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诸心血尔
青云山上,微风习习,瀑布洞天,流水潺潺。“救命啊——”林清瑶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瑶瑶,你醒了,赶紧把这药喝了,我可熬了两个时辰。”小白倒出满罐黏糊黑浆,隐隐带着期待。
药的味道有些怪……
无奈腹中早已饥肠辘辘,林清耀瞥了一眼药罐,忍住满心嫌弃,接过边喝边问道:“小白,我昨晚怎么回来的?”
“昨晚?你都昏睡三天三夜了。那日风珏师兄带我们回来,你一身是血,爷爷吓得面色铁青,你知道吗,他发了好大脾气……”小白十分夸张地描述。
话语中竟有些……莫名的兴奋?
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不,妒忌爷爷宠爱的家伙,林清瑶咬牙切齿,耐不住满心好奇:“爷爷呢?哦,对了,原来救我们回来的仙人叫风珏,他去哪儿了?你为什么管他叫师兄?”
“爷爷去采药了,风珏师兄在后山杏花林。”
小白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他管爷爷叫师叔,你说,我是不是该管他叫师兄?对吧,师侄女”
林清瑶按下满心怒火,装作一脸担忧状,长叹一声,不无遗憾道:“小白,你再这么啰嗦,以后娶不到母狗的。”
“你才找母狗呢。”小白一甩额间发丝,自信地扬了扬下巴,“怎么样,本狼君已过了而立之年,成熟稳重,英俊潇洒,帅绝人寰吧?”
本……狼君……
清瑶喝下的药全喷了出来,吐了小白一身:“太成熟了,熟透了,就不知是红烧狗腿子,还是清炖大尾巴狼……”
小白亮了亮爪子,似想到什么,倏地狡黠笑道:“你可不知,我为你吃了多少药材,才拉了这么一罐子药糊。你不要再吐了,免得浪费,以后没有药吃。”
“什么意思?”林清瑶强忍住心中不好的预感,按下胃里阵阵翻涌。
小白一边默默往门口蹭去,一边说得理直气壮:“我都拉虚了,不能再拉了。你再吐出来,就没有药了。”
“二狗子,你站住。”碧衣女子起身,却耐不住胃中之物剧烈上涌,顿时一阵狂吐。
“爷爷说过,何首乌吃百草,可吸之精华,故为仙药。他担心你昏迷后,身体无法吸收药材,亲自去寻找何首乌。本狼君和你一起遇险,却并未受伤,说明天资卓越。没办法,谁让我天生不凡,便勉为其难辛苦一下了。”
灰衣少年大眼睛眨了眨,露出一条狼尾巴,溜到门口补充道,“桌上那一盒都是珍贵的药丸,还未熬制,莫要浪费了。”
林清瑶打开桌上盒子,里面颗颗黑色圆润之物,排得整整齐齐,散发着某种不可明喻的气味。
想着自己吃了……屎,她忍不住又吐了个浑天黑地。
休息了大半个时辰,摘光了半棵树的叶子,她纠结了许久,终于鼓足勇气前往后山杏花林致谢。
月光灼灼,杏花树参天,织成一片绯色烟云。
一人坐在树下青石上,正专心致志地刻着什么。
粉色花瓣轻灵飘落,静静散落在他月白色长袍上,周身笼罩着一层朦胧光晕。月亮透过花枝,光影明明灭灭,也怕惊扰了此刻静谧。
杏花如絮,轻盈纷飞,少年似玉,出尘绝艳。
林清瑶伫立良久,忍不住叹道:“有匪君子,芝兰玉树。”
“人家芝兰玉树,爱哭鬼,你是路旁狗尾巴草吗?”
小白不知如何出现,不耐烦地催促道,“人家早就饿了,还不赶快去做饭。”
“明明你自己饿了,狼心狗肺……”林清瑶话未说完,自己肚子却咕噜叫了起来。
小白忍不住哈哈大笑:“我本来就狼心,与狗也算近亲。不像你,又爱哭,可与爱哭鬼算本家?”
林清瑶昏迷几日未曾进食,早已饥肠辘辘,懒得再搭理,回茅庐觅食。爷爷玄尘修习仙法,常年辟食五谷,家里余粮并不多,一阵翻箱倒柜后,也只找到几只大红薯。
“就吃这个啊?”
小白撇了撇嘴,又扫了眼碧衣女子,“难怪你发育不良,皮毛一点都不顺滑。你可知,城里千金小姐都吃些什么?”
他自问自答道:“那些姑娘都喜欢极尽精致、或极尽风雅、抑或极尽奢靡之物,像什么翡翠虾仁饺、琼露香浮汤、梅岭白玉酥……”
“你再啰嗦,红薯都没你的份了。”林清瑶斜睨他一眼,故意将最大一只红薯分给风珏。
“听闻师叔珍藏了不少好茶,杏花凝露,春水煎茶,岂不风雅?”
风珏淡笑解围,将手中最大个的红薯递给即将爆走的小白,“烤红薯就着碧潭飘雪也算雅俗共赏。”
林清瑶冲小白得意一笑:“看,人家蓬莱仙人才懂得什么是俊逸风雅。不像某些家伙,看似大雅,实则大俗。”
“人懂风雅,你懂俊逸吗?”小白气哼。
隐隐被戳中心事,碧衣女子装作没听到,红着脸烤着红薯。她忽地有些庆幸,幸好她不属狗,不然尾巴一定在摇晃吧。
她朝小白身后望去,这人的尾巴,为何一直没有摇起来呢?
小白忽觉后背发凉。
山石之上,篝火霹雳作响。花林之侧,清泉泠泠流淌。
红泥小火炉,盛以清澈山泉水,煮着明前新茶。白色杯盏里,绿叶沉沉浮浮,茶香花香荡漾。
牛皮纸里的陈年番薯散发甜香,咬上一口,更是软糯甜腻。不多时,月色朦朦胧胧,漫山芳香萦绕。
风珏端着白玉杯,火光映着他白皙的脸,眼若桃花,款款生情:“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爱哭鬼,你看呆了。” 小白轻嗤。
“你才呆了呢。”林清瑶一阵脸红,顺手拾起地上炭黑的红薯皮,向少年扔去。
“你自找的。”小白狡黠一笑,将爪子在灰中一模,朝对方挥去。
林清瑶躲到风珏身后,风珏淡笑道:“我可不掺和。”
“哼,你的衣服比我的毛还灰。”小白随手扯起风珏月白色广袖,抹了抹自己沾着泥炭的脸,脸和衣服都更脏了。
风珏浑不在意,面上依然一派风轻云淡,坐看二人嬉笑打闹,篝火霹雳声也似格外欢快。
三人兴尽而归,恰巧遇到回山玄尘,他手中握着一株小小荼蘼花。
花树落地,化成白衣美人,额边纹的血色荼蘼花翩然若飞,堪堪正是花妖模样。
几人大吃一惊,小白一抓将其按在地上。
白衣美人望着肩膀上的狼爪,瑟瑟发抖:“公子饶命。”
瞧着那楚楚可怜的模样,林清瑶忍不住询问:“你为何要害人性命?”
“姑娘误会了,我从未伤人。”白衣女子抬头望着诸人,脸上泪痕未干,“或许,你们看到的人,是我姐姐。”
小白松了松爪子,反驳道:“你骗得了人,可骗不了本狼君。你与那花妖身上气味都一模一样,还敢说不是她?”
“您真的误会了。妾身名荼画,与姐姐荼幽乃一枝双生花。虽共用一个身体,但彼此不会互通记忆。姐姐遇到些什么,做过什么,怎么想,我通通都不知晓。”
荼蘼目光幽幽,似怨却悔,“说起来,姐姐如此行事,是为了独占这具身体。这一切虽非我所为,却也是我的过错。”
“以前,这具身体的主人白日是我,夜里为荼幽姐姐。自从我为了救蜀国皇帝澹君,耗尽周身灵力,折损了真元,每日便只能醒来一两个时辰,其他时间全被荼幽姐姐占了。”
林清瑶歪头询问:“你们既能共用身体,为何突生争夺之意?”
荼幽一脸惘然,似留恋,又似忧愁:“三年前,我与蜀国陛下两情相悦,情不自禁下有了鱼水之欢。姐姐恼我失身于人,欲遁隐山林,无奈身子里有了陛下的骨肉。在我苦苦哀求下,她同意生下孩儿后再离开陛下,潜心修行。”
“可不知从何时起,姐姐似乎爱上陛下。她大约觉得,陛下更喜欢我,故而想除掉我。”
风珏眉心微蹙,淡淡问道:“你如何证明荼幽的存在,以及你们共用一个身体?”
荼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姐姐吸人精血,修为越来越高深,我每日占有这具身体的时间也越来越少。终有一日,这身躯会完全归于姐姐。”
“爷爷,怎么办?” 林清瑶望向玄尘,不知花妖所言是否属实,若这一切是真的,除掉荼幽,必然也会误杀荼画。
玄尘显然也想到这一点,眉头紧锁:“先将她关起来,待后续查看。”
荼幽又化为一枝雪白荼蘼,林清瑶忙捡起收入锦囊。
天边一道金光闪过,骤然惊起几阵金鸣玉碎之音,玄尘脸色瞬时煞白。
几人随玄尘赶回茅庐边,只见一黑衣人抱着一张古琴夺门而出,他们忙追了上去。
林清瑶与小白跑得气喘吁吁,眼睁睁望着玄尘与风珏的身影越来越远,终于消失在密林深处,不禁有些垂头丧气。
林清瑶手中香囊突然炸裂,荼蘼花化为白衣女子,幽幽一笑,犹似鬼魅。
“你是荼幽?还是荼画?” 林清瑶声音因紧张而颤抖,边问着话边与白衣女子拉开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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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我是头狼。
林清瑶:别闹了,小二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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