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
那路人到了亭子边向她走过来,柳如碧吃惊,见这路人身后跟着两个嬷嬷两个丫鬟,梳着云髻插着珠翠,容貌娇俏圆润,披着一件十分华丽的绣金芙蓉红披风,不知道是哪家的贵夫人。“柳姑娘不认得我了?”莫小碗轻笑。
柳如碧细细一看,终于认出来是裴远的夫人,不由得吓了一跳。
“夫人?你为何……”
她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她约的是裴大人,来的却是他的夫人,这就尴尬了。
“我要坐一坐,怀孕有点辛苦呢。”话落下,嬷嬷忙过来扶着她坐在了琴台边的木椅上。
“柳姑娘请坐。”
柳如碧摇头,她不想坐,想到她是裴远的夫人,她心里就跟扎了根刺似的,既嫉妒又难受。
莫小碗将那封信从袖子里取出来搁在亭中的木桌上:“这信我看了。”
柳如碧一怔,她问过丫鬟,丫鬟说的确是交到了裴大人的手上的。
“文笔不错。”她评价了一句,“十分热情奔放。”
柳如碧:……
她不服气,一定是这位夫人太凶,搜了大人的衣服找到了这封信,她愤愤道:“夫人,容小女说一句,但凡女子,以夫为天,若是夫君想要纳妾,夫人却不许,是否不够贤惠?”
莫小碗冷笑,瞟了她一眼:“这封信是我相公给我的,他同我说,我自己惹出来的麻烦,叫我自己来解决。柳姑娘怕是有些误会,柳翰林大人出狱不是裴远的主意,是我的主意。我在只是觉得如果酒后骂人也算大罪的话,柳翰林未免也太无辜。你们柳家书香门第出一个翰林不容易,若是就这么在诏狱中折损了,太可惜。”
柳如碧这下震惊极了,她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一回事。这位夫人竟然能参与到朝政,左右官员的生死。倘若不是裴大人极宠她,怎会如此?
她脸上红的如同滴血,亏得她自说自话,以为这件事是因为裴大人爱她。
她低着头羞愧难当,但是莫小碗的情她已经承了,怎能不知感恩。怪不得他爹说他是诏狱中头一个轻飘飘放出来的,大约是从前大人没娶这个娘子吧。
“多谢夫人。”再不情愿,她也得低头,“若非夫人,恐怕我爹没命了。”
莫小碗道:“柳姑娘将这封信收回去吧,以后看人也要看准些,我夫君那人素来不是什么好脾气,你若是再纠缠他,大约他会拿刀子同你说话。我的话,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都是为你性命着想。你若不服,尽管去试试。”
柳如碧听得一抖,她信了,传闻中的那位煞星,她能不信吗?
“还有,”莫小碗又道,“你说女子以夫为天,如果不让纳妾就是不贤,我是不同意的。扪心自问,若你嫁了人,你夫君要纳妾,你愿意吗?”
柳如碧望着她,禁不住摇头。
“所以,”她理直气壮道,“我是不许裴远纳妾的,你也不必想了。说什么女子以夫为纲,我倒觉得女子也要有女子安身立命的本事,这才不必永远做那缠绕在磐石上的无用蒲草哩!”
这话,听得柳如碧面红耳赤,低着头不敢作声。
眼前这位小夫人年纪虽然不大,可真是字字落地有声,说的她不敢作声。
“柳姑娘,好自为之吧。”莫小碗扶着嬷嬷的手慢慢的往回走了,留的柳如碧一个人站在那里沉默不语。
“姑娘,这位裴夫人好厉害啊!”丫鬟凑过来道,“裴大人那样的人,竟也被她管的服服帖帖的。”
柳如碧叹气:“罢了!她这胸襟气度,我不及她!”嫁给裴远,她也不必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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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离开
陈玉罗大婚在即, 莫小碗特地寻了个时间拉着裴远陪着她一起去挑选了一副珊瑚缀南珠的头面,她如今手头有钱, 就是不用相公的钱,拿下这副价值不菲的头面也绰绰有余。
“你倒是成了小财主了。”回家的马车上,裴远打趣抱着头面箱子的莫小碗,“以后我可要管娘子要零花钱了。”
莫小碗拍了拍他的手, 道:“相公你放心, 以后娘子养你。”
裴远忍不住仰头哈哈大笑起来。他家娘子这么有钱,以后退休有指望了。
皇太子纳妃,用的是皇家的卤簿仪仗、宴乐仪卫。太子妃乘厌翟车, 车上设紫色团盖, 四柱帷幕,四垂大彩带, 四马驾之。
莫小碗跟裴远一起观礼,抬头看那厌翟车,当真是华丽绚烂光彩之极。坐在车上之人荣耀无限,将来注定会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她有些感慨,那个位置,既荣耀又危险,但是这是玉罗自己的选择。她相信这条路她既然选择了,便一定会好好的走下去。
观礼完了, 裴远便送了小碗回家,他因为公事,又往皇宫去了一趟。
如今小碗已经怀孕近六个月了, 转眼便到了冬天。外头下了第一场雪,再过半月就要过年了。
这是她在京城的第一个新年,梨花坞给她带来不菲的收入,这次新年一定能过的欢畅而丰饶。
屋里烧着地龙温暖如春,她裹着一件雪白的狐裘披风窝在窗边看话本子。裴远之前给她买了许多,她先是忙着做生意后来又害喜,一直都没大功夫看。现在不大害喜了,空闲下来倒有空看这话本子了。
雪子敲打在窗户上发出细小的声音,她抬头看,打开了一条缝,见外头地上已经一层白色,不由得心里生出喜悦,若是明日说不定就满目雪白了,那真是琉璃世界。
院子里几株梅花隐隐开始绽放,几许梅香飘到窗前,沁人心脾。
春兰从外头端奶进来,瞧见她开窗,不由得道:“夫人,冷呢,赶紧关了吧。”
莫小碗关了窗户,只是屋里太暖,方才那一缕凉气倒是吹的挺舒服的。
她喝了热奶,问:“大人还没回来吗?天都快黑了。”
春兰答:“早前大人走的仓促,是宫里头的太监过来催促的,像是宫里有什么要紧事情。”
莫小碗的确觉得最近裴远忙了,但不晓得是在忙什么。
朝政之事她素来不干涉也不打听,只安心等他回来。
“将鸡汤米线在炉子上温着,待会他回来吃热的。”
“是。”春兰应声。
她正等的不耐烦,却听到外头有脚步声,她从榻上起来,套上羊绒缀珍珠的毛拖鞋便到了外头,掀开暖帘朝外看,果然见他披着天青色狐裘暖披大踏步走了过来。他抬头看见女子,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出来干什么?外头冷。”
“相公你回来啦!”莫小碗高兴道。
他走了过来,扶着她往里走,将暖帘快速的放下来,拥着她进了屋在软榻上坐下,他摘了披风还是一身的冰雪气,道:“还是家里暖和。”
“那是自然。”莫小碗□□兰将鸡汤端上来,给他倒了一碗让他吃了暖暖身子。
裴远接过她手中的鸡汤,道:“你别忙着照顾我,照顾好你自己我就心满意足了。”
莫小碗嘟起嘴斜倚在榻上,嘟起嘴道:“我如今这么大的肚子,梨花坞几天也去不上一回,整日在家吃了睡睡了吃,可有什么好照顾的。”
裴远看她,肚子圆圆,倒像里头揣了个皮球,不过肚子虽圆,她的脸只比从前微微圆润了一点,依旧十分娇媚俏皮。
他吃了鸡汤米线,便陪她靠在榻上,握着她的手问:“今天有没有什么不舒服?”这个问题他每日必问。
“还好。”莫小碗懒懒应道,她蓦地想起什么:“听说京城元宵节的花灯特别好看,到时候你带我去看花灯吧?”
裴远低头看她肚子,脸色十分为难。元宵节的花灯,满城百姓都出来了,到处人挤人,每年都能出几次踩踏事件,即便是乘马车出去的,也少不得擦碰意外,他哪里敢在那种时候带她去看花灯?
“不行。”他否决了,瞬间她的脸便拉了下来,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别过脸去。
裴远见她使小性子,不由得笑了。原先开始见她,从来不知道使小性子的人,现在越发的娇气小性子真使的如鱼得水。
她使小性子,他便得哄。
他拥着她的肩膀,抚着她披在肩头柔滑如瀑的乌发,打趣道:“都做孩子娘的人了,怎的还这么好玩?”
“哼,”她皱皱鼻子,“我才十几岁呢。”她都没想过那么早做娘,都是他害的。
裴远又笑:“元宵节那日人太多了,你这样出去可不是危险的很?我怎么能放心?”
“那你就让我在家里憋死吧!”他保护过度,让她很不爽。
裴远摸了摸下巴:“看花灯也未必要上街,到时候我寻个地方,带你去看天底下最好的花灯,如何?”
莫小碗倒想不到他答应了,睁着大眼睛看他:“真的?”
裴远刮着她的鼻子,戏谑道:“假的。”
莫小碗听到便要伸手揪他的脸,他招架不住连连道:“真的真的,自然是真的!”
莫小碗这才罢休,歪在他怀中又拿起话本子看。裴远抱着她沉默了一会,莫小碗仿佛感觉到什么,没有抬头,随口问了一句:“相公,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明儿,我要去江州。”
小碗大吃了一惊,丢下手中的本子,瞪大眼睛看着他:“江州?江州很远呢。”
这里是京城,江州在江南还要往南走,这一去山长路远的,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来回一趟。她现在六个月了,肚子这么大了,他都不能陪着她吗?
“不去不行吗?我想要你在我身边。”她拉着他的袖子,诉说自己的一点小私心。
裴远犹豫要不要说实话,到底还是将实情告诉她:“陛下最近身体尤其不好,如今江州出现□□,他更是心急如焚。他谁都不信,只派我过去江州平乱。”
听了这话,莫小碗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平乱?这该是多么危险的事情!但是这是陛下的指令,她知道无法阻拦。
从以前开始,她就知道他做的事情非常危险,不是抓人就是平乱,哪里有安全的?
“哦,”她情绪低落下来,“那你去一趟要多久?”
“星夜赶路日夜兼程,快马加鞭,三五日可达,回来亦是。”
莫小碗叹了一口气,想想都很辛苦呢。
裴远见她低头不说话,有点心疼,抱着她在怀中,唇贴到她耳畔问:“明日相公就要出发,没点表示?”
莫小碗情绪低迷,问:“那你过年能赶回来吗?”半月之后就过年了,他摇头。
“那元宵节呢?”
“这个……”裴远咋舌,平乱这件事,可快可慢,都要看当地的情况,他又如何确定那个时间一定能赶回来?
“你骗人!”她推了他一把,“还说元宵节带我看最好的灯火!大骗子!”
想到他明天要离开,又是去遥远的江州平乱,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不知道几时才能回来,不由得眼圈便红了,滴下几滴晶莹的泪珠,看的男人心里一阵酸。
成婚到现在的确一直都在一起,便是公务繁忙时每日他都回家陪着她,现在一出去不知时日,她难过也是必然的。
“哭什么?”他伸手拿了帕子替她擦眼泪,“我又不是不回来。你相公我武功盖世,你还怕我有危险吗?”
“那些乱党不知道怎样凶神恶煞呢。”莫小碗仍然忍不住眼里的酸涩,“而且你还说元宵节要带我看花灯的,说话又不算话。”
裴远无奈,只将她搂在怀中,手轻轻的抚着她圆鼓鼓的肚子,道:“不骗我,我一定回来。”
小碗睨他,不信,谁知道他说真的还是假的。
“我走了,会有人留下来保护你,你放心好了。便是我不在,你在京城一样安全。”
这个她倒是不担心,他从来都将她保护的很周全。
莫小碗平静下来,也接受了他要走的事情,想着起来给他收拾衣裳,他拦住她说:“叫下人收拾就行了,我陪你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