电光火石之间楼宴突然擒住她的腰,抱着错愕的秦容玥调换了一个位置,粗粝的手掌隔着薄薄的意料在她腰上摸了几下。
秦容玥呆滞了,窒息了,恼怒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楼宴竟然……
竟然轻薄她。
一种被羞辱的感觉杂草一样,春风一吹,遍地丛生,这样批着羊皮的狼崽子,她以前是有多傻才会觉得他是芝兰玉树。
果真是瞎了眼,对,就是瞎了眼。
秦容玥把嘴巴里面咬出了血腥味,猛然抽出自己的手要招呼到那张俊秀的脸上。
手腕被他擒住,狐狸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问:“想干架吗?你打不过我的。”
“你混蛋,禽兽,浪荡子。”谩骂的声音因为被他一只手抱在怀里,十分清楚的传到他耳朵中。
那种香甜的,软糯的,温温的气息尽数洒在他的脸上,脖子上,挠的他心里痒痒的。
淡淡的目光落在她喋喋不休的樱桃小嘴上,真想堵住啊!
他眼神变的深邃,危险而神秘。
秦容玥却是不怕他的,一心想借题发挥,做他最讨厌的那种人。
从今往后除了淑女,什么矫揉造作,两面三刀,不依不饶,刁蛮任性……
她换着花样来,何况现在是真的生气。
秦容玥接着骂,“王八蛋,竟然占我便宜,放开我。”
“你是不是忘了,”楼宴反应过来,她在恼怒刚刚他手滑的那两下,是惊讶于她柔软的腰肢,怕用力太大折了,所以滑了手,含笑道:“我们是夫妻。”
“摸你两下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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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妈:媳妇儿是要哄着的,呆瓜。
生气的秦容玥:哼,和你回去,有鬼。
楼宴抱来搓衣板:夫人,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