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现在四合院已经上映…”沈朝的话语声在苏宣的眼神里渐渐淡下去，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你不走，是和当时一样的理由吗？”
    苏宣直勾勾地看沈朝，过了一会儿垂眸笑：“谢谢沈总赏识，你让我考虑考虑。”
    苏宣说完转身就要走，沈朝猛地伸手捏住了苏宣的手腕：“…苏宣，你真的不走吗？”
    沈朝的呼吸声有点急促，但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显得平静：“我可以给你…”
    苏宣头也不回地抽手就走：“不走。”
    沈朝三年多以前离开叶子传媒的时候，提出过想带苏宣走，但是苏宣不走，因为沈朝给的理由是，想让苏宣继续带他演戏——在苏宣告白被拒绝之后。
    苏宣拒绝了，他说是想等到四合院上映再看看，当时星文化也才起来，不一定是苏宣最好的下家，沈朝最终也没有强求他。
    而且沈朝这种带他走的感觉，苏宣虽然不想这么说，但是真的很工具人。
    苏宣心想我可以暗恋你，但是工具人还是算了，辱我了。
    苏宣现在都还记得快要杀青的时候，他靠在沈朝的肩头，日光从沈朝的头顶倾斜到他眼里，沈朝在刘导的开拍的叫声里低下头吻他的眉心，带着不驯服的刺吻，闪闪发光的年轻爱意。
    挺美好的。
    但如果他是一个接吻或者对戏的工具，那就没意思了。
    苏宣走出了电影院，刘胖胖来电话了，是小心翼翼的语气：“苏宣，问你个问题啊，如果，如果你的待遇提升，你续约吗？”
    苏宣握紧手机：“有人来找你问我续约的问题了？”
    刘胖胖语气复杂：“是这样的，叶子传媒准备把你和付暮提成一档，但是续约十年，你签吗？”
    “《四合院》票房过七千六百万了，苏宣，你要红了，叶子要来绑你。”
    苏宣反问：“我红了，你看起来不太高兴？”
    刘胖胖满腹思绪被苏宣一语道破：“……诶，我希望你红，但是你太红的话，我跟不上，你肯定要跑，我刚刚知道业内七八家公司都有签你的意向了。”
    苏宣一边打的一边跟刘胖胖打电话：“你觉得我是走好，还是不走好？”
    刘胖胖老实地回答：“各有利弊，叶子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也大不了多少，用一档资源来全力捧你也不是捧不出来，但你和付暮是对头，高层脑子也不太清楚，垃圾事情比较多，需要你保持清醒不要被人拉坑里了，其他公司我不能确保垃圾事情比叶子少，但短期效益肯定是比叶子要好的，你已经二十六了，不爆红一波，很难出头。”
    苏宣提问：“如果星文化要来签我，你觉得我应该走吗？”
    刘胖胖惊得倒抽一口凉气：“星文化？！不对，是签什么合同？”
    他迅速冷静下来，“他们公司主捧的是沈朝，其次是走实力派影星路线的王木哲，影视资源倒是不错，但是大头男一都是被这两个人吃了的，你过去就是小虾米，熬出头起码五六十了。”
    五六十是夸张手法，但也不算乱说，星文化竞争激烈，开始不签长约，都是短打路线，出头了之后签长约，爱豆和影星短期之内没有亮点就会被迅速淘汰，算是养蛊的养法，而且沈朝不喜欢带新人，又是靠对赌强势上位的，整个公司的营业氛围极其弱肉强食。
    刘胖胖简单归纳：“不适合你这个老年人，谁给你抛的橄榄枝？高看你了。”
    苏宣看着车窗外叶子传媒的招牌，对司机比了停：“沈朝。”
    刘胖胖：“……”
    刘胖胖：“靠！老板请你去啊！苏宣那你去啊！”
    第9章
    苏宣很平静：“不去，就像是你说的，星文化不适合我，我已经旧了，要落叶归根，你现在过公司这里来，我们和叶子传媒把续约的合同签了。”
    刘胖胖惊悚道：“你真要签啊？！”
    苏宣：“不白签，我有条件，叶子高层也不会全是傻逼，签续约合同肯定要给我一个大红利，我猜是股份。”
    刘胖胖沉静下来：“我懂你意思了，我过来了，你先给我一个数，他们给多少股份留你，你会签？”
    苏宣：“百分之五。”
    ……
    叶子传媒三层会议室。
    股东基本都全在这里了，涉及股份变迁的问题是需要所有股东出面的，因为这股份要从这些股东身上出。
    这种出股份留艺人的事情自然有人愿意有人不愿意，但最不愿意的不是股东，而是付暮，叶子传媒现在的扛把子，圈内绰号——【小沈朝】。
    付暮动了眼角和鼻子，看起来侧脸有点神似沈朝，但他本身的长相和气质是比较凶的，还是比较有辨识度的，和沈朝看起来不太一样，尤其是付暮的眼睛，眼白很多，又是单眼皮，吊梢眼，和沈朝那种冷冰冰的感觉不一样，看人都好像要咬人一样。
    付暮身上有股子发狠的浑气，做事情不折手段，刘胖胖一度很是怵付暮。
    付暮坐在会议室里，脸上一种很高高在上的神态，皮笑肉不笑的：“我不觉得苏宣值得用叶子传媒股份收买，他都糊多少年了，现在票房只不过刚刚破亿，还不知道是不是昙花一现，我觉得完全不用着急。”
    付暮说：“等购买电影票沈朝粉丝的劲头过了再说，现在还是沈朝的粉丝盘，万一最后只有一亿多呢？”
    股东窃窃私语，这的确也是他们今天讨论的。
    坐在主位上的主要股东之一的王昌海反驳了付暮的说法：“虽然才一天，但是看购买曲线呈现的是一个逐步上升的正反馈循环，大部分职业影评人的反馈也相当不错，也肯定了苏宣的演出。”
    付暮嗤之以鼻：“花钱买的罢了，你信不信我去演，我花钱买他们说我演得好，我带来的效应会比苏宣更好。”
    王昌海摇头，不再和付暮胡搅蛮缠：“付暮，我知道你和苏宣有过节，但是在商言商，我们是在探讨苏宣的未来发展价值。”
    付暮的手指动了两下，脸上的嘲讽之意越来越明显：“王董，你脑子放清楚一点好吗，不要再做借着谁一步登天的梦了，你不觉得这热度来得不正常吗？上一部上映就掀起这种波澜的电影《九流》，是国内的票房前三，最终票房四十七个亿，宣发就砸了两个多亿。”
    付暮的手指在桌上很轻蔑地点了两下：“《四合院》这部？宣发用够一千万没有都是未知数，这背后肯定有问题，说不定有人下场买票房都说不定。”
    王昌海也有点犹豫，付暮说的也不无道理，但：“《四合院》和《九流》都是沈朝扛的票房…说不定…”
    付暮冷笑一声：“那也是沈朝的功劳，你大动干戈签一个边角料回来，王董，我觉得不算是明智之举啊。”
    王昌海解释：“但如果电影大爆了，苏宣可以吃到电影的红利，后续发展不会很差的。”
    付暮的嘴角下撇，但是撇到一半好像是想到什么顿住了，撇得不伦不类的，他的手握紧扶手，移开目光嘲道：“一点红利罢了，哪有那么容易红，红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付暮嘴上在笑，但是那笑特别虚晃，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恨意：“真那么容易就红了，一点皮肉之苦都没吃过就出头了，那也是虚红，一搅合就散。”
    另一个股东才讪讪小声地重复：“沈朝就没吃什么苦就红了啊，还红了好久，苏宣说不定可以成为下一个沈朝……”
    付暮恶狠狠地拍桌而起打断了这个股东的话，他怒道：“沈朝沈朝！什么都是沈朝！多少年才出一个沈朝！难道有了一个沈朝就人人都可以做沈朝了吗？！你们醒醒吧，别做什么把苏宣培养成沈朝的白日梦了，不可能的，他糊了四年了，要是能红早红了，他就没有红的筋骨，他能和沈朝比吗？！沈朝已经走了！离开叶子传媒了！”
    他喘着粗气，眼眶有点赤红，拍桌厉声道：“现在我才是叶子传媒的一把手。”
    门外的苏宣缓缓推开门，他笑容恬淡，旁边的刘胖胖脸色一言难尽，难堪又窘迫地低着头不说话。
    付暮说的其实不无道理。
    四年了，能红的，早就红了。
    付暮看见苏宣来了也不给好脸色，只是笑一声又缓缓坐了回去，他对苏宣那种厌烦感几乎摆在脸上了。
    付暮后仰靠在椅子上摊开手，冷笑说道：“大家平心而论，除了一个沈朝，圈子里红的要么有一张脸，要么背后有资本捧，苏宣这脸就这样，大家就不要想着去动他的脸了，然后说资本，叶子传媒能给出多少钱砸钱来捧苏宣？”
    刘胖胖据理力争：“苏宣演技很好。”
    付暮脸上的神色越发嘲讽，他撑着扶手坐起来：“刘经纪人，你觉得我们要的是演员吗？我们要的是钱，是当红的明星，苏宣都二十六了，就算红了，能红几年，我们要的是苏宣能赚钱，你们能给我们吗？”
    苏宣旋开一个椅子坐下，他没有什么被羞辱的自觉，倒是很心平气和：“要赚多少？”
    刘胖胖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小声唤苏宣的名字：“苏宣…”
    苏宣仰头对上付暮这张的脸，手指动了动，忽然笑了：“付暮，按照现在的票房走势来看，我《四合院》一部电影就比你一年挣得都多了，你为什么觉得我不值这百分之五。”
    付暮眼睛一眯，眯得很诡异，像一个眼睛上挨了一刀的恶犬在盯着猎物，他刚要发火。
    坐在主位的王昌海迫不及待了，他想留下苏宣，这种有爆红势头的艺人，对叶子传媒有百利而无一害。
    王昌海连忙笑着打断付暮的话：“苏宣，这样吧，我也算是你的老东家了，你和沈朝进来的时候我就在了，现在诶，沈朝走了，我也不能太苛待你。“
    王昌海诚恳地看着苏宣：“我做主，我们这里给你百分之三，你签续约，成吗？”
    付暮抱胸笑，王昌海一开始可是准备拿百分之五出来留住苏宣，现在好了，等人一来，这龟孙还往回套了百分之二。
    苏宣笑得很和气，他摆摆手：“诶，王董不用和我们客气了，您是我老东家了，说好百分之五就百分之五，一分都不能少。”
    王昌海：“……
    苏宣轻描淡写的：“你们不是指望我成为第二个沈朝吗？那就按照第二个沈朝的规模来，当年星文化用百分之五留下了沈朝，怎么，你们指望我成为第二个沈朝，百分之五都拿不出来吗？”
    满座都静了一下。
    王昌海犹豫抽粗略一会儿，还是害怕苏宣后悔似的应下了：“好，百分之五就百分之五！”
    付暮都瞪圆了眼睛：“王昌海，你疯了吗？！”
    苏宣看着付暮，他双手合十放在桌上，仰着头注视这张侧脸和沈朝有七八分相似的脸，好似在回忆什么过去。
    最终苏宣低头轻声说：“和你没关系，付暮，我也劝你一句，小偷呢，偷别人长得好看的东西吃的皮肉之苦不算是什么苦，算是活该受的罚，罚完之后还是小偷，不是正主，而正主刀枪拼杀来的东西，才算是吃的苦。”
    苏宣站起来，他平静地注视着对面的付暮：“付暮，你算吃了什么皮肉之苦？”
    苏宣说完就朝向尴尬的王昌海点头示意：“等王董拟好合同我会来和你签的，麻烦各位来听我的废话了。”
    苏宣说完就拉着还想后悔的刘胖胖拉开门离开了。
    付暮站在原地没动，他静了几秒之后才嗤笑出声，却不再说任何话了。
    第10章
    出了大门刘胖胖才从恍惚痴呆里回过神来，他一把拉住苏宣：“苏宣，你真要留在叶子传媒吗？”
    苏宣转头拍拍刘胖胖的手：“…现在我都26了，换个地方又重头熬…”
    “不太现实。”苏宣淡淡说道。
    刘胖胖叹息一声。
    26了，年龄是有点大了，不是不可以改换门楣，但是又能换到什么地方去呢？进去之后都又是重头开始一步一步熬罢了，苏宣沉寂了四年了，再来熬一个四年他都多大了。
    苏宣身上经历过很多事情。
    苏宣刚刚签入叶子传媒的时候，和付暮，沈朝曾经是叶子传媒特地成立【新星】组里，三个被认定最有前途的艺人。
    其中综合素质都最好的是苏宣，刘胖胖一直坚信不疑苏宣会比沈朝还红，就是因为当年沈朝在爆红之前，他在苏宣面前也是没有那么优秀的。
    苏宣当年是整个叶子传媒最出彩的艺人，付暮和沈朝都要排在他身后，可是说是风光无二，他当时选刘胖胖做他的经纪人，完全就是在帮刘胖胖。
    苏宣带着沈朝演了第一部戏《四合院》，给付暮找了第一个唱作的资源，他是叶子传媒当时签那一批新人的大师兄，很多新人都受过他提携。
    可惜现在苏宣给别人提鞋的资格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