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翟似锦还算摸得清陈熠的目的。他就是不想让她去掺和晋阳侯府的事情嘛,可以,她答应。但他也得把赵宜乐的事情说清楚了,不然吊着胃口实在难受。
陈熠沉吟片刻,淡声道:“郡主说是我们是朋友,那也用不着做交易,反正横竖这个交易郡主都是得利的一方。”
被人毫不犹豫地当面拆穿,翟似锦感受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尴尬,大抵因为这话是陈熠说出来的,就更让人觉得稀罕了。
“咳咳……”翟似锦抿了口茶水,抬眸看了眼陈熠,没好气道:“好像你今日比往常话多了。”
陈熠倚着椅子,略有唏嘘,“那也是郡主愿意亲近臣,臣便话多了些,倘若郡主像从前那样视臣为洪水猛兽,那臣自然不会碍了郡主的眼。”
这话就说得严重了,太伤人了。
翟似锦正要劝他,就瞥见厅外走来一人,走近了才瞧出是常冬,他跟燕燕面对面说了什么,燕燕便进厅里来,向翟似锦禀报道:“郡主,宫里传消息出来了,太子妃让常冬过来跟郡主您说一声。”
宫里的事,那肯定就是赵宜乐的事。
翟似锦点了点头,“让他进来。”
常冬走进来,朝翟似锦和陈熠各自行了礼,然后向翟似锦道:“太子妃娘娘让属下来给郡主传个话,说是宜乐公主答应去晋阳侯府贺寿了,所以让郡主好生养伤,不要因为腿伤耽误了赴宴。”
翟似锦:“???”
陈熠:“……”
常冬传完话就走了,留下翟似锦跟陈熠面面相觑,气氛极其微妙。
翟似锦率先打破这种僵局,出声询问道:“你说的宜乐已经心有所属,她这怎么就答应去赴宴了。”
要知道,以赵宜乐的公主身份,根本没必要亲自去赴宴。如果去,那就是以张承宣未婚妻的身份去,也就等同放弃了退婚的想法。
可她既然有了心上人,又怎么会甘愿嫁给张承宣呢。
翟似锦觉得头都大了。
陈熠一怔,随即从容笑道:“兴许是宜乐公主想开了呢,觉得与其喜欢一个无名小卒,不如嫁到侯府去做当家主母,后半生顺遂安康,何其可幸。”
翟似锦沉思着,开口却问:“你当真知道宜乐喜欢的人是谁?”
陈熠摇头,并不打算解释,“是谁也不重要了,宜乐公主此举,便就是默认了要继续完成这桩陛下赐的婚事。”
翟似锦眉间微蹙,道:“那你之前说的事就不作数了,宜乐要去赴宴,那我也得陪着贵妃娘娘到侯府去,到时你带着人去侯府闹事,我们也没法避免了。”
陈熠垂眸默声,似是在思考这件事该用什么解法。
翟似锦低头抿了口茶,提议道:“不如你暂且把晋阳侯的事情放一放,等寿宴过了再好好去查。”
陈熠啧声摇头,“郡主真的好算计,交了臣这一个朋友,如今就想把晋阳侯的事情给摆平了。”
众所周知,新上任的廷尉监性冷孤僻,谁都面子都不卖。
翟似锦皱着眉,面上有些紧绷,道:“那你到时候查就是了,我和宜乐就是去侯府给老太君贺个寿而已,又没有跟晋阳侯狼狈为奸,你尽管秉公执法,不要有心理负担。”
陈熠:“……”
至此陈熠的游说失败告终。
作者有话要说: 陈熠他委婉提醒郡主不要去相亲,失败了!!【哈哈哈哈哈对不起我不厚道哈哈哈】
(解释一下,公主上辈子确实是心里有喜欢的人的,陈熠知道这件事,这辈子看见她为爱抗旨退婚,还挺感动,实名举报侯府也算顺手帮公主一把,结果公主她突然又反水了)
第18章
到了侯府寿宴那一日,翟似锦脚伤已无大碍,换了一身合制宫装,先进宫拜见了张贵妃,由张贵妃带着她和赵宜乐一道出宫,往晋阳侯府而去。
贵妃仪仗盛大风光,围观的百姓一路挤到侯府,都想一睹贵妃尊荣。
只是张贵妃下马车时,有四个宫女提着纱帘,遮挡着张贵妃换上软轿,直直进了侯府,他们什么都没看见。
翟似锦和赵宜乐两人仪容端庄,面秀娇丽,惹得众人低声议论纷纷。
其中有人说,宜乐公主前两个月就跟晋阳侯张承宣定下了婚事,如今得见公主真颜,当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赵宜乐却深深蹙了眉,很不高兴。
侯府前的贺寿之人络绎不绝,排场大到几乎是人挤人。翟似锦牵着她往侯府里走,一边向周围打招呼的女眷们回礼,一边在鞭炮轰鸣声里对赵宜乐轻声安抚,“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来了,可既然来了,咱们就得顾着贵妃娘娘的颜面,不能叫她难做了。”
赵宜乐垮了脸,“我原是不想来的……”但来都来了,就没有半道掉头的道理。
两人都很清楚,也都很无奈,跟着引路的丫鬟到了寿宴席上,按照位置坐好。
离开席还有些时辰,翟似锦粗略地扫了眼对面的男宾席,须臾收回视线,转头就瞧见赵宜乐双目失神的样子。
或许还真的是如陈熠说的那般,赵宜乐其实心里已经藏人了。
翟似锦瞧她许久,见她半点反应都没有,伸手戳了戳她脑袋,问道:“宜乐,你就没有要跟我说的?”
赵宜乐落寞地摇头。
翟似锦皱眉,“你如果遇到了什么难处,可以跟我说说,我不会胡乱去跟舅舅舅母说的,你说出来,我看看能不能帮到你。”
赵宜乐还是摇头,“表姐你帮不了我的。”
“……”翟似锦顿住,“所以你还是有事瞒着我咯?”
赵宜乐低头不敢看她的眼睛,支吾也不吭声。
看来陈熠说的是真的了,这小姑娘长大了,也是个心里有主意的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就一直捂住,当初捂到出嫁、捂了半辈子都没叫人知道,她可真有能耐。
翟似锦恼得不想理她,别开脸看了几眼宴会的布局,宴会正中央摆了三张长案,想必到时候是老太君坐中间,张贵妃和张承宣两人各做一侧。
院们传来鞭炮喜庆的报唱声,是太子妃秦氏到了。
“宜乐,往日你我感情最好,我也不想难为你。”翟似锦回头看了眼赵宜乐,“我去跟皇嫂聊聊,你好好想想,你现在愿意将就着,往后也能一直将就吗?”
赵宜乐脸色更难看,眼底水雾盈盈,几乎是要哭出来的样子。
翟似锦去寻了秦氏,趁着她与周围人停下来的空档,坐到她身边,甜甜地唤了声,“皇嫂。”
秦氏知她来意,温和地点头,朝不远处赵宜乐的方向看了一眼,“宜乐怎么样了?”
“还是闷闷不乐的,问她什么也不肯说。”
虽然能确定赵宜乐悔婚的原因了,但这婚该怎么毁,还是有点难度。
翟似锦顿了顿,叹道:“皇嫂可知,皇兄找过晋阳侯没有?”
秦氏也有心无力,轻轻摇了摇头,“殿下早就试探过了,但侯爷说既已宜乐定下婚约,就不会再退婚的。”
只要他不答应,即便是长宁帝也不能随意收回成命,怕君臣离心,这才是最难办的地方。
有那么一瞬,翟似锦觉得这比登天还要难。
张承宣非她不娶,说明心里其实是喜欢宜乐的,但宜乐又心有所属,不可能愿意嫁他的。
他们的关系怎么这么乱啊。
快开席时,翟似锦回到座位上,酒食菜肴已经端上来摆好,赵宜乐垂眸揪着袖口的细珠把玩,也不知到底想好了没有。
翟似锦深深吸了口气,正要开口跟她说话,余光瞥见一人从外面姗姗来迟。
宴席里的女眷们应声看去。
翟似锦也正眼看了过去,今儿明明是侯府寿宴,陈熠还是一惯穿着一身黑色锦衣,从人群中走来,耀眼十足,那般丰神俊逸的面孔引得姑娘们纷纷侧目。
不过随即陈熠的身份就在宴席上传开,姑娘们忿忿不甘地收回了眼,私底下却又忍不住偷偷看几眼。
翟似锦觉得好笑,随手抓了把瓜子,企图跟赵宜乐拉开话题,“宜乐你瞧,所有人都以为陈熠性冷孤僻,不近人情,无人敢与他深交,却不知他皮囊下其实是一副热心肠。”
赵宜乐瞧着她,“???”
“你瞧我做什么,我只是想跟你讲讲道理罢了。”翟似锦磕着瓜子,语气随性地闲聊,“就好比你心里有喜欢的人,可能碍于身份不能亲近,可你从未尝试过,又怎知无法达成呢?觉得困难就自暴自弃,你能保证你将来不后悔吗?”
赵宜乐脸色僵住,似是没想到翟似锦能猜到她的心事,“表姐你是从何得知的,我、我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翟似锦避开她的问题,凑近她低声道:“倘若能让晋阳侯主动退婚,你还会愿意嫁给他吗?”
赵宜乐震惊得睁大了双眼,抓紧她衣裳,慌了神,“当真?他当真愿意主动退婚?”
宴会快要开始,周围的人坐满了人,大家听见赵宜乐这个问题,看了她一眼,又默默地转过头,当作什么都没听见。
翟似锦只后悔刚才没来得及把她的嘴捂上,一时又气又恨,笑骂道:“小声点,你是生怕别人听不见嘛。我只是先问问你的想法,晋阳侯是否会答应退婚,此时还有待商议。”
刚才秦氏说赵奕没法子劝张承宣,陈熠那里却说,只要赵宜乐坚决拒婚,赵奕就有法子让这桩婚事作罢。两个人两个说法,翟似锦更偏向陈熠一些,陈熠向来是成竹在胸之人,不会凭空唬她。
但纵然她信任陈熠,她也不想给赵宜乐太多希望,免得到时功亏一篑,让她白高兴一场。
“你想清楚,倘若真的不喜欢这桩婚事,咱们就去求求皇兄,他手里或许有法子,你要是怕他骂你,我替你去说。”
翟似锦紧盯着她,不放过她面上任何一点细微的神情,等了许久,只等到了她低低呜呜的哽咽声。
翟似锦拍了拍她的肩,轻笑道:“好,宜乐不愿意,我知道了,等寿宴结束了,我就带你先去找晋阳侯,我们跟他把事情说清楚。”
赵宜乐欣喜若狂地点头。
张贵妃和张承宣扶着老太君缓步走出,身侧还跟着张承衍和太夫人,侯府一家整整齐齐,入席后,宴会开始。
席中宾客按照规矩献上寿礼。
大多是寓意吉祥长寿一类的摆件,献歌献舞的也不少,一时欢乐热闹得不像话。
赏到歌舞时,张贵妃挥手将翟似锦和赵宜乐叫到跟前去,指给老太君瞧,“母亲好好瞧瞧,这宜乐公主和清阳郡主小时候就爱跟在您身后玩闹,如今长大了,眉眼倒还生得有些像您。”
赵宜乐忘性大,早就不记得有这回事了,面色拘谨得很,浑身都放不开。
翟似锦也不记得,提着心跟和蔼可亲的老太君插科打诨几句混过去,送了寿礼,就算见了礼。
赵宜乐好几次转头悄声跟翟似锦说,“表姐,我想下去。”
坐在这上面,被底下那些女眷们看着,用看待将来侯府未婚妻的目光看待她,她简直从头到脚的尴尬。
翟似锦也觉得难熬,尤其是对面坐着张承衍的情况,她性子再木讷,也猜到张贵妃这是什么意思了,一场寿宴,一石二鸟。
随着歌舞起落的,还有陈熠瞟过来的视线,几乎从她身上转到张承衍身上,转来转去,叫翟似锦心里莫名生出一股心虚。
到了陈熠献礼时,他送了一块雕刻的长寿玉石,看着价值不菲,老太君不知他身份,和蔼地笑称了他一句“小子”。
席间众人无措得很。
陈熠淡淡颔首地坐下。
翟似锦坐在张贵妃身边,将陈熠眼角眉梢的笑意看得清清楚楚,总觉得他另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