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
阮南依没在多少银子与李严争执,问道:“她一个小姑娘,你花这些银子买回去,让她当丫鬟?还是给你当妾?”李严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如实回答了:“发妻离开的早,留下我一个人,也没留个娃当念想。小蝶……我想让她当我的继妻。”
李严看着阮南依,眼睛中闪烁着属于商人的算计,目光若有若无落在老妇人身上。阮南依明白这个眼神的含义。
他愿意娶小蝶回去,但是不愿意让老妇人接着攀上亲戚,伸手找他拿钱。
李严是个有点矛盾的人,他既对小蝶有些好感,但也有商人的特质,才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阮南依提着裙摆,蹲下来,仔细问小蝶:“这个人的话你也听到了,现在摆在你面前有两个选择。”
“我还是他,你来选。”
小蝶抬起头,看看阮南依又看看李严。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苍白极了:“给我十个数的时间。”
阮南依答应了。
云逐月找到空闲的时间,将自己兔子灯的竹竿搭在阮南依上面,笑嘻嘻与阮南依交换眼神。阮南依无奈,用她的兔子灯碰了一下云逐月的,两个白纸兔子撞到一起。
时间到了。
小蝶踉跄着站起来,没让人扶。她用手整理自己的头发、衣裙,笑吟吟同李严道:“谢谢。”
李严叹了口气,怅然所失。他想要说什么,最终道:“你可以给我递信,我能收到。”
小蝶笑了笑,没有答话。
“姜遂。”阮南依道。
姜遂一直在暗处,此时来到大家面前。他拱手,等着阮南依的吩咐。
“小蝶姑娘的去处,你来安排。”
“是。”
“暖玉,付钱。”
暖玉依言。
三言两语安排下来,牛瑜算着时间:“快放烟花了。”
“还能找到好些的地方吗?”
“找不到把逐月抬出来。”
“仗势欺人不好吧。”
“这叫合理利用。”
阮南依几人说笑着,走远。
老妇人这才反应过来,呆愣地看着,不可置信地呢喃:“什么?到底是两倍还是三倍的价钱?”也许是意识到这已成定居,老妇人也不在李严面前装了,破口大骂:“这么点钱!买我老婆子的孙女!你们有钱人都这么小气吗?!啊呸!”
原本在老妇人的算计中,既然这个孙女李严和这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小姐都想要,那两边一竞价,那能翻好几倍。
用这个钱,她能做好多事情,说不定绣坊都开起来了。
老妇人完全没想到,阮南依根本不会和李严竞价,而是什么让小蝶自己决定。老妇人再一想,都是这个胳膊肘外拐的孙女,才让她捞到了这么少的钱。
她们比预定时间晚了一些,临近一些看烟花好的位置都有人。不过她们几个的身份,往京都一扔还是有点水花,名下有几个私宅,其中一个刚好在附近。
大片大片的烟火在天空绽开,瑰丽到极致后消失。她们的位置高,能看到下面的人群。年少老幼都有,烟花绚丽的光映在人们的脸上。
云逐月看了一会儿烟花就不看了,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一直这样就好了。”
苏玉虎模仿烟花上天的声音,逗牛瑜笑,接道:“你在说什么?怎么怪怪的。”
血色却渐渐从阮南依脸上褪去,但她在稍暗一些的地方,没有人看见。
云逐月也注意到她这句话怎么听都不好,改口道:“可能今天看到了那个小姑娘,有些感慨吧。”
云逐月也很难说清她为什么要这么说,只是看着在下面的人们,心中不安的预感很重,总觉得太好了,好得像是一场梦,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破。
烟花看了一半,厨子将酒菜都送来了。她们出来早,胃里大多都只有几块点心,又走了一大段距离,腹中空空如也。
平日阮南依都很克制,今天却和不要命似的,一口一口地给自己灌酒。云逐月拦她,愣是在阮南依的软磨硬泡下没拦住。
云逐月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牛瑜还责怪地看着她。
云逐月理直气壮:“你来。”
牛瑜,阮南依水汪汪地看着她,讨好道:“牛瑜姐姐。”
牛瑜:“……”
这谁能劝?!
与牛瑜和云逐月不同,苏玉虎发现阮南依能喝酒,那真是太开心了!
在喝酒上,苏玉虎深得苏老将军和她哥的真传,那是真的能喝,而她也是真的海量。阮南依脸都红了,她一点事都没有。
她们在宅邸一处凉亭里,四周的景致很好,还有一片小湖。云逐月狠心,劈手去夺阮南依的酒杯:“不能再喝了。”
阮南依把酒杯推给云逐月,自己拿一个小酒瓶跑了。
云逐月:“!”
阮南依一脚踩在阑干上,这是她清醒时绝对不会做的动作。云逐月紧跟着站起来,看到谢晟匆匆来了,又泰然地坐了下来。
谢晟还是戎装,伸手去接阮南依:“下来。”
阮南依已经踩到阑干上,整个人拔高了一截,这样她可以俯视谢晟。此时她看面前,有一些重影。阮南依用力眨了一下眼睛,低头打量谢晟。
“唔……”
认出来了。
“谢晟。”
阮南依抱住谢晟的脖子,谢晟将她抱了下来。她和个小猫一样,蹭着谢晟,挂在谢晟的身上。
一边蹭,阮南依还一边嘟囔:“盔甲太硬了,能脱下来吗?”
谢晟不理她这些醉话,只是道:“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
谁知道谢晟说完这句话,阮南依刺溜一下从他怀里跑了,躲到云逐月身后,拒绝:“我不。”
牛瑜好奇极了,不过她和谢晟不熟,只是友善地打量着。苏玉虎惯是个大胆的,哈哈笑了起来。
云逐月忍着笑,调侃:“世子,她不和你走,我也没什么办法。”
谢晟伸手:“过来。”
阮南依躲在云逐月身后,再次拒绝:“不,你太讨厌了。”
云逐月笑容僵了一下,团扇轻轻摇着,给谢晟解释:“醉酒了,闹着玩呢,世子别往心里去。”
她说这句话的语气,对于谢晟其实不是特别友好,暗含了一点警告。相当于告诉谢晟,阮南依她护着,谢晟若是因为阮南依说讨厌,恼了,给阮南依什么气受,云逐月可能得和他斗一斗。
谢晟淡漠道:“知道,她在给我撒娇。”
云、牛、苏:“……”
这恩爱秀的。
谢晟哄人,阮南依不买账。手里不知道哪儿捞来的酒瓶,刚拧开,愕然发现自己到谢晟谢晟怀里了。
谢晟将小酒瓶不容置疑从阮南依手里拿走,阮南依呆呆看着。
看着看着,阮南依张嘴。谢晟以为她要吐,拍拍她的后背。谁知道阮南依梨花带雨哭取来,讲究美感和可爱的那种哭。
“呜呜呜——你抢我东西,不和你玩了。”
哭那是真哭,眼泪都下来了。
谢晟当场被钉在原地,一不留神让阮南依从怀里跑了。
其余人哈哈大笑起来,无情地嘲笑。云逐月泪花都要笑出来了,侍女来禀,说是送弓的那个人来了。
云逐月看谢晟追着阮南依去了,答道:“嗯,收了就行。”
侍女:“那个人说,要亲手交给您。”
云逐月收敛几分笑意:“你听我的听他的?”
这名侍女立刻跪了下来,说当然听云逐月的,云逐月点头,让侍女退下去。
前门,商琦行被扔了出来。侍卫道:“你还敢翻墙?!若不是你有玄龙卫的令牌,今日定要让你吃一顿毒打。”
商琦行表情讪讪,刚好看到了带着人和弓的百里铁。
那个弓箭由百里铁身后的人托着,商琦行一眼就被吸引了,赞叹了一声:“好弓!”
百里铁也是性情中人,两句话就与商琦行数落起来。恰巧侍女出来,让百里铁留下弓就走,至于云逐月,肯定不会见他。
百里铁道了一声可惜,然后与商琦行称兄道弟、勾肩搭背,两人都说要找一个酒馆,一醉解千愁。
阮南依又站到了阑干上面,这是一盏茶内的第三次了。
谢晟面无表情,伸手接她:“下来。”
阮南依脸上泪痕都没干,执拗道:“我不……”
话都没说完,谢晟将她抱了下来,然后从阮南依袖子里搜出一瓶酒。这次不由分说,牵住阮南依的手,与阮南依十指相扣。
“人我带走了。”谢晟牵着阮南依往外走。
阮南依顺手抄起一个酒瓶,砸在石桌上,哐当一下砸碎了。她捡了一个尖锐的瓷片,抵在谢晟脖颈边:“干嘛啊,松手。”
谢晟停下了脚步。
云逐月原本在慢吞吞喝茶,被这么变故弄得冷汗都下来了:“别冲动。阮阮,你认识他不?他是谢晟,你未婚夫。”
这个时候,侍女领着苏寻进来了。苏寻是来接人的,接俩,一个苏玉虎,一个牛瑜。这位见多识广的少年将军,看着这一幕,犹豫着手按到了剑柄上。
牛瑜拍拍他手背:“应该没事。”
苏寻迟疑:“你知道上个利刃朝统帅的人怎么了吗?”
牛瑜:“……”
苏寻:“我不是担心我们统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