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跟短命鬼谈恋爱
祁曜不会跟小孩打交道,往后退了几步,把交涉让给霍荧。霍荧这会儿倒像个冷酷的魔王,只用几句言语就把人逼得意志崩溃,那孩子惊恐得坐在地上连连往后蹭着,到了墙角,索性破罐破摔扭头就跑。
霍荧也不去追,却朝祁曜眨眨眼,好似在说,这回轮到你了。
祁曜会打架,但那是以杀人为目的的打法,面对这仿佛一碰就碎的孩子,她根本施展不开手脚,俩人你追我赶,比起打斗更像在喂招。
孩子这会儿倒顾不上怕霍荧了,他看出霍荧和祁曜是一伙的,而且这个人毕竟长着一张温和无害的脸,看起来没什么杀伤力,他打不过祁曜,跑也跑不过,干脆把霍荧当成挡箭牌,围着他跑,霍荧表面上一脸无辜地劝祁曜别下手太重把人打废了,其实也没少给她下绊子。
表面看来是一个要打一个护着,实质上已经变成两人之间的交手。
看似随意落下的手,落在祁曜将出手的路径,看起来站不稳的踉跄,更是险些绊住她,祁曜心里一狠,往霍荧两腿间的空隙里踢去,想把藏在背后的孩子一脚踢翻,却被霍荧一把按住她的腿。
“霍荧!”她不悦地喊他的名字。
霍荧看起来无辜且委屈,“悄悄,你这么一脚踢下去,我可就废了。”
祁曜往霍荧胯间看了一眼,想起他和自己生理构造的不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自在萦绕心间,为了掩饰这不自在,她倨傲地冷哼一声,屈腿往霍荧腰间踢去。
“既然你喜欢当烂好人,就替他陪我打好了。”
对手不是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孩子,自然无需束手束脚,只是这对招也不像以往生死对战的凶狠——当然只对祁曜自己来说。
霍荧轻笑着躲避,他很少出招,出手便是角度刁钻阴毒的路子,这点跟他机甲的作战风格很相像。
一黑一紫的两个身影腾跃交错,一刚一柔,一个坚冷诡谲,一个柔质多情。
至于那罪魁祸首的小孩,早趁两人内讧时跑掉了。
霍荧忽然收力,祁曜还没反应过来,直接把他推倒在地,霍荧一拉她手臂,她就跨坐在他身上了。
“人都跑了,你还来真的啊。”
祁曜扫一眼小孩跑掉的方向,她跟霍荧打,还有另一个原因,一个让她后知后觉,感到很不爽的原因。
“他偷了你的卡。”
霍荧猜到她要说什么,顿时心虚不吭声了。
“你只从他那收回一张。”
祁曜脸上现出叁分冰冷,“你的卡,那么多张卡,真的全给他偷走了么?”
假如这种货色就能从霍荧身上把他所有的卡拿走,倒要怀疑霍荧是故意放水了。
她边说边往霍荧的衣袋里摸去,摸完衣服口袋摸裤口袋,霍荧也不阻止,歪着头看他,这会儿他身上那股浸染入骨的妖媚又回来了,此刻被压在身下,眉眼含春,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
祁曜顾不上去看他,只顾着从他衣间摸到那迭卡,好不容易摸到了,她又觉得无趣起来,霍荧既不抵抗,也不反驳,一副老老实实给欺负的样子,这让她没成就感。
而且她想了一下,也没那么气了,她现在对霍荧顶宽容了,毕竟不撒谎,不作弄人也就不是她认识的那个鲜活明亮的霍荧了。
祁曜抬眼迎着霍荧的视线。他的眼睛生得格外好看,似水墨勾勒成的千重万重,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人生的是重瞳,所以眼睛自然比旁人的耐看些。从前只觉得霍荧眼儿带媚,其实他的眼形虽漂亮,却也端正,平素的媚意来自眼眸深处,此刻淡下去了,就显出几分冷雨凄清,暗弱不明的调调来了。
这一刻,她被其蛊惑,垂下身亲吻了他的眼睛。这个吻很轻,像蝴蝶的羽翼落在睫毛上,将落未落。
霍荧下意识揽着她的背,不愿她离开,他的胸口滚烫,身姿却柔软,像一朵款款盛开的曼妙妖花,将她盛放其间。
祁曜的唇迟疑的滑下,沿着他的眼落在他的鼻尖,又落到他的唇。
霍荧闷哼了一声,因她竟直接咬破他的唇。
祁曜的吻不成章法,蛮狠,凶恶,比起亲吻更像闻血腥而来的野兽噬咬,很快唇齿之间就尽是血液腥甜。
祁曜抬起身,她的唇色是艳的,眼眸是冷的,两种色调出现在同一张脸上,似坚冰与烈焰的泾渭分明。
“我不会跟短命鬼谈恋爱。”声音也是掷地有声。
语罢,她后退起身。
霍荧忽悄没声息地握住她的腕,一道巨力把她的身体拉下来,这一刻的男人身上迸出近乎凝成实质的压迫感,伴着温柔含笑的询问,“玩的开心吗?”
祁曜还没反应过来,霍荧的唇就印上来了。
这不是多么具有侵略性的吻,甚至没有什么欲色的成分,只是唇舌温柔的含吮,他怕吓跑祁曜,她像一只干净的蝶,才刚刚肯为他驻足。
“这样的才叫亲吻。”
祁曜揪着他的衣领,垂下的眼睫藏住眼底神色,她没再躲避,而是配合完成了这个吻。
然后耳旁极近的地方响起男人的话声,“要是我把焚炀永劫给你呢?”
她脸上表情不变,“嗯,我考虑考虑。”
***
祁曜站在墙边,等着霍荧“解决”。
片刻之前霍荧的话语还回响在耳旁。
他性子极傲,当年被罗远昭制住时,哪怕两只手废了,但身子其他各处都还完好。
罗远昭和杜坤阳相反,他喜欢玩物完完整整,但他又想霍荧屈服,于罗远昭而言,这般傲骨铮铮,年轻自负的猎物,比起肉体,从精神上摧毁才是最妙的。
于是淫药如水一般灌下,精神暗示,肉体调教,一样没落,那是足足两个月的折磨,足以让一个人改变心性,舍弃姓名的耻辱。
那些淫毒让他往后的岁月里不得不夜夜交欢,半是醉生命死,半属不得已,时至今日,哪怕身手回来了,但曾经的他也已经不复存在。
祁曜相信霍荧的话,因为就连冷淡寡欲如她嗅到他身上的气息都不免魄荡魂摇,一个吻过后更是身体燥热,吹了半天风才冷静下来。
霍荧从幽巷走出来时,已经是神清气爽,神色满满的餍足。好似才吸完精血的妖花,艳极,也美极。
祁曜轻咳了两声,别过脸去,这是她第一次不敢去看他。
见她目光又落在那孩子逃走的方向,霍荧以为她还在担忧他。
“毕竟不是黥徒,人又是个机灵的,以后过得不会太差,而且,你不是还教了他几招么。”
他没说出口的是,没准运气好也能成为另一个林歇。
曾几何时他也以为自己能成为又一个林歇,那对当时的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奢谈,那时的他什么都有,名师挚友,地位名望,人生扶摇直上,他只差一个天鉴杯的冠军就能被举荐往宇联防,从此天高海阔,无所拘束。
那时的他又何其愚蠢,只一个黥徒身份就如天堑,他甚至不如这孩子离那梦想更近。
“这里是毗邻西黎的边境,从长相看他是流亡过来的西黎人,西黎和昶境同属极东与新约盟国的交界,下场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都说昶境君主软弱无能,看样子倒是错怪了他。”
他说的昶境君主,不止厉晟,还包括女帝厉戕元。
祁曜愣了一下,她不确定霍荧是否知道她的身份,至少在外界看来,厉晟还是她的未婚夫咧。
“可能是因为因为西黎被哄着解除了悬黎壁吧,厄雷蒙特倒是赶走黥徒了,可也没办法给他们止住战乱。”她还是慢吞吞开口,想起了什么,又道,“其实云螭也不算什么好东西。”
“为什么这么说?”
“厉氏王族为了云螭,等同被囚禁在宫城中,看着光鲜,也只不过是饲料罢了。”说完,祁曜自觉失言,摇了摇头,“当我什么也没说吧。”
霍荧指了指天,“去采买吧,天快黑了。”
他顺势去拉祁曜的手,祁曜这回的反应却不同平常,直接把他的手甩开了。
霍荧嘴角的弧度渐渐扩大,他好像发现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惬意得眉眼都漾着得意,他还是去拉祁曜的手,抚着她带着薄汗的掌心。
“我刚刚用的不是这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