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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

    “瘦了吗。”自家闺女这么说,胤祐便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脸颊。知道晚上孩子们都要来,今儿下午胤祐还专门起身洗了个澡,又把奴才叫过来伺候着剃了头刮了胡子。本以为还行,没想到在孩子眼里,却半点都没瞒过去。
    “瘦了,不信您问嫡额娘。”令仪知道自家阿玛就跟嫡额娘亲,什么话嫡额娘说出来才算数。胤祐听着令仪的话,这会儿才发觉玉玳和孩子们眼里的担忧,也不知道自己忽略了多久,她们又跟着操心了多久。
    “令仪放心,阿玛没事儿。”胤祐伸手摸了摸大格格的头,眼里总算添了几分笑意。他面上松快了,几个孩子才跟着胃口好起来,桌上还有好些螃蟹,也很快就被吃完了。
    “这段时间难为你了。”送走了孩子,胤祐又让奴才烫了壶酒,弄了几个凉菜摆在院里。他拉着玉玳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酒喝了大半有些微醺了,才突然扭头冲着玉玳这么说。
    “我还以为你今晚又要不说话了呢。”玉玳手里拿着个菱角一点点剥着,剥出来的肉都放在碟子里,自己吃得不多,大半都被胤祐当下酒菜吃了。煮过得到菱角又香又嫩,正好解了晚上蟹黄蟹膏的腻。
    胤祐听了这话先是笑了笑,然后才放下酒杯侧身越过隔在两人中间的小几,“今儿晚上令仪说的话,叫我听了挺不是滋味,合着爷就是自己跟自己较劲,瞎折腾是吧。”
    “你以为呢,好在有令仪说破,要不我也为难。”他把头凑过来,玉玳也俯身凑得更近,自己跟胤祐太近了,他正不得劲的时候,自己说重一点都怕伤着他。“没见我这些天什么都没干,尽守着你了。”
    “哼,也就这会儿对爷好些。”人想通了便看什么都通透了,尤其眼前这人儿,怎么瞧着怎么好看,还没等玉玳反驳他这话顶没良心,便整个人都被他抱紧,剩下的话也被他给那嘴给堵回去了。
    今日份碎碎念:有小伙伴问憨憨怎么突然颓了,也是发现自己求了很久的东西,最后在自家阿玛看来,原来是一句话就能随意抹杀的,让他有些钻牛角尖了吧。
    其实过日子嘛,今天不知道明天到底好不好,还是珍惜眼前最重要。憨憨想通了就好了。
    第九十章
    想通了憋在心里的事儿,胤祐总算是睡了个好觉。当然也有可能是昨晚上拉着玉玳折腾狠了, 累的。反正不管怎么着, 第二天两人都起晚了,待到起身时已然是到了中午。
    桃子荔枝带着奴才们进来伺候, 荔枝看着床上一团凌乱都忍不住暗自摇头,主子爷颓的时候折腾人, 怎么好了还折腾,真够难伺候的。
    好在这话她也就在肚里滚一滚, 要不说出来能气死胤祐。
    “再过几天就要中秋了, 府上的节礼准备得怎么样了。”缓过一口气的人, 总算是有心思管管府里的事儿了。要不说过日子便是如此,以前天天忙的时候事多, 现在闲下来关起门来事也不少,端看你想不想管而已。
    “回主子的话, 都准备齐全了。”秦岭这回是一路跟着去跟着回的, 在他看来主子这次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现在好不容易平安回来了, 怎么可能还让他来操心这些琐事。
    “今年府里上下过节的份例都往上抬一抬,最近过得不容易吧。”秦岭如今俨然成了府里管家, 尤其胤祐身边的琐事都归了他伺候。自己这阵子闹得凶,下边奴才就得跟着遭殃。
    “那奴才先替大伙儿谢主子赏了。”秦岭现在早没了原先那股憨劲儿,也就笑起来的时候,还有些藏不住。“主子说的什么话,奴才伺候主子天经地义的事儿。”
    “行了, 别跟爷这儿憋着说好话了,下去吧。”秦岭不是会溜须拍马的人,这些话他没说腻胤祐都听腻了。“福晋呢,怎么吃完饭就不见人了。”
    “爷,福晋在暖阁那头,今儿好像是如意阁来人了,带了好些东西来,干嘛奴才也没瞧明白。”人上午就来了,主子没起就一直等着,这会儿在暖阁待了挺久,也不知道做什么。
    “行,爷过去瞧瞧,别跟着了。”到暖阁要经过后花园,这会儿令仪正跟几个姐妹架了屏风在花园里赏菊,开诗会。令仪就是个做东的,作对子写诗她都不大行,便翘脚捧着果酒在一旁看着。
    这会儿远远看着自家阿玛从另一边穿过花园,几个孩子便赶紧都起身了。再是亲侄女儿那都是养在深闺里边的,胤祐也见得少,这会儿隔着池塘看着几个姑娘家也没打算过去,远远地摆摆手就算打了招呼,让她们该干嘛干嘛去。
    几个孩子都懂礼儿,一直等着胤祐走远了才起身,“令仪,七叔这是往哪儿去啊,瞧着兴致挺好的。”这里边年纪最大的四爷府上的宝珠,今年都十三了,几个皇伯父和皇叔之间发生的事儿早都能懂了。
    今儿过来之前,乌拉那拉氏还把她叫到跟前去细细嘱咐了,万一七叔府上瞧见什么事都别声张,等回来了再说。自从回了京城之后,乌拉那拉氏不止一次派人往玉玳这儿捎信,问问她有什么要搭把手的地儿,可人玉玳次次都说什么都好。乌拉那拉氏是怕她有事瞒着,才想出这么迂回的法子来。
    “不知道,许是往暖阁那头去吧。”这时候穿过花园子还能干嘛去啊,后院又没别人,“如意阁今儿来人了,说不定过阵子铺子里又得添新玩意儿。”
    “真的啊,那咱找个时候先过去瞧瞧呗,别等沈掌柜送到府里来,等他送上门京城里都传开了,不乐意晚人家一步。”说话的是九爷府上的大格格,小孩儿年纪不大臭美得很。长得像九爷,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对穿衣打扮最是上心。
    “你就想想吧,九婶肯定不同意。”这些没出市面的时兴东西,嫡额娘她们穿着带着,那是应当应分的,出彩了还在各家夫人跟前得脸。但自己这些还没出嫁的格格们,就不该那般招摇,别让外人瞧着不尊重。宝珠到底是四爷府上教出来的,说话也是一板一眼的,下边这些妹妹听了也不大敢回嘴。
    “要我说啊,衣裳首饰来回来去的也就那些花色,今年时兴蜀绣,明年就又轮到苏绣,早两年不还家家都争着要湘绣来着。”令仪的爱好不在打扮上,她从腰间抽出把小巧精致的匕首,“你们瞧瞧我这个,这玩意儿可难得,我托十叔给我弄来的,正经的蒙古货,得劲不。”
    一看她的动作,几个姐姐妹妹就知道她要干嘛,尤其五爷府上的二格格苏格,一瞧这架势就眼晕,“姐,您可别到处显摆了行不,就因为当年我阿玛给你备的礼儿是把匕首,都不知道被七叔埋怨多少回了。您这还显摆,下回被七叔瞧见,七叔倒是舍不得你,到时候倒霉的又是我阿玛。”
    都说女儿跟爹亲,几个格格也一样。说起府里这点琐碎事儿,刚刚研好墨打算作诗的兴致就全抛到脑后,只顾着说话聊天去了。也不知谁说了什么,几个小姑娘都笑作一团,连池塘里的鱼都沉到底下去,许是被她们闹烦了。
    “诶,那谁啊,怎么往咱们这边来了。”说得正兴起的时候,苏格眼尖突然瞧见有谁从另一边过来了。瞧着身后还有几个丫鬟婆子,也不像是七婶府里的奴才啊。可七叔府上人少,那在京城都是出了名的,谁不知道七婶好福气,这么多年了七叔就守着婶婶一个人过,怎么突然多出个人来。
    “令仪姐姐,你府上来客了?”这话问得新鲜,这时候谁会上门来给人添麻烦?说话的是九爷府上的三格格,九爷这些年一口气生了不少孩子,就是全都是闺女,站成一排可壮观。
    “不是。”令仪扭头看的时候,人已经走得挺近了,“是后院那边的,我也没瞧见过,不知今儿怎么出来了。”后院还有个格格,这事几年前令仪就知道了。那时候自己还小,大晚上的听见隐隐约约的有人弹琴,后来第二天问奴才,才知道后院还有个人,听说是脑子不大好,所以一直没让见人,那次弹琴大概就是犯病了。
    冲着令仪这边过来的自然是纳喇氏,这几年她在后院养得不错,好几年没发病,玉玳便准了她好的时候也能出来走走。平时她出后院的时候不多,令仪来花园的时候也不多,就从来没碰上过。今儿不知道怎么这么巧,还撞了个正好。
    既然知道是伺候过阿玛的格格,令仪再怎么着,也得给人三分面子,眼看着人到了跟前,她立马老实起身跟人行了个礼儿,就是也不知道怎么称呼,嘴里边含混着带过去了。
    纳喇氏没想到出来能瞧见令仪,孩子的事奴才们跟她说得不多,每次一问也就是大格格都好,处处都好。可到底怎么好,还是要瞧见了才是真的。“大格格这些年可好啊。”
    纳喇氏久不见人,往年那些规矩礼仪都生疏了,好不容易铆足了劲儿张嘴,想问问她好不好,却没想一出声就唐突了。
    “您这话说笑了,令仪哪有不好的地方。”令仪被她问得愣了愣神,好在紧跟着就反应过来了。不过纳喇氏说话在她看来有些怪,当下便不大愿意跟她多掰扯了。
    “好,那就好,奴才就不扰着格格们了。”纳喇氏年轻的时候就心思细腻,这会儿怎么会看不出令仪的脸色。不过她也就想看看令仪,别的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敢求。
    纳喇氏不过后院一女眷,谁家府上没几个侍妾,她走了之后几个小的都没往心里去,继续该干什么干什么。宝珠倒是记下了这事,不过看令仪也懵懂着,便没多问什么。
    倒是令仪,之后诗会上她心里就老惦记着,纳喇氏来得突然走得突然,要说一点内情都没有,小孩儿是不信的,可是到底有什么她又有些拿不准。
    两人眉目间颇有些相似,都是个漂亮人儿。只不过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只要不疯纳喇氏都是个温柔人儿,如今虽病得憔悴些,但眉目的柔情还是在的。但令仪却是张扬明艳的,哪怕最像纳喇氏的眉,都透着股英气,乍一看,几个姐妹都一点没往那处想。
    这事没闹出什么大动静,但伺候在令仪身边嬷嬷还是找了个由头从她身边出来,立马就奔暖阁那头去。
    暖阁里玉玳在跟如意阁的人试新蔻丹的颜色,正是兴头上的时候胤祐便进来了。“哟,这什么味儿啊。”蔻丹多用花汁做底,玉玳喜欢折腾,现在如意阁也往里边掺些其他染色的东西,但总的来说还是香得很,胤祐刚一推门进来,就被蔻丹的香熏了个跟头,差点又关门出去。
    “你怎么找过来的,我都躲到这儿来了。”胤祐对气味挺敏感,春天碰不得柳絮,夏秋闻不得太香的花,到了冬天碳火一点烟灰都有不得,反正就是个金贵的主儿。蔻丹这玩意儿,玉玳才不敢在东院那边折腾呢。
    “爷来找你不成啊。”来都来了就没有回去的道理,胤祐接过杨梅递到手边的帕子,捂住了口鼻才凑到玉玳跟前,“这都什么玩意儿啊,爪子都变色了。”
    胤祐伸长脖子看着玉玳的手,实在忍不住吐槽,一张嘴就没好话,气得玉玳只想踹死他。如意阁几个在一旁听着,憋笑憋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你会不会说话,谁爪子呢,瞧过这么好看的爪子吗,不会说话出去啊。”
    玉玳气得把手一个劲的往胤祐跟前怼,胤祐只差没被怼得从椅子上摔下去,玉玳才勉强放过他。胤祐也就是一时嘴快,这会儿反应过来,立马就笑得谄媚给人赔不是了。
    要不说这人活过来了就讨厌呢,一点好话都不会说,就这么着今晚别想上自己的床。玉玳这话没说出口,但多年夫妻只要她一个眼神,胤祐都能意会她是什么意思。
    “好好好,是爷说错了,好看着呢。”昨晚两人好久不办事,一办还颇有些食髓知味要不够,今儿胤祐还打算继续第二场,哪能因为这事给毁了。“瞧这红红绿绿的多鲜艳,好看。”
    “别别别,七爷您别夸了,本来挺好看的都被你夸得不怎么地了。”直男的审美啊,甭管过多少年,还是往前倒多少年,总归还是一脉相承的让人头疼。玉玳赶紧拦住了他继续说,他再说下去,如意阁几个姑娘就要气哭了。
    七爷夫妻两个耍花枪,如意阁几个姑娘都低着头当做没瞧见,继续该调色的调色,该涂指甲的涂指甲。虽说玉玳埋汰胤祐是直男审美,可这位爷好歹是宫里□□出来的皇子,哪能真不懂好不好看呢。
    胤祐歪在玉玳身边瞧着她们折腾,时不时的还要插两句嘴,玉玳虽烦他,可不得不说,好几次还真说在点子上,按着他说的改一改颜色,的确立马就更鲜活漂亮了。
    “瞧见没,你还好意思嫌爷,爷这也就是不惜得……”话没说完,胤祐小尾巴还没成功翘上天,外边令仪身边的嬷嬷就过来了。匆忙赶来的嬷嬷把花园子里的事儿一说,胤祐这个当阿玛的差点气得跳起来。
    令仪如今这般大了,再过几年就到了要说人家的时候,胤祐还正琢磨着是不是要把伊尔根觉罗氏的份位在抬一抬,到时候说人家也好些,这会儿纳喇氏出来搅什么乱子。令仪玉牒都定了,那就跟她没关系了。真有她这么个生母,说不得对孩子就是个累赘。
    “急什么,你急什么。”玉玳见他这样,赶紧就让多余的人都下去,“纳喇氏又没多说什么,令仪也没听着什么,本来没事,你一生气不就有事了!”
    “爷急了吗?爷没急啊,谁瞧见爷急了?”被玉玳这么一拉,胤祐也回过神来,是不该这般急躁。别本来没事又闹出个事儿来。
    玉玳看着他否认三连耍赖的样子,真真是哭笑不得,“这事怪我,是我准纳喇氏出来走动的,这么着吧,往后我让后院那边再仔细些,若是令仪去花园子那边,就不让纳喇氏出门了。”
    “今天的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待会儿我再去伊尔根觉罗氏那边一趟,把这事跟她说清楚。我们不当回事,孩子就不会当回事。”这事玉玳没打算做老好人,再唱一出母女相认的戏码。且不说这些年伊尔根觉罗氏费心费力的养孩子,真纳喇氏母女相认,把她搁哪儿放着。
    就说当年,令仪要是问起来为什么要给她换玉牒,怎么说,说你亲额娘要摔死你,实在没办法才给抱出来的。这要是让令仪知道了,才是真残忍。
    “行,就按你说的办。”胤祐摸摸脑袋,想来想起也只能这样,便点头应下了。“你说这日子过得,可真不让爷得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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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一章
    为了这事玉玳专门去了趟梦兰院,趁着令仪不在把事儿都一五一十跟伊尔根觉罗氏说了。“我和爷想得一样, 这次是我疏忽了, 往后再把后院那边看紧些,应当就没事了, 令仪那边咱们当大人的还是先不说了。”
    “福晋说的哪里话,孩子大了总归是要知道的, 今儿不知道往后说不准哪天就知道了。”伊尔根觉罗氏看着还专门上门来说的玉玳,不自觉就笑了, “恕奴才大胆说一句, 福晋您这心还是太软了, 对孩子们软,对着我们也软和。”
    这事要是放在令仪还不懂事的时候, 伊尔根觉罗氏说不定也会跟胤祐一样气个半死,暴跳如雷。但现如今她倒是不害怕了, 这个孩子聪慧, 这些年自己教她的东西和武艺, 都是当年阿玛教自己的。
    自己不是个有本事的人, 也没有那么好的命,东西记在心里也使不出来。令仪不一样, 她是主子爷的大格格,是正儿八经的皇孙,这几年她看着令仪越发大方明媚,知情识理,就知道这孩子自己养得好, 哪怕真让她知道了当年的事儿,也一定能好好自处。
    “你心态好固然最好不过,不过孩子嘛,令仪才多大啊还是让她高兴最要紧。等再过几年她再大些,若是不知道呢就不知道了,若是真有天让她知道了,应该也比现在强。”玉玳没想到伊尔根觉罗氏心这么大,看来这些年府里什么幺蛾子都没有,还真把人都养成傻白甜了。
    “再说你过得去,咱府里有人过不去呢。”这话说的谁,两人心里都清楚,“这几天刚好些,且别拿这事招他,就这么定了吧。”玉玳说定了,伊尔根觉罗氏自然没有不同意的。尤其把胤祐都给搬出来了,她还能说什么呢。
    送走了玉玳没多久,令仪就回来了。“怎么,今儿局散得比往常要早啊。”伊尔根觉罗氏看着女儿,心里就没由来的高兴。自己这辈子过得不好不坏,比不得寻常人家恩爱夫妻,却也好过在高门大院里争宠夺爱,丢了性命。到如今身边还能有个令仪,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瞧瞧你那样子,说了多少次,别这么敞着,被嬷嬷们瞧见又要念叨你。”
    “外边瞧着起风了,女儿就让她们先回去了。”令仪在外边许是还装模作样的假扮端庄,回了梦兰院那可就没个正形了。“额娘,今儿我在花园里碰见后院那个格格了,她怎么称呼啊。”
    “怎么?遇着她了?没出什么岔子吧。”既然是主子决定了要继续瞒着,伊尔根觉罗氏自然不会拆台,听着女儿这么问也只故作镇定的假装随口问一句。
    “没啊,拢共就说了两句话。”令仪手里把玩着刚从她十叔那儿得来的匕首,“就是连怎么称呼都不知道,多少有些尴尬。万一下回再碰上,女儿觉着挺没礼数的。”
    “纳喇氏,后院那格格也是纳喇氏出身,不过跟你嫡额娘家里边没关系。”伊尔根觉罗氏很久没记起以前的事了,梦兰院的日子太悠闲,后院又一直鲜少有消息传出来,这会儿突然说起,她都觉得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当年自己在纳喇氏手底下受过气,吃过亏,但说到底她也没起过害自己的心思,“往后你要是再见着她,叫纳喇格格就行了。”伊尔根觉罗氏的态度毫无差错,让令仪原本还有点好奇的心思也跟着歇了。反正是自家阿玛后院的人,当女儿的多问也不好。
    “女儿知道了,额娘您歇着吧,女儿去练武场里松快松快。”今儿一整天尽顾着招待姐姐妹妹们,早上的拳都没打过瘾。令仪利落的起身便往后边练武场去,只余伊尔根觉罗氏看着女儿的背影半晌回不过神来。
    令仪那边伊尔根觉罗氏处理得圆满,东院这边胤祐还是不怎么顺气儿,总觉得今儿挺好一天,就被这事给搅和了。等到弘曙带着弘倬从前院先生那儿下了一天功课回来,刚一进门还没来得及张嘴,就被胤祐给逮住,把两人提溜到书房里校考功课。
    “阿玛,弘倬还没学几个字呢,就是跟着儿子去瞎玩儿的。”弘曙还行,胤祐问的还能答个七七八八。弘倬就抓瞎了,连他阿玛问的什么都听不明白,更别说还要回答问题了。
    “没学就不会?没学不会学吗。”要这么说就纯属胡闹了,弘曙看着他阿玛无理取闹简直眼睛都瞪大了。这话说得新鲜,要不是是从他阿玛嘴里说出来的,弘曙非得觉着是有人故意跟他找茬来的。
    但哪怕是阿玛,弘曙也觉着不能这般不讲理,当下便把弟弟护到身后,梗着脖子的模样瞧着便透着不服气。这样子看在胤祐眼里可不是擎等着挨骂吗,好在弘倬是个乖巧的,“阿玛,您别生气,弘倬明天就跟先生好好学,好不好。”
    这话从小孩儿嘴里软糯糯的说出来,胤祐那股邪火也消了大半,刚刚自己那无理搅三分的劲儿简直还不如弘倬懂事。便冲着两个儿子摆摆手,“这事不怪弘倬,是阿玛着急了,先跟你哥哥出去你额娘那儿,额娘备了爱吃的点心。”
    这年头能主动低头老子可不多,如今都讲究三纲五常,反正这辈子胤祐都没见过他老子跟自己说半句这事他办错了。但府里自从两个孩子出生之后,玉玳便很习惯给两个孩子认错。
    刚开始胤祐还觉着别扭,别的都不说,这么点儿大的孩子,他知道对错吗就跟他正儿八经论这个。可别说还真有用,各家府里的阿玛跟儿子,只要儿子大一点儿就没话说,尤其老四那边,现在弘晖都成了他心头一大难事。
    单自家不一样,孩子不受委屈便愿意把心里的事儿都跟大人说,尤其胤祐在府里多是那个好说话的,弘曙弘倬有什么事都愿意跟胤祐说。胤祐现在最得意就这个,每次跟兄弟们在一起都得拿出来显摆,遭人恨得慌。
    “额娘,今儿阿玛是不是有什么事儿不顺心啊。”两个孩子从书房出来,便老老实实到玉玳这儿来躲难来了。弘曙手里端着碗芋圆红豆汤,一边喝一边跟玉玳瞎打听。
    在他看来自家从郡王府成了贝子府,阿玛都没拿孩子撒过气,今儿得是什么天大的事儿才能这样啊。“儿子瞧着不大对,往常阿玛不这样啊。”
    “刚从你阿玛那儿捡了条小命回来你就又嘚瑟了是吧,赶紧的吃完回去做功课去。”现在这孩子比后世那些读书的还累,白天在先生那儿读书,晚上回来得做功课,每天早上还得早起练武打拳,且忙着呢。
    “诶,得咧,都听额娘的。”一听自家额娘这话就知道问不出个四五六来,弘曙是个识时务的,三两口把红豆汤喝了,把嘴一抹便跑了。弘倬最是喜欢跟着他哥,见他哥一个人跑了,瞧了瞧还有大半碗的芋圆,干脆也不喝了,跳下椅子蹬着小短腿就追他哥去了。
    两个孩子都走了,胤祐才晃晃悠悠溜达回来。玉玳见他一进门便故意板下脸,“怎么着,自己不痛快就拿两个儿子撒气,七爷出息了啊。”
    “没有,这不是马上就把那俩小子给放了吗,没怎么着。”胤祐粘着玉玳坐下,软了骨头一样靠在她身上,“爷可够好说话的了,想当年在宫里,皇阿玛校考爷的时候,一个磕巴一板子,全打在爷的伴读手心。每次一到那时候,爷都吓得直哆嗦。”
    胤祐每次一说起自己小时候的事儿,玉玳就当笑话听。不过今儿不同些,这也算是胤祐回来这么久,第一次主动提到康熙,“ 这事,过去了?”
    “过不过去的不都一回事吗,老爷子跟我不一样,我这辈子也当不成那样的人,爷爷没弘曙弘倬那么好的命,能留我一条命,恐怕都是老爷子心软了。”是啊,当面戳康熙的痛脚,这也就是胤祐当时被逼急了,现在再让他来一回,恐怕也没那个胆子了。
    这话胤祐说的轻声细语,好像生怕惊扰了谁,但语气里也毫无怨怼和不忿,就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个既定的,无法改变的事实。他不再为其烦忧,但这个事实却会长长久久的存在。
    “想通了就好,只不过能不能别这时候了还不让给您自己个脸上贴金啊。”玉玳听他夸自己都好笑,有这么脸皮厚的吗。“你想通了,就赶紧把府里的事儿都接过去,我可不伺候了。没几天就要中秋了,到时候事儿多着呢,爷准备准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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