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

    五月十五日上午11：00，沉辰和文晓的婚礼准时开始。司仪念了开场词，现场奏起婚礼进行曲，林悦滢、顾温远和沉辰站在红毯二分之一处，等待文安明和文晓走过来。
    文安明是一个幽默又有风度的中年男人，他对林悦滢这个外甥女一直很好。他面带笑容地把文晓的手交给沉辰，又向林悦滢友好地眨了眨眼，林悦滢微笑着朝他招了招手作为回应。
    顾温远伸出了右手示意林悦滢把手搭上去，她也没有推辞，轻轻把手搭了上去。昨天排练的时候他们中间有大约五十公分的距离，但是顾温远为了照顾林悦滢的伤势而提出这个建议后，他们的队形就只好改一改了。他们走在新郎新娘的正后方。
    其实昨天表姐夫看起来对这个改变并不高兴，但是文晓说：“没关系，你不用理他，他就这样，一会就好了。”林悦滢只能对表姐夫再叁表示歉意。
    走出不到五米远，林悦滢就开始庆幸自己接受了顾温远的建议，因为她的脚伤恢复得并不好，她的左脚此刻有些吃痛，幸好顾温远扶着她。
    其实顾温远扶她的这个动作并不容易，他虽然不算特别高，可也有180，而林悦滢只有不到160，加上并不太高的高跟鞋，依然很难从他那里借力，他只好尽量放低手臂，让她走得稍微轻松一些。
    半程红毯很快就走完了，林悦滢松了口气，和顾温远找到相邻的位置坐下。
    “谢谢你啦，如果不是你，我刚才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林悦滢朝顾温远笑道。
    “没事儿，你欠我的谢谢还多着呢，日后有机会我一件一件讲给你听。”顾温远带着玩笑的语气说。
    婚礼是在室外的，伴郎伴娘的座位在第一排。
    林悦滢看着文晓和沉辰走上礼台，站定，念诵誓言，交换戒指，最后沉辰亲吻文晓。
    她的眼眶有些湿润了。在她刚到北京的那两年，人生地不熟，儿童广告的收入并不算太高，且不稳定，妈妈又没有工作，爸爸那时候正面临下岗再就业，说娘俩每天吃了上顿没下顿，并不夸张。好在文安明在北京有一套两居室，她们就这么在文安明家借住了两年，妈妈睡了两年的沙发，而林悦滢和表姐挤了两年的单人床。那两年，林悦滢每天最有安全感的时候就是晚上睡前晓晓姐姐跟她一起念睡前故事的时候。
    她一直很感恩文安明一家人，虽然文晓一再推辞说她未成年不用给红包，林悦滢还是给她包了一个很厚很厚的红包。虽然送钱很俗，但够直接够真诚，林悦滢还郑重地在红包背面工整地写上了“晓晓姐姐要永远永远幸福”几个字。
    “擦擦吧，”顾温远向她递处了一张纸巾，“妆都哭花了。”
    “谢谢。”林悦滢接下纸巾擦了擦眼泪，原来不知不觉中她的眼泪已经流到了脸颊。
    顾温远刚才根本没心思看台上，一直都在默默注视着身旁的女孩，还好她一直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没有注意到他反常的举动。当初的小不点儿都长这么大了，为什么他还能第一眼就把她认出来呢？即使偶尔看过她演的电视剧，也不应该一瞬间就能让他确定。小女孩的脸颊还有些婴儿肥，四肢微微有些圆润，显然还在生长中。她的鼻子很挺，线条流畅；嘴唇涂了偏粉色的口红，显得饱满又小巧。眼睛很好看，一直以来她能够在演员的道路上走下来，一定程度上就靠着她这双眼睛，灵动又沉静，能清晰地看到其中千变万化的情绪。天生的演员苗子。
    大概就是眼睛。她的眼睛从小就这么好看，所以他才抗拒不了还是个小豆丁的她提出的各种要求，回回都是他认输，尽管她那时候才叁四岁，而他已经八九岁了。
    也是这双眼睛让他昨天第一眼就认出了她就是小时候那个哭着要糖吃的圆圆。
    他专注于观察，脱口而出：“不客气，圆圆。”
    当他回过神来，林悦滢已经注意到了他对自己的称呼。
    “你怎么知道我的这个乳名？“林悦滢感动的情绪戛然而止。这个乳名她自己都不记得了，还是听妈妈说起的，只有她父母和几个看着她长大的长辈知道。五岁以后就没人再叫过这个乳名了。
    “你是真的一丁点儿都不记得了。“话一出口，连顾温远自己都讶异于自己语气中的失望。
    林悦滢摇摇头。
    “玉莲路36号，银杏大院，记得吗？”
    这她倒是记得，这是她老家的地址，她在那里住到五岁，至今爸爸和爷爷奶奶还住在那里，她也偶尔回去看看。
    顾温远看着她回忆的表情缓缓开口道，“我是在你两岁的时候搬进去的。”
    “婚礼仪式第一阶段结束，请各位亲朋好友进入餐厅用餐——“司仪的声音打断了顾温远的讲述。
    “有机会再跟你讲你小时候的事，你那时候还是个小不点儿，天天跟在我身后烦死了。“他笑着说，并不遗憾。
    因为故事还没讲完，意味着还有下一次。
    林悦滢有点恼，转头找到了妈妈，挽着手走向餐厅。
    吃饭的时候林悦滢很小心很小心，因为衣服是借来的，她可不想弄脏它。
    吃完饭，她就回房间换衣服了，晚上本来还有宴会，但她明天还要上课，只好早点赶飞机回去。
    把衣服还给服装师，跟文晓和沉辰道别，林悦滢和妈妈就准备赶往机场了。
    “你现在就走？”正准备出酒店大门的林悦滢回头，是顾温远。
    “阿姨好。“顾温远在林妈妈的注视下有些尴尬地补上。
    “嗯，赶飞机。”林悦滢回答。
    “等我一分种。”顾温远扔下这句话就跑向前台，他借了纸笔，似乎在写点什么。
    “这是我电话，微信也是这个。”顾温远把纸片递给林悦滢，挥手道，“再见！”
    “再见！”林悦滢把纸片装起来，也向他挥手道别。
    “妈妈，你知道虎子哥哥吗？”林悦滢坐在靠窗的座位，摩挲着口袋里的纸条，问旁边昏昏欲睡的妈妈。
    “记得，银杏大院里邻居家的孩子，比你大五岁，好像姓……顾。你两叁岁的时候天天跟着人家跑。”
    姓顾，大五岁，银杏大院。
    原来他说的是真的。
    此时顾温远正在不停地刷新微信。
    “怎么还没加我，慢死了。”他自言自语。
    突然，新朋友一栏，出现了一个红红的“1“。
    他飞快地点进去，看到那人的头像和昵称，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她的昵称是“月盈“，验证申请里规规矩矩地填了“林悦滢”，头像是她五六岁时的一张照片，还扎着双马尾，朝镜头笑得灿烂。
    没有犹豫，他点了“通过”，并设置备注名——圆圆。
    “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这是微信聊天的固定开场白，好像是作文的固定开头一样，虽然是机械式的重复，但却能发展出无数的结尾。很多人之间的故事就是从这样的一句有些程式化、有些冷冰冰的话开始的。
    可林悦滢并没有看到这句话，她在起飞前查找了顾温远的微信并申请加为好友后，就关了机，看着窗外的景色逐渐睡了过去。
    林悦滢并不知道，另一边的顾温远一整个晚上都在思考他应该如何发出第一句话，导致晚宴全程他都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