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5
1993年的9月1日阴沉沉的,乌云沉重地压下来。暴雨来临前的闷热始终萦绕在周身,像是夏日沾满了汗水的衣服,黏糊糊的。我独自一人踏入国王十字车站的大门时,身后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点轻盈地落在房檐上面,我的双耳一时之间只听得到它们欢快的节奏。
笼子里的黑猫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我用力地推着我的箱子往站台的方向走过去——梅林在上,有好几次我甚至没办法推动这辆行李车。我的箱子比往年的任何一次都要沉重,这完全归功于那位名叫洛哈特的新黑魔法防御课教授。
即使我的父母对他颇有微词,羊皮卷上面要求的书籍他们还是一本不落地买了下来。但我的母亲明显对此非常不满,她甚至扬言要到邓布利多面前去问个清楚。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她会这么做。
我推着行李车一路来到了第九和第十个站台前面,找到了那面熟悉至极的墙——实话实说,无论过去的这几年来我穿越过多少次,面对这面墙我总是会忍不住地紧张。
就像是我会一头撞上去一样。
“但你知道不会,弗洛伦斯。”我在心里嘲笑起自己来。“你是个女巫。”
我是个女巫,多让人安心的一句话。
我这么想着,推着车一路小跑着朝那面墙而去。
和先前无数次一样,我进入了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不论是撞在墙上还是翻倒在地都是不存在的事情——而来自伦敦的那阵淅淅沥沥不绝于耳的雨声也终于得以被我暂且抛到耳后。
我来得不算太早,站台上的人却也还称不上拥挤。我把行李从车上搬下来,又一路扛上了霍格沃兹特快——在把行李靠边放下之后,我又立刻折回身去抱放在车上的那个装着猫咪的笼子。
我一心想着我放在车上的猫咪,走得又快又急,甚至连头也没有抬一下——以至于我根本没有意识到有人正朝着我的方向走来。
我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几乎是同一时间的,我感觉我被一股力量撞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我没来得及稳住身子,晃悠了两下便跌坐在了地上。粗糙的站台地面似乎蹭破了我的手,我只觉得掌心一阵火辣辣地疼。
我不知道被我撞到的人究竟怎么样了——我也不敢去看。说实在的,我害怕被我撞到的人是个记仇的巫师——如果他一口咬定我是故意的,我怎么可能全身而退呢?
“对不起,”我立刻开口道歉,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说辞。可是当我抬头撇见被我撞到的人的时候,我的说辞立刻就变成了一摊沙子,被风轻松地吹散。
“艾比盖尔??”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因为欣喜和惊讶变了调,像是不怎么杰出的歌手飙的高音——刺耳又剧烈地颤抖着,她的名字甚至被我扭曲成了好几个支离破碎的音节。
我面前的姑娘抬眼看了看我,朝我笑了笑。
她比我上次见她的时候还要高出几截,我的头顶甚至只能到她肩膀的位置了。她的脸还是那种像是从未晒过太阳一般的白皙,只是她的五官出落得更加立体——特别是她的眼睛。深邃至极,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
“好久不见。”她踟蹰了一下。“弗洛伦斯。”
“整个暑假,你去哪儿了?”我从地上爬起来,朝着她快步走去。“我给你寄了好几封信你都没回——”
我没有意识到我的语调里面充满了质问的意味,即使我没有任何这方面的念头。
“我哪儿也没去,我就在伦敦。”她轻声打断了我。“我在我姨妈曾经的房子里面住了一个暑假。”
我想继续往下询问她,让她把发生的一切全部一五一十地告诉我——直到她朝我摇了摇头,指了指我放在车上的笼子。
“我先上车。”她朝我笑了一下。“我们等会儿再说。”
她没给我说话的机会,拎着一只小皮箱踏上了火车。
奇怪。
她明明微笑着,明明笑得像是午后从窗外洒落进来的阳光,可她的眼角却悲伤地往下垂,像极了此时此刻正淅淅沥沥下着的雨。
我抬手把笼子抱进怀里,转身紧随着她的背影上了车。
火车上的人称不上太多,可是也坐满了大半的隔间。艾比盖尔的身影早就消失在了来来往往的人群里面,我就连她黑袍的影子也没有见着。
我只能抱着笼子凭直觉往车尾的方向走过去,一路上祈祷着艾比盖尔不会像先前无数次那样消失不见得彻彻底底。
我抱着笼子急匆匆地走过一节节的车厢,走到了靠近末尾的几截时,隔间明显空闲了下来。我不得不放慢脚步来确认艾比盖尔究竟会在哪一节里面。
只是我没有见到艾比盖尔的身影,相反的,反倒是一头火红的头发不请自来地闯入了我的眼睛里面——像是跳跃的火焰一样张扬。
那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从我旁边的隔间窗户里面探了出来。
“看看呀,乔治——这是谁?”看上去打头的那个永远都会是弗雷德。他朝我吹了声口哨,口哨声悠扬地在这走廊里面回荡了一圈儿,最终还是消散了。
“让我我看看,弗雷德!”乔治探了探头,他头顶翘起来的几缕红发被窗户边沿压了下去。他装模作样地认真打量了我一下,随后用那唱歌般的声音说道:“是我们亲爱的弗洛伦斯——”
他故意在“亲爱的”上面加重了语气。
这个称呼忽然就让我感觉脸上发烫——就像是在夏日的炎热阳光下曝晒后的鱼,我的大脑发懵,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但这对双胞胎明显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那么我们亲爱的弗洛伦斯在这儿做什么呢?”弗雷德慢悠悠地说着,尾音拖得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讲些什么一样。
“无所事事的闲逛,找人磨一下自己尖锐的爪子吗,亲爱的小黑猫?”乔治接话道。
——梅林啊,他们能不能停止这个糟糕的笑话?
我感觉自己脸上的温度再次提升,我决定在他们涛涛不决地往下说之前制止他们。于是我顶着自己发烫的脸反驳了一句。
“我不叫小黑猫。”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我的话确实是起了作用。毕竟这对双胞胎有好一会儿没有再说话,两双棕色的眼睛将我上下打量了好几遍——只是等我再说一句话,我看见他们两个交换了一个眼神,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要我说,兄弟——我从没有这么认同过你取的昵称。”弗雷德低声笑起来,听上去像是一只老奸巨猾的鬃狗。
“没错,我亲爱的小黑猫,你和它像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乔治故作严肃地板起脸来指了指我怀里的笼子,又抬起手来指了指我。“小黑猫和小黑猫。”
而后他也加入了他的兄弟,两个人笑成了一团——他甚至还因为笑得太猛而碰到了额头,但他满不在乎地捂着额头继续哈哈大笑。
我感觉我脸上的温度更为灼热,心跳的愈发快速。那句“亲爱的”像是敲击在我心脏上的鼓点,一下一下震得我浑身发抖。
“你们如果不打算停下来的话,我也就不打算和你们讲话了。”我抗议起来,即使我不认为他们会停止这个无聊的玩笑——就像是他们不会因为怕费里奇生气就停止夜游一样。
出乎我意料的是,乔治抬起手做了个举起双手投降的动作。
“实际上我们有正事儿准备找你,不过你自己撞上门来了——”他说着,用手肘撞了一下他那正在努力憋笑的兄弟。“你在信里说愿意帮助我们研究新的产品?”
我忽然就明白那句“亲爱的”出自何处了。
我感觉自己好不容易稍微降温的脸颊再次燃烧起来,我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心平气和地写下这种令人害羞的话来的——“亲爱的”,梅林在上,西德利亚——我到底为什么要写那封信??
“我还说过你们家的猫头鹰撞翻了我的冰淇淋呢?”我学着艾比盖尔的样子抱臂,做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你们怎么不记得这个?”
“弗洛林冷饮店只有对角巷才有呀,”一旁的弗雷德终于忍住了继续笑的冲动,转而来和我说话。“不过,乔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亲爱的小黑猫今年应该是了不起的三年级了。”
“弗雷德!”
他立刻学着他兄弟的样子举起了双手。
“我是想说,那么你就能到霍格莫德去了。”他补充了一句。“你不会想错过那里的黄油啤酒的。”
霍格莫德的黄油啤酒!听上去和黄油饼干一样可口——不知道比弗洛林冷饮店里面千篇一律的冰淇淋好吃到哪里去。
于是我想也没想地就朝他们伸出了自己的双手。
“成交,算我一个。”
他们一左一右地伸出手来握住了我的手,郑重地握了握——就像是交易达成了那样。
“那么二楼的废弃盥洗室你知道吗?”我听见乔治这么问道。
“我知道。”
“每周三晚上就到那里去。”弗雷德补充道。
我忽然就后悔和他们握了手达成了所谓的交易——与其说是交易,我更加觉得我像是把自己明码标价卖给了面前的这两个红头发韦斯莱。
——而且我还只值一杯黄油啤酒的钱。
“你们是说冒着被费里奇抓住的危险从床上爬起来一路躲闪着到那里去吗?”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非常具有嘲讽性——好让这两个韦斯莱知道这个计划有多么漏洞百出。
“有什么问题吗?”弗雷德挑了挑眉毛。
“当然有,弗雷德!”我提高了音量。“如果我被抓住扣分,我妈妈知道了会杀了我的——”
“那就不让她知道。”乔治打断了我。“要知道,你曾经打飞了费里奇的猫——最后有什么事发生吗?”
“…没有。”
“你曾经被斯内普关禁闭,又有什么事情发生吗?”他接着问。
“…没有,可是——”
“所以说到底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亲口承认的。”乔治最后用他那欢快的一如既往的声音这么总结道,没有给我任何反驳的机会。“只要你的妈妈不知道,就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我沉默了一会儿,忽地感觉我的肩膀一沉——他探出手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的手很暖和,透过我肩膀上不怎么厚实的布料传到了我的皮肤上——我忽地感觉像是有一支羽毛拂过我的鼻尖,浑身都走过了一阵电流。
“好吧,”我垂下头去,把脸藏到自己留长了的黑发里面。“我会记得的。”
他们两个大概是交换了一个眼神。过了一会儿,我听见他们两个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你可以用上'黑猫软糖'。”其中一个说道。
“或者是'胆小者福音'——随便你怎么称呼它。”
我抬起头来,他们正巧朝我眨了眨眼睛。
我点了点头,微微抱紧了怀里的笼子:“我会记得的——我要去找艾比盖尔了。”
——我与他们闲聊的时间太久了,四周的隔间已经陆陆续续坐满了人。如果艾比盖尔的那句“我们等会儿再说”当真的话,那么我想她大概已经等我等得不耐烦了。
“没问题。回见,小黑猫。”
他们两个朝我列开嘴笑了笑,两个红色的脑袋又钻回了隔间里面。
我在车厢末尾的隔间里找到艾比盖尔的时候,霍格沃兹特快已经鸣着笛缓缓行驶出了站台。我要找的人正坐在右边的椅子上面。她望着窗外,苍白的侧脸隐在窗外阴沉的光线里面——我能看清的只有她的那头柔顺地一直披散到腰际的黑发。
听到我走进来的声音,她回过脸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有说。
我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笼子被我小心地放置在一旁的座位上面。笼子里的黑猫安静地趴下来,噗噜噗噜地打着呼噜。
谁也没有说话。
火车安静地行驶出了一段路,直到门口传来一声“需要零食吗?”的声音才打断了我们之间尴尬的沉默。
我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样跳起来在她那里买了两份南瓜馅饼。
我回过身坐回椅子上,把手里的馅饼递给坐在我对面的艾比盖尔。她抬起头来看我,却没有抬手来接。
“…怎么了?”我问道,伸出去的手顿在了半空。收回也不是,递过去却也没有人接。
她沉默了一下,双唇似乎微微有些发颤。她的目光落到我面前的馅饼上,这让她的睫毛微微垂落下来,在她的眼睛下圈出一小圈阴影。
“你有没有后悔过什么事情?”
我听见她这么小声说道,声音细不可闻。在哐当行驶的火车中央她的声音一下就消散在了我们之间。
“什么?”我愣了一下。
她没再说话,沉默地伸手接过了我手里的南瓜馅饼。
我看着她的手垂落到自己的大腿上面,南瓜馅饼的包装被她的手捏得变了形——她右手手背上一道结了痂的伤痕打斜着一直蔓延到手心。
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她把黑袍的袖子往下扯了几分,宽大的袖子把那道伤痕彻底遮盖住了。
我张了张嘴,却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一样什么也说不出口来。
而她至始至终凝视窗外的目光好像是在告诉我:
“不要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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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章不知道算不算糖的糖x情窦初开的年龄还需要时间慢慢摸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