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8 章

    远处宴会厅里悦耳的乐声伴随着凉风进入了艾伦、兰斯洛特所在的侧殿。艾伦拍了拍兰斯洛特的肩, 无声地安慰他。
    过了几分钟，兰斯洛特的情绪才变得平稳，至少他看起来又恢复了平常的模样。
    兰斯洛特问艾伦：“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加入南天分会后。”艾伦道：“我雄父说，如果你敢给我穿小鞋, 这个就能当底牌，用来揭发你。”
    “我就不应该相信卡罗尔的。”兰斯洛特沉默地看了会儿艾伦，他叹息了声, 说道：“那当年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吧？”
    “其实我雄父知道的也不多。”艾伦道：“他只清楚你通过天马星的雄虫协会往原尼古拉斯星盗团的碎星带送东西。天马星的雄虫只知道是主星的命令，但雄父他了解主星的情况，他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从中推测出了幕后虫, 也就是你的身份。天马星雄虫协会接到的命令与其说是主星的命令, 不如说是你的命令。”
    兰斯洛特轻笑一声，他已经能猜到卡罗尔的脑回路了，“他是不是还觉得我与星盗有勾结？”
    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兰斯洛特成年后, 他的布局定然会更缜密, 也更不容易被虫发觉，不过就算这样，也是卡罗尔在天马星雄虫协会待了好多年, 才发现异常的。
    当时，卡罗尔也已经离开主星六七年了, 虽然他印象中兰斯洛特循规蹈矩, 相对普通小雄虫沉稳冷静, 但谁知道他们虫族的小王子内心是不是有头小野兽, 中二时期爆发了出来，变得叛逆呢？
    卡罗尔就把原来尼古拉斯星盗团的星球当作兰斯洛特的小玩具，帮助兰斯洛特保护了这个小秘密。再者，他也不想卷入主星的是是非非了。
    此刻，在兰斯洛特面前，艾伦还是要维护卡罗尔的，“雄父没有觉得你勾结星盗，雄父觉得你在带领他们。”
    艾伦刚刚把话说完，就觉得还不如不说呢。
    “如果我真的征服了他们，倒也好了……”兰斯洛特从空间戒指里取出眼镜，重新戴到脸上。
    艾伦看着戴着细框眼镜的兰斯洛特，这就像是兰斯洛特给自己身上套上的铠甲，他完全看不出兰斯洛特在铠甲后面情绪的波动了。
    兰斯洛特问他：“你想不想知道我当年的故事？”
    艾伦实际是到了主星以后，才对他雌父当年不得不离开主星的事有所了解，兰斯运气也很不好，他意外伤害雄虫的时候，恰好撞上了主星不少雄虫被绑架、失踪，所以那个案件才会引来那么大的关注。
    差不多在诺兰捡到艾伦的蛋之前，王室发生了场叛乱，梅瑞狄斯家族的旁支——按照辈分，是兰斯洛特的叔叔，克劳斯亲王——他非法开设了家实验室，实验室引诱、绑架了很多雄虫进入，他们对雄虫进行研究。研究的目的有二，一是想要增加雌虫孕育雄虫虫蛋的几率；二是想要提取雄虫的精|液，通过人工培育的方式让单身雌虫也能得到虫蛋。
    这样的实验帝国其实有不少，很多实验室的课题都有这两个，甚至有后者的研究成果在黑市上流通，但所有明面上、暗地里通过人工培育得到的虫蛋无不资质低下，95%以上的虫蛋资质都只有f，只有不到5%的可能，他们能得到血脉等级e的蛋。
    克劳斯亲王的实验室之所以是非法的，就是因为他们为了得到大量的样本，违背了帝国最高法律，伤害了许多无辜雄虫的性命。
    虫族之所以能纵横宇宙，就是由于他们优秀的身体素质，对机甲天然的亲近，驾驶机甲的时候，他们像是与机甲融为一体，机甲成为了他们身体里的一部分。不管是原始格斗，还是科技文明，他们都走在宇宙族群的前列。虫族的黄道12作战部，每个作战部都有毁灭一个已经进入星际的低端文明的实力。
    可黄道12作战部对对军雌最基础的要求就是，血脉等级达到a以上。
    b级、c级的军雌通过艰苦的训练，不能进入12作战部，但也勉强能有资格为虫族出战。
    至于e级、f级的雌虫，他们只是虫族的工具型人才，社会对他们的要求，只是完成基础工作。如果不是他们的后代也有可能晋级到c、d，他们的劳动完全可以被机器取代。
    对虫族的发展而言，他们的存在完全不重要。
    所以e级、f级的虫蛋，对虫族的未来并无益处，所有实验室之前的实验都是失败的。
    克劳斯亲王把实验失败的原因归于他们实验对象的血脉等级太低，从而无法得到最优的实验结果。普通实验室志愿参与实验的虫是c，小概率遇到b，克劳斯亲王的实验室其实已经有不少b级、甚至a级的雄虫，有些是被强行带回来的，有些是被克劳斯亲王花言巧语骗回来的。
    克劳斯亲王，梅瑞狄斯家族的s级雄虫，很少有雌虫能逃脱他的“捕猎”。就是有敏锐的雌虫发觉不对，也不可能想到s级雄虫能贪图他什么。
    克劳斯亲王希望有更高级的雌虫参与实验，虽然那个时候他们的小动作还没有曝光，但虫帝还是不支持他们的计划。每个s级雌虫都是虫族最珍贵的财富，诺兰、多米尼克这样年轻的s级雌虫不算，其他超过100岁的s级雌虫都掌控着大量的财力物力，就连王室都不愿意轻易招惹。
    偏执的虫疯狂起来是没有理智可言的，克劳斯亲王见从虫帝这里无法达成目的，他就想到了星盗。
    违背帝国法律的事他只能找星盗合作。
    那个时候三大星盗团如日中天，帝国不愿意冒着损伤黄道12作战部的风险硬刚星盗，军部只守住了几道主航线。拉斯星盗团所最为猖獗，他们所在的星球黑市上还有a级雄虫拍卖，就连帝国的贵族都会悄悄与他们做交易，他们得到了心仪的“物品”，也会给星盗些意想不到的好处。
    如今兰斯洛特愿意说，艾伦自然是想从他这里得到最确切的消息的。
    “……我当年差不多10岁左右。那个时候，我非常喜欢我的叔叔克劳斯亲王，他是王室除了我父王外的唯一的s级雄虫，他很聪明，也很有才华，年纪不大，才29岁，就主持了梅瑞狄斯家族最大的实验室。虽然我父皇总是与他吵了一架，对他那些疯狂的想法不置可否，但我们不是敌人，至少我认为不是。”兰斯洛特道。
    兰斯洛特道：“不过等我知道真相已经是几年以后了，当时没有虫想到，他会丧心病狂到与星盗合作。他与星盗合议，他把主星的暗门、当时在主星皇家医院临产的雌虫的资料都告诉星盗。他希望星盗把那些还在怀孕的高级雌虫毫发无伤地带给他，他会把他所有的财产送给星盗做报酬，大约有200亿星币，是他们这支所有的积蓄了。”
    结合后来发生的事，艾伦已经想到了结局，“引狼入室。200亿星币是不少。可星盗到了主星，他们的胃口怎么会这么简单就被满足？”
    “是的。”兰斯洛特的语气毫无波动，只是看他现在的模样，你完全想象不到克劳斯亲王策划失败的这件事几乎改变了他的虫生。兰斯洛特道：“尼古拉斯星盗团联合了哥伦布星盗团、格罗弗星盗团一起到了主星，他们的确活捉了主星皇家医院所有临产的雌虫，也按照协议，把他们交给了克劳斯亲王的实验室，其中甚至包括我的另个叔叔，我父皇的亲弟弟、克劳斯亲王的表哥查利王子，他当时正孕育着第二个虫蛋，正是虚弱的时候，还有其他很多贵族也都被带去了实验室……”
    “……可他们想要的报酬不仅仅是克劳斯亲王的200亿，对主星来说，最珍贵的是雄虫，对星盗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因为我们对雄虫的保护，雌雄比例已经控制在了7:1。星盗那呢？至少尼古拉斯星盗团的星球上连50:1都不能保证的，有很多雌虫出生后甚至只远远地见过雄虫。”兰斯洛特道：“主星皇家医院当时还有不少雄虫，他们有的是来看望雌君，有的是被雌父待在身边的雄虫幼崽，还有我。
    可笑的是，我那个时候是去找克劳斯亲王的，我想缓和他与父皇的关系。
    除了艾贝公爵，他是s级雄虫，出身南天分会，就像你一样，他当年在南天分会也是大魔王的级别，可以直接对上s级雌虫。可三大星盗团的团长都是s级雌虫，他们围攻了艾贝公爵，也幸好有艾贝公爵的拖延，他们等到了军事基地的军雌，不然星盗不可能只扫荡主星皇家医院了。
    可就那样，艾贝公爵也没有想到克劳斯亲王是星盗的同盟，克劳斯亲王当时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他趁着外面混乱，带走了所有主星皇家医院的孕雌。等到查利亲王从实验室被救出来，因为那些实验的折磨，没有得到雄主足够的灌溉，他们的第二颗虫蛋已经被判定为死蛋了。”
    艾伦道：“那你呢？你当时怎么样了？”
    “虽然有克劳斯亲王给的暗门，主星军事医院出事后，丹顿上将在军事基地得到消息，直接就带着军雌堵住了他们，还有阿道夫，他当时刚刚晋级超s，实力也很不错，最后活着离开主星的星盗不到来时的一半，但还是没有来得及救出我们。”兰斯洛特道：“等到他们回到了大本营，那些星盗就开始瓜分战利品。
    我的运气很糟糕，但还没有糟糕透顶。有个南天分会的雄虫认得我，在这之前，他就帮我化了妆，伪装成小亚雌。当时星舰上很混乱，最初抓我的星盗又死了，我本来就是无主的战利品，他们以为那个星盗慌乱中看错了，才会把我带到星舰上来。谁也不肯要我，他们就直接把我扔到主星的黑市上去了，我被小尼古拉斯买了回去。”
    “小尼古拉斯？”艾伦诧异道。
    “尼古拉斯星盗团团长的长子，当时他们都叫他小尼古拉斯。”兰斯洛特点点头，回答道：“现在老团长死了，他应该就是尼古拉斯了。”
    艾伦道：“你一直试图联系的就是他吗？”
    “他跟别的星盗不同。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才16岁。他雄父以前也是帝国的雄虫贵族，有次乘坐星舰，因为星舰被劫持，被带到黑市上去的。他雄父是a级雄虫，自然归了那个星球上最有权势的星盗，也就是尼古拉斯。他是跟着他雄父长大的，与尼古拉斯团长的关系并不好。
    因为小尼古拉斯一直觉得，他雄父应该像帝国的雄虫那样被精养着，如果那样，他雄父就不会早早死去了。艾伦，雄虫可以很强大，像你，像我，像艾贝公爵同战3位星盗团长不败，像我父皇智谋如海。可更多的雄虫他们很娇贵，些许的挫折就能让他们抑郁，乃至早死。
    小尼古拉斯跟帝国的雌虫不同，他很活泼，性子无拘无束的。他不喜欢帝国对雌虫的束缚，他也不喜欢星盗强抢雄虫的做法。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雌虫。
    他跟他的雌父，其他星盗都不一样。他没有为星盗出战过，也没有伤害过任何帝国的军雌。后来射手作战部攻破了尼古拉斯星盗团，他更不可能在星盗的旗帜下战斗了。”
    兰斯洛特说到最后，他的语速少见的变快了，像是要说服他自己那般。
    虽然艾伦从兰斯洛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但他能感觉出来，兰斯洛特的情绪失控了。艾伦少见的比兰斯洛特更冷静，他道：“可是他现在就占领了仙女座，你不要告诉我拥有那面旗帜的雌虫不是他。”
    兰斯洛特微微低着头，沉默片刻，他重新抬起头，望向艾伦，斩钉截铁道：“我还是不相信他会杀无辜的虫。他答应过我的。”
    艾伦道：“如果他做了呢？”
    兰斯洛特目光坚定，毫不犹豫地说：“如果他做了，我会亲手杀了他。血债理应血偿。”
    艾伦察觉出不对，他问：“你们是有过什么约定吗？他的伪装应该坚持不了2年，他知道你是雄虫吧？”
    又是一阵非常尴尬的沉默。
    兰斯洛特轻声道：“当年，我已经在那待了2年，我甚至以为父皇不要我了，我会永远待在那里。非常突然，射手作战部就出现了。不找到我，他们不会罢休的。我就嘱咐他藏起来，自己回去了。”
    艾伦：……
    艾伦觉得兰斯洛特在星盗团里待得乐不思蜀，原来兰斯洛特真的有叛逆期，不过比一般虫崽要早很多，但他心里的这个念头，他可不敢跟兰斯洛特说。
    兰斯洛特继续道：“他很聪明，甚至比我小时候更聪明，我才到他家里半个月，他就发现我雄虫的身份。因为他雄父的原因，他尽他所能保护我，他也教会了我很多东西。就连操作机甲，我也是跟着他学的。他曾经说过，只要他成年礼上突破s，他就能护住我，公开我的身份。”
    兰斯洛特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他甚至不敢相信，那是12岁的他会有的想法，“他说，等我成年了，我就会成为他的雄主。在尼古拉斯星盗团里，雄虫也是要听雌虫说的话的，有些雌虫会对他的雄虫伴侣很好，但也不会称呼雄虫为雄主。有这样的对比在，我竟觉得，得了他，是我最大的幸运。我答应他了。”
    艾伦：……
    堂堂虫族王子，竟然沦落到有雌虫愿意嫁，叫他雄主，就精神失常了吗？
    此刻，艾伦对兰斯洛特真的是异常怜惜啊。
    还不待艾伦发表意见，兰斯洛特又道：“不过那个只是小虫崽时候说的话，算不上真。当初，射手作战部毁了那里所有的星舰、机甲，他也不可能离开。我花了好大的劲，用了各种方式，都没有在尼古拉斯星盗团原来的星球找到他，我也以为他已经死了。如果不是突然有了仙女座的消息，我早忘记他了。”
    艾伦望着他面前快30岁连个雌侍、雌奴都没有的会长。
    他道：“是啊。那样穷乡僻壤出来的、没有教养的雌虫，估计长得也不怎么好看，你怎么会喜欢他呢？那也太没有品位了。”
    兰斯洛特的表情，像是脸上被打了一拳  。
    艾伦：呵呵。
    艾伦想到花园里的两位，他们当初是怎么嘲笑他的？还有兰斯洛特，素来公正的会长，是怎么袖手旁观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当时他还是个软弱可欺的小白花雄虫，现在，风水轮流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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