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有安排
是夜,郎郁尘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叶少漓与冷沧澜于御尊殿前借神龙柱修复受损的神识,以及压制住叶少漓体内蠢蠢欲动的恶念。冷月寒风,冰凉刺骨。
一道如闪电般地紫色光芒掠过窗前,郎郁尘莞尔,正了正衣袍,打开房门,只见一身形修长伟岸的男子伫立在莹莹月光下。
身着紫色衣袍,头戴玉冠,神情肃穆。
“承东君?不,马丁凌……”郎郁尘满脸讶异之色,随即热辣辣地泪水夺目而出。
“你还是叫我马丁凌比较自在。”
郎郁尘微微点点头,心中满是感慨却无从说起。
“你不请我进去坐坐?”马丁凌抬手抚了抚郎郁尘的眉眼,笑道:“落尘可不如你这般爱哭鼻子。”
郎郁尘皱眉,不禁哀叹:“如今我也不知我到底是谁了……”
马丁凌环臂打量着郎郁尘,眼神复杂。
郎郁尘怔了怔,一拍脑门,笑道:“请进。”
马丁凌于案前坐下,郎郁尘递过一杯热茶,道:“你回天界可还习惯?”
马丁凌接过茶置于案上,沉沉一笑:“我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在哪都习惯。”
郎郁尘盘膝坐在榻上,有些说不上话来,毕竟落尘曾与马丁凌形影不离,终日相伴过。
“我来并非只是与你叙旧,我有重大的事情需告知。”马丁凌一脸正色道:“这事在三千多年前就该公诸于众,可我势单力薄,难以抗衡。”
郎郁尘心下一紧,这事看起来挺严重,竟能让马丁凌如此郑重。
“何……何事?”郎郁尘怔怔地看他,眼神里俱是慌乱。
马丁凌假装不察,依旧淡淡道:“三千年前,你被天帝囚于虚空之境,我便心急火燎地去找你,恰逢帝后二人起了争执,动作之大,我在殿外被灵压震的气血不畅,于是我便匿了身形潜入寝殿,天后趁天帝不备,将噬魂咒打入天帝的魂识中……”
“以天后的修为不可能不被察觉,我在逃离的过程中还顺走了通天灵镜,不过那些时日心情低落,终日以酒为伴,我自知那日脱身无望,便将那灵镜交与天帝身边的侍女,嘱咐她务必好好保管。”
郎郁尘惊愕地说不出话了,良久才磕磕巴巴地问道:“你怎知……那……那侍女……”
马丁凌神色自若道:“她是我姑姑。”
郎郁尘恍然,原来如此,毕竟他不是若尘,此事他还真不知晓。
“然……然后呢?”郎郁尘问。
“自然是落入天后手中,原本私闯内殿便是死罪,但那日我喝了不少酒,众仙者为我开脱,天后也不能驳了众人的面子,便将我打入凡尘中,受那轮回之苦。”
马丁凌说的云淡风轻,郎郁尘听的却是心惊肉跳。
“这事可还有人知晓?”郎郁尘问。
马丁凌轻轻摇了摇头,又道:“我怀疑暮漓君并非天后之子。”
什么?郎郁尘骇的差点从榻上跌落下来,小漓“吱”地一声跃过,落在郎郁尘怀里。
“天……天妃娘娘?!”马丁凌神色骤变。
小漓那金白相间的毛色十分打眼,且极度罕见,任谁见了都能印象深刻。
郎郁尘温柔地撸着小漓柔软的皮毛,漠然道:“不可能,少漓拥有着最高贵的血统。”
“可……事实就是如此。”马丁凌望着小漓,言辞间有些局促。
“可有证据?”郎郁尘停下手中动作,目光如炬。
马丁凌迟疑片刻,抬手指了指小漓:“她便是最好的证据。”
郎郁尘惊骇不已,忙将小漓置于乾坤袋,摇摇头道:“不能对她使用那种手段,她受不住,此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晓便好,切勿再声张。”
“可暮漓君迟早会知道。”马丁凌道。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郎郁尘指尖划过手臂,留下一道粉色印记。
“不必,我已知晓。”
叶少漓与冷沧澜衣袂翩翩地走了进来。
郎郁尘眼神亮忽地亮了起来,随即归于沉寂,他有些不敢看叶少漓的脸,这个消息对于叶少漓来说应该是个晴天霹雳吧。
“暮漓君,沧澜君。”马丁凌站起身,微微躬了躬身,算是见礼了。
叶少漓摆摆手,冷沧澜则是面无表情道:“我早已不是什么沧澜君,我不过是游戏人间的游魂罢了。”
马丁凌道:“不,你还是那个沧澜君。”
冷沧澜但笑不语。
叶少漓眸色黯淡些许。
“少漓。”郎郁尘跳下榻,忽地上前一把拉过叶少漓的手,也不避讳其余二人的目光。
冷沧澜对此情形早已司空见惯,他面色沉稳自然地坐在案前不言不语。
倒是马丁凌浑身不自在,他有些窘迫。
叶少漓抬手抚了抚郎郁尘的发顶:“怎么不多睡会。”
“睡不着,你又不在……”郎郁尘撇了撇嘴。
这二人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令冷沧澜与马丁凌的心思沉重下来。
冷沧澜想起了落尘,那个为爱痴狂又心碎的人,倘若他知道有那么一天,叶少漓会爱上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不知会不会后悔当初自己的决绝?
那么残忍地对待自己,换来的又是什么?
冷沧澜默默地招来一壶好酒,自酌自饮。
马丁凌心里更是五味杂陈,他既想着前世的落尘,又惦念着如今的郎郁尘,不过他视为知己,并于男女般的爱情。
只是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叶少漓似乎都不待见自己。
马丁凌知道,所以他也没有越矩。
从来没有。
叶少漓道:“天妃产子那日,身旁只有一婢女若桃,其余人等皆被天后所遣离,我与沧澜少时常常在仙池旁遇见一洒扫妇人,目不能视,耳不能闻,那便是若桃,她被天后夺了魂识,我曾偷拿过通天灵镜,才知此事,天后为何对一婢女如此,虽有蹊跷也从未过多猜想。”
马丁凌愕然,道:“我姑姑早已将灵镜还与天帝?”
叶少漓颔首。
马丁凌不由打了个寒噤,原来天帝早已得知真相,可为何还是饶过自己?莫非当真是为天后所挟,身不由己?
冷沧澜嘲道:“所以,我母妃便成了帝后之争的牺牲物?”
郎郁尘道:“都过去了,现在还是想想如何度过眼下难关。”
郎郁尘小声嗫嚅道:“只余六七日了。”
叶少漓蹙眉,将郎郁尘的手攥紧,像是一松手他便会再次离开。
夜色尤为浓烈,晚风吹着窗棂,哗啦啦作响。
马丁凌的双眼盯着窗外,叹息道:“如今的天后怕是我等应付不来的,不过万象鼎在何处我倒是知晓,只可惜没了落尘,终究是功亏一篑,天后若想一网打尽,简直易如反掌。”
郎郁尘深邃的眸子在烛光中烛光中闪烁,他笑道:“落尘还在,我也在,有何不可?”
马丁凌专注地盯着窗外,喃喃道:“终究不是同一人,奈何不得……这千百年来应是天帝在护佑我们,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此言差矣,只要我愿意,没有什么不可能。况且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后悔之事。”
夜空下,落尘身着黑袍,目光沉郁,周身散发着幽幽之光,半张好看的侧脸如同魔魅,带着点孤冷的笑意。
屋内四人惊愕不已,原本以为落尘会不顾大局,依旧我行我素,不曾想他毫无预兆地清醒过来。
郎郁尘又悲又喜,带着谨慎的态度问:“我们如何共存?”
落尘冰冷的视线扫过来,有种迫人之感,郎郁尘有些骇然,往叶少漓身后靠了靠。
“我如此可怕?”落尘的话里依旧带着透骨的寒意,只是面色柔和下来。
郎郁尘摇摇头,低低地说了一句:“你馋我身子由来已久,我都有心理阴影了。”
众人闻言,忍俊不禁。
落尘也笑出了声,叹道:“你比我有趣,难怪少漓会爱上你。”
郎郁尘歪着脑袋看看落尘,又看了看叶少漓,叶少漓满脸温柔地朝郎郁尘笑了笑,简直如沐春风,令人心动。
早在郎郁尘昏迷之时,叶少漓便已想好对策,只要找到万象鼎,洗去落尘一身恶念,便可除去这一隐患,至于落尘的肉身问题,冷沧澜成竹在胸,叶少漓倒也无甚担心。
当然这些郎郁尘并不知情,他还沉溺在落尘要将他神识毁去的阴影中。
马丁凌则不敢苟同,他甚至认为万象鼎所在之地他们即便是去了,也未必能成功,何况时间如此仓促。
易灵洗髓术在千万年来从未有人真正使用过,其过程复杂多变,且痛苦难耐,犹如人间炼狱。
这是创造万象鼎的祖师爷留下来的告诫之词。
而这一些,郎郁尘与叶少漓皆不知,冷沧澜自然也不敢随意相告。
落尘是知道这些的,他在清醒之时曾说过,三千多年前,他能亲手撕了自己的魂识,如今也能做到,这世间没有什么令他畏惧。
只是,他怕万一失败了,他又要负冷沧澜一世。
冷沧澜道,倘若如此,便一同灰飞烟灭罢。
落尘不依,他认为自己不值得冷沧澜如此倾心地付出。
冷沧澜心中悄无声息地涌过一阵暖流,就冲着落尘这话,这万年的等待和苦难,生死皆不悔。
四人在这静谧的夜晚商讨着对策,马丁凌拿出那张早已备好的地形图,四人决定即刻前往目的地寻找万象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