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砸脸
屋里留了两盏灯,暖黄色的烛光照在温瑾那张神色不明的脸上,勾勒出她姣好的容颜。手里的桃木梳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理着齐腰的秀发,从镜子里面她可以很清晰的看到楼宴,深邃的五官,无铸的容颜,好似冰雕的一样,极少能看到裂缝。
孙灵说,楼宴喜欢她,所以设计她。
她是不怎么相信的,楼宴总是很会装,在别人面前表现出一副深情的模样,以至于后来京城中的所有人都是夸他重情重义。
可事实是楼宴凭什么嫌弃她,如果两人的婚事是意外,她认,可如果不是……
秦容玥垂眸,掩去眸中狠意,她突然很想知道楼宴的秘密是什么?
须臾,她突然对着镜子里面的人狡黠的一笑,声音不轻不重的把桃木梳放在桌子上,桃木碰到桌子发出沉闷的一声响声。
“怎么了?磕到哪里了?”那边楼宴坐起身,手撑着床面就要起来。
秦容玥微笑道:“无事,手滑了一下。”
“小心……”
话未说完,就见秦容玥抬手掩唇,双眼迷蒙打了一个哈欠,衣料往边上皱巴,露出一边白晢的锁骨。
烛光下她睡眼惺忪,红唇娇艳,刚刚沐浴过发间朦胧了一层水雾,看上去娇俏可人极了。
楼宴喉结滑动了一下,剩下的话就说不出来了,整个人呆愣在床边,半坐不坐的。
秦容玥缓缓走到床沿坐下,伸手褪去攒珠绣鞋,细白的双足如玉,青筋尽显,滑溜的像鱼,每一次都能从他掌心滑脱。
楼宴轻咳一声僵硬的移开视线,往里面给她让位。
楼宴盯着床顶的穗禾,伸手拨了一下,神色不明的道:“累了一天了,睡吧!”
说完拉过被褥盖在自己身上,朝里面翻了一个身,呼吸均匀。
秦容玥却是没准备让他睡的,手横在他身上撑着身子,迈腿跨到里面,蹲坐在他胸口的位置,胳膊肘抵在他肩膀上,手撑在下巴处。
“楼宴,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呀!”
她脸上笑着,眼中含着熠熠光泽,注意到他眼珠子老早就开始动弹,暗骂了一声狗男人。
楼宴心扑通扑通乱跳,秦容玥今晚不太正常,可他又莫名的享受这样的不正常。
肩膀上的柔软一直都在,他真的很想伸出滚烫的手擒住她的肩头,狠狠的按进自己的胸膛,然后亲吻她的发顶。
但他忍着,把心里眷养的野兽关的紧紧的,不想把探出头的鸟雀吓飞。
“了明法师说,你早就知道我遇害的事情,你是不是该和我好好说说啊!”秦容玥伸手在他耳垂的地方轻轻碰了一下,他果然就睁开了眼睛。
一双幽深的眸子如初雪般折射着幽光,深深的看着秦容玥,浑身僵硬的像胸口碎大石的石头,咯人的紧。
秦容玥强装镇定,想着自己一个重生的人,难道还诱惑不过二十几岁的楼宴。
那样岂不是很丢人。
“你看什么?”
“你是谁?”
秦容玥心里一个咯噔,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急声道:“你摸摸,还能是谁?大半夜的,你不要吓我了吧!”
她极力像是在掩饰什么,楼宴眼睛变的深邃,血丝从眼角开始蔓延到眼中,他当然知道秦容玥就是秦容玥,只是她这样卖力的演戏,他总不能让她失望。
手下是她温热的脸颊,绵软的只要稍微一用力就是有痕迹,他动了一下脑袋,正面仰着看着她,捏了一下她的脸。
在秦容玥甩了他之前,笑道:“嗯,是我夫人。”
秦容玥握着他的手稍稍用力,在他手上掐出五个明显的月牙形状,楼宴全程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看着她。
疯子,自找罪受的疯子。
发泄够了,秦容玥嫌弃道:“硬邦邦的,指甲都要断了。”
楼宴不语,收回自己的手枕在脑袋下面。
秦容玥对他一记刁蛮的横眉,凶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在山林里面?”
“是。”
还是,看看见死不救的多么理直气壮。
亏的她对这厮感恩戴德,以身相许,就是一个披着羊皮的狼。
“为什么不早点救我?”她问。
楼宴有些不自然的瞟向床顶的穗禾,轻声道:“我以为,你家会有人救的,男未婚女未嫁的,到底不太好。”
装,装的可真像。
秦容玥握紧双拳,真怕自己一个冲动砸到他那张好看的脸上。
秦容玥还没有问下一个,楼宴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
“秦容玥,你这是在诱惑我吗?”
秦容玥一愣,看着他想说话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楼宴的狐狸眼却是盛满光泽,撑着头离她近了些,“你若是承认,我随你处置。”
“也告诉我真话。”秦容玥马上问。
楼宴轻笑,神情里面的意思分明就是:我人都随你处置了,区区真话算什么。
秦容玥收了娇媚,正经问:“后来为什么救了。”
“其一,天色晚了,山林里面不安全;其二,你是秦文清的女儿,值得救。”
秦容玥嘴角上扬,笑着朝他头边看了一眼,她知道其二才是最重要的。
他果然是因为父亲,果然是为了他自己。
可就是他的私心,害了两个人一辈子。
秦容玥浑身冰凉,低头眼眸空洞的看着他,白净的下巴在他手里,睫毛又密又长,里面的光亮吸引着他靠近。
楼宴慢慢的抬头,双手慌乱的握住她圆润的肩头,轻轻将她的身子放平,撑在她的上面,有些紧张又有些害怕的抚上她的眉眼。
为了掩饰自己的害怕,他假意垂头,玩味的道:“我回答了你,现在你该知道什么是真的诱惑,单单看着我是不够的。”
秦容玥呆滞的看着他,又不像是在看他,呆滞的任由他作为。
楼宴的呼吸已经开始紊乱急促,慌乱又笨拙的亲在秦容玥的嘴唇上。
不知什么时候闭上眼睛的秦容玥,瑟瑟发抖着,唇瓣上的疼痛让她无法忍受,睁眼看到楼宴的那一刻,她如坠冰窖。
迅速的抽出一个枕头,以迅速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呼到楼宴的脸上,丝毫没有留情。
楼宴甚至听到“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响起,连错愕的表情都来不及露出来,硬生生受了她一个枕头。
疼吗?
真他娘的疼。
关键的丢人,打人不打脸,一股邪火从心里涌出,眼睛在黑暗中酝酿起了风波,想着真是给惯出毛病了。
男人在这个时候被打断,是极其侮辱的一件事。
“秦容玥——”
他的声音淡淡的,莫名让人心里一紧的感觉,骨节修长的手指抓住柔滑的枕头一角,猛的甩到床榻里面,准备坐起来就给她讲讲原则。
什么都依她,但和离和打人不行。
“你……你骗我……”
秦容玥满头乌发铺散在床,哽咽着,豆大的泪顺脸颊滑落,掉到他的胳膊上,在他雪白的里衣上晕开一片水渍。
这滴没有浸透,下一滴紧接着而来,下唇被她咬的失了血色,也只有一句话。
你骗我。
楼宴怔了怔,突然眼睛被抽了一下,所有的火气都泄的无影无踪了,在她上面动也不敢动。
秦容玥很少哭,应该是很少在他面前哭,她总是和他牙尖嘴利的争吵,赶他出去,隔着一扇门哭。
刚开始他会在门外劝一两句,但她只会更凶的哭,后来他就躲的远远的,想等她哭完再回去。
秦家出事之后,她就没哭过了。
“哭什么?”
楼宴坐起来,这次不敢再走了,怕她像上辈子一样再把自己的心思藏起来。
直到爆发,他连准备都没有。
秦容玥的泪就像雨珠一样,不断的下落,肩膀瑟瑟发抖,又重复了一遍,“你骗我,我被你骗的……好苦啊!”
多了一句,我被你骗的好苦啊!
不过就是换了一个未婚夫,他难道不比她的娃娃亲有本事。
他一向觉得难听的真话,要比好听的假话有诚意。
秦容玥也是希望听真话的,结亲结亲,不都是多多少少带了利益结合的吗?
就连她从小定的娃娃亲也是。
楼宴有些莫名,又觉得烦躁,直接坐起来把人拽到怀里,这次真的把人狠狠的按进怀里,好像要把哭声藏到自己听不见的地方。
秦容玥哭的声嘶力竭,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活要勒死他一样,“孙灵说,你是看到她下药的,你明明可以阻止,可来回看了两次你都没有阻止,你也可以白天来救我,可你偏偏要等到晚上,楼宴,你是一早就计划好要娶我的吧!就连刺杀,外面的人也是你,是不是?”
她委屈,真的很委屈。
如果真的像孙灵说的那样就算了,他是喜欢她的。
可是不是啊!
一世踌躇,他心里只有名利,现在他承认了,是因为她是秦文清的女儿,所以救她娶她,为了名利他连婚姻都可以出卖。
为了追求他的大道,他甚至可以舍刚出生的幼子不顾,连夜驾马离开。
孩子没了,她有责任,冷战了一年她原谅他了,心疼他一个人日日奔波瘦的皮包骨。
可后来呢?
秦楼两家政见不和,他先让她规劝父亲舍弃太子,后提刀砍了秦家老少,逼死了祖父。
她哭的昏天黑地,凭什么他步步高走,她就要失去一个又一个亲人?
“楼宴,你真的好黑的心肝。”
楼宴手臂微缩,更加用力的抱紧她,下巴抵着她的头顶蹭了蹭,声音嘶哑道:“没有阻止孙灵,是我有私心,娶你目的不纯我认,但我是真的要待你好的,好好过日子的,我以后……以后真的会待你好的。”
“待我好……”
秦容玥又哭又笑,“你告诉我,你可有喜欢过我,从开始到现在?”
楼宴一时没有说话,上辈子的他在这个时候应该是没有喜欢她的,只是觉得对不住她,这辈子他连命都可以给她,自然是喜欢到骨子里面的。
以前以为是习惯,可失去之后他才知道秦容玥就是他的命,离了秦容玥,就算走的再高,他……也不再是他。
许久,楼宴垂眸道:“因为喜欢你!”
“喜欢……”
秦容玥抬头,含笑抹着还在往下掉的眼泪,不知是要哭还是要笑,拉住楼宴僵硬的手掌,道:“你说喜欢我,日后会为我保我父亲兄弟的命吗?”
蜡烛突然扑哧了一声,暗了又明,她没看清楼宴脸上的神情,听到他说:“他们日后无错,我保他们。”
“何为错?何为对?”
楼宴被她问住,这错对自然是立场了,可按照秦文清的忠君程度,他是一定要扶持正宫太子的。
秦容玥笑着,泪却是流出来,“楼宴,你怎可这样自私?为了你的目的,害的我……”
如果没有那一场差错,他们不会有交际,她不会爱他一生,也不会重来一世。
她会有一个简单的家庭,父慈母爱。
她很想质问楼宴,走到最后,可有后悔为了名利娶她,可如今,一切尚未开始,楼宴也不再是从前的楼宴,让今生的楼宴背负前生的仇恨,对他不公平。
秦容玥无端的感觉无力,随手拉了一下滑了半截的衣领,望向他深不见底的眼眸,她看不懂楼宴。
她也不想活在过去,只要离开楼家,她定然可以重新开始,那个年少情动喜欢的少年,如今证明不是她的少年,她除了伤心,只是觉得可惜和茫然。
世间哪有什么风光霁月的少年郎,有的只是为功名利禄奔波的楼少卿。
“楼宴,我们和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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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计谁都不能算计夫人,因为楼少卿……不会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