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康庭曦跟着言邢宇一起度过一整天，今天下午刚好是学校一週一次的社团活动，于是康庭曦就算不愿意，也得跟着言邢宇一起去社团，到了言邢宇所在的热音社，一到了教室所有学生分作许多小组，言邢宇是负责唱歌的小组，他一加入那个群体，就有人问他：「这是新加入的人吗？」
    「不，他只是陪着我的。」言邢宇回答得很自然，康庭曦在一旁觉得言邢宇的回答似乎有点奇怪，但又说不出哪边怪。「别说话了，来练习吧。」
    言邢宇细心教导每一个组员有关唱歌技巧，甚至是歌曲情感面的分析他也能瞭如指掌，康庭曦在一旁看着，觉得言邢宇在面对这群拥有共同兴趣的学弟妹时，比对同班同学来得热情许多，笑容也多了不少，他一直以为言邢宇是冷漠的，却没想到他在面对这群人会是这种表情，他静静地看着言邢宇的一举一动，等他回过神时学弟妹已经解散，只剩下他和言邢宇两人。
    「他们分开去跟他们自己的团练习了，我也要去和我们团练习，你要去吗？」
    「嗯。」康庭曦好像除了乖乖地跟着言邢宇之外也不能做任何事，言邢宇先是跟干部们介绍他的身分，然后开始练团，言邢宇即使在这样简陋的环境唱歌，也像是自备聚光灯一样让人无法把视线离开他身上，康庭曦盯着言邢宇又是一阵发呆，连其他团员说的话他都没听见。
    「新对象？」吉他手忍不住问，「他看你的眼光很……」他似乎在找比较适当的用词，「热情。」
    「嗯，算是吧。」
    「不错嘛！这么快就能找到新对象了，男神就是不一样啊！」贝斯手接着搭腔。
    「你们别说了。」不知道是怕康庭曦听到还是不好意思，言邢宇制止了他们。
    「好好好，练团练团。」身为团长的鼓手出声后，其他人便停止嘲笑言邢宇，继续练团。
    如果说康庭曦白天在日间部接收到的是来自同学满满的恶意，那言邢宇晚上在夜间部接收到的便是满满的善意了。不但在特别腾出给言邢宇的桌子上摆满各式各样的礼物，在中间下课时更是有一大堆化着妆的女同学慕名而来看言邢宇，连放学也收到一堆邀约，可惜言邢宇一贯冷漠地通通拒绝，所有的礼物也都原封不动地放在桌上没拿走，而且放学后他们两个还要接受林纬甫的访问。
    康庭曦知道自己并不是访问的重点，大都是言邢宇在回答，内容也跟这次两个人互相去上日夜间部的课没什么关联，康庭曦很满意这样的结果，他相信在这个报导过后他的生活依然不会有太多改变，而言邢宇似乎心情很好地知无不答，就好像他天生很亲切一样，倒是让康庭曦看得有些惊讶。
    好不容易访问完了，终于剩下他们两个踏上回家的路。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脸书只有一百多个好友了。」以前通常会开口聊天的都是言邢宇，但康庭曦实在是憋得太久，忍不住开口。
    「为什么？」
    「我一直以为你对不熟的人会装亲切，原来你不会，难怪你只有一百多个好友。」
    「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我为什么要对他们亲切？」言邢宇说得理所当然，和康庭曦想像中的好学生言邢宇似乎还有好一段距离。
    「但如果是你的朋友，你就会对他们非常热情友善，我能当你的朋友，真好。」康庭曦发自内心地说，笑得开怀。
    言邢宇没有回答他的讚美，只是微微勾起唇角，康庭曦看不出此刻言邢宇心里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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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那次两人莫名其妙的和好后，他们两人就一直维持不淡不咸的关係，言邢宇还是喜欢康庭曦，甚至有越来越喜欢的趋势，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和康庭曦相处起来总是特别舒服，虽然他不比其他朋友、甚至是汪嵐阳来得有趣，就算只是和他待在一个空间或是故意巧遇一起走回家半句话都不说，他还是觉得高兴，心里总有种踏实的感觉，就像现在一样。
    自己的手机铃声打破了他俩平静的归途，言邢宇停下来将手机拿出接了起来。「喂？」
    「你没忘记这个星期六要陪我去同人场吧？」来电者是他的姐姐，明明两个人就生活在同一个屋簷下，他也不明白为何非得要打电话给他，而不是在家里说。
    「我记得的。」言邢宇虽然有些不耐烦被打断和康庭曦相处的时光，但口气依旧温和，「有事在家说？」
    「好。」电话那方的姐姐也不挽留他，立刻掛断电话，大概也在忙什么东西吧。
    「你姐姐吗？」康庭曦听到了在家说的关键字，直觉认为来电者是言邢宇的姐姐。
    「嗯。」言邢宇点点头。
    「我今天要早点回家，那就掰掰囉！」康庭曦不会忘记明天他要帮庭臻去同人场帮忙的事，今天可没办法太晚回家。
    「好的，再见。」言邢宇知道明天要陪自己姐姐去那个像是战场的地方，也没打算多留。
    康庭曦回到家后，客厅堆满了纸箱，而庭臻本人还在弄她的道具，顏色已经喷漆完成，剩下就是把零件组装道具就完成了。
    「需要帮忙吗？帮你po个粉丝专页什么的……」
    「我已经po了，你只要明天记得带你的脑，不要再把零钱算错就好，摊位的一切就拜託你了。」康庭臻正在和道具奋战中，说的话依旧毒舌，庭臻因为这次要出cosplay写真集和月历的缘故，一向不怎么参加同人场的她居然第一次要在场子当天cosplay了，以前都只是单纯卖写真集，顺便宣传她的服装设计稿和广告她的cosplay衣服道具製作，虽然也会在摊位上卖本子，却只是一般日常装扮，而且主要在收钱、递本子、处理后续通贩的人都是他康庭曦，他也只不过是某几次算错钱，而且买家都当场就把算错的钱还给他，康庭臻也能一直记到现在也真是不容易。
    「我已经很少算错钱了，你就饶了我吧！」看妹妹身在修罗场康庭曦也不想反驳什么，「记得要睡觉啊！我先去睡了。」
    「嗯。明天的妆就拜託你了。」康庭臻应了一声，继续埋首于拼装道具。
    康庭曦洗完澡回到房间，开了电脑滑了一下脸书，看着妹妹的粉丝专页已经发了几张正在拼装的道具还有做好的衣服，底下一堆留言，都是期待明天妹妹粉墨登场的粉丝，康庭曦真替自己妹妹感到骄傲，不过庭臻做什么总是能做得很好，不像他做什么总是半调子，国中说要成绩好也做不到，消极的逃避已经没有爱的父母，明明心底是想要他们和好的。
    他刷着留言，突然一个人的名字出现在按讚的人之中，康庭曦停下了滑鼠的动作，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把那个人的名字加入了粉丝专页的黑名单，还好现在康庭臻忙着弄她的道具没空看粉丝专页，不然还不知道她会有什么反应。那应该算是他完美的妹妹唯一的污点，而他不想要妹妹再想起那个污点。
    『你封锁我是什么意思？』突然那个人传了讯息给他的个人帐号，他没想过这个人居然还敢传讯息给他。
    『就是封锁你，没什么意思。』康庭曦几乎是不加思索地回应。
    『如果你是怕庭臻看到，她早就知道我会在这边按讚留言了。』
    『她看到那是她的事，我封锁你是我的事。』
    康庭曦却没想过原来妹妹早就看过对方的留言和按讚，不论妹妹当下是什么反应，他相信康庭臻不会对这个人有任何回应，不过是留言还是私下交流，甚至是拉对方到黑名单，所以这件事他索性就替妹妹做了。
    『就这样吧，我不会再回应你。』
    康庭曦一留言完顺手也让自己的个人帐号把这个人给封锁了，然后再滑了一下研究明天要替妹妹化的妆，再次拟定了化妆方式和步骤确认没问题后便关电脑睡了，躺到床上的时候他迷迷糊糊的想着，那个人应该不会厚顏无耻到跑来同人场乱吧？那人可算是公眾人物，想必是丢不起这个脸，他只敢在脸书用私人帐号留言按讚而已，他在内心说服自己。
    隔天康庭曦起了个大早，昨晚的惊吓让他根本睡不好，满脑子都是如果这个人真的闯入了场子他们要怎么应对，虽然精神不佳，但他压根也睡不了回笼觉，乾脆就起床刷牙洗脸准备早餐了。
    一出房门就看到已经组装好的精美道具，他先走到妹妹虚掩的房门隔着门缝看到妹妹脸上还敷着没拿下的面膜，没看过这么狼狈的康庭臻让康庭曦笑了出来，然后把房门关上，盥洗完后开始做早餐。
    待他把早餐做好，也差不多该是庭臻起床的时间，他把她唤醒，叫她吃了早餐，康庭臻大概睡得比他更不好吧，吃完早餐才真正醒了过来，去把cosplay的衣服换上，戴上发套让他替她化妆，还好庭臻平时保养做得好，让他上妆不致于太困难，大约花了一个小时他们便整装完毕，该带的东西也都备齐，他拖着装着有庭臻签名本子的行李箱和妹妹出了门，会场距离他们家并不是很远，他们缓慢地走过去，还好太阳并不毒辣，庭臻并没有流什么汗，他们和叶绍恩约在会场的附近见面。
    「今天庭臻就拜託你了，万一有什么问题立刻打给我。」康庭曦不知如何在庭臻在的当场开口说有关于昨天晚上的小插曲，只好这么对叶绍恩说。
    「嗯。」叶绍恩知道康庭曦平时不曾如此担心康庭臻，会说出这种话八成和那人有什么关係，关于康庭臻不可言说的那个人，他和康庭曦还是有些默契的。
    「那我们中午再过去找你。」康庭臻对着哥哥说，并没有对于自己哥哥今天的反常言论加以评论，大概还是没睡醒的缘故。「可别又算错钱了。」
    康庭曦点点头后便逕自去社团入场那排队去了，虽然他对于叶绍恩的性格颇有微辞，但是对于这个人是否能託付重任还是有底的，他相信就算那人真的出现了，叶绍恩也能带着康庭臻全身而退。
    进了会场布置完摊位先和附近的左右邻居打招呼，毕竟都是熟人，接着就开始忙了起来，虽然他们的摊位主要卖的都是人物影像，但凭着他们兄妹的认真经营也算得上是热门的摊位了，康庭臻身材高挑，长相又相当精緻，虽然扮不起偏少女的角色，但演绎起姐姐型或是帅气的男性角色倒是非常吃香，因此也累积不少粉丝，男生女生都不少，他和妹妹更是在这一年内参加了各个大大小小的场次，就是为了让庭臻能打出知名度，好推销妹妹做服装的手艺，接下一些製作cosplay衣服的单子，为了妹妹未来的服装设计师铺路，适当的练习是非常好的帮助。
    一路忙到下午一点，人潮终于少了一些，康庭曦也终于有空喘口气，这时候庭臻来到了摊位上，康庭曦看到庭臻的第一件是就是检查她的妆容是否需要补妆，以及过了这段时间的妆感如何。「看来这个长效底妆真不错，我要记下来。叶绍恩呢？」
    「抽烟去了。」庭臻对于他的细细检查倒是没有任何异议，「客人来了。」
    「是臻臻尤怡思本人耶！我的天啊！还穿着零零的装扮！」
    一个女声打断了康庭曦检查的动作，妹妹一时兴起取的艺名被叫了出来，他转过头去看了说话的女生，长相似乎有那么点眼熟，也许是因为对方是熟客或是常在粉丝页上留言，但康庭曦一时想不起来，「您好，欢迎随便看喔！」
    康庭曦下意识地说了招呼词，对方则回应是来取月历和写真集，他飞快地和对方核对资料后拿出本子递给她，「总共八百。」
    「欸滴滴，来付钱了。」那女生朝着不远地方的一个高大男生喊着，那大概是她男朋友吧！如果不是同道中人的话，这男生真是个好男友，康庭曦在心里下了这么个註解。
    随着高大男生走进摊位，康庭曦才发现这男生居然是言邢宇，「咦？」
    言邢宇提着女性用的大型侧背包，翻找完钱包后把头转正也看到了康庭曦，「好巧啊！」
    「是啊！」康庭曦倒没想到会在同人场这样的地方会遇到言邢宇，又想起刚刚的「滴滴」原来是在叫弟弟，而不是绰号。「想必这位就是你姐姐了？」
    「你好，我家滴滴受你照顾了，我是泰勒丝。」言邢宇的姐姐没有报上自己的本名，而是报出一个出乎康庭曦意料之外的名字。
    泰勒丝是个在coser界小有名气的摄影师，拍摄手法和修图技巧都很受coser们推崇，也是他们兄妹和叶绍恩三个在研究拍照想呈现感觉的时候会研究到的摄影师之一，也难怪他当初看言邢宇中文的脸书照片会感觉熟悉，原来是同个人拍摄的。
    「久仰了，我是康庭曦，我很喜欢你帮luwin拍的一系列照片。」许多张奉为经典的cosplay照片和言邢宇的乐团照片从康庭曦脑海里一闪而过，而最让他喜欢的还是那张言邢宇公开帐号用的那张大头贴，不过是光影、光的顏色，还有言邢宇专注唱歌的表情，让他很喜欢那张照片营造出来的感觉。
    「你是滴滴的粉丝啊？」泰勒丝一脸开心找到同伙的表情，正准备开口炫耀弟弟乐团的时候就被言邢宇打断。
    「是朋友，不是什么粉丝。」
    「朋友啊……」泰勒丝陷入了片刻的沉默，然而康庭曦觉得这个沉默来的相当诡异，「那你是尤怡思的亲友？」
    「我是她哥。」
    「原来你是尤怡思的哥哥啊！我好想拍尤怡思，可惜我没办法跟她合作对不对？」泰勒丝露出了遗憾的表情，庭臻的照片向来都是由叶绍恩掌镜，因此经营这两年来常常会有叶绍恩是庭臻男友的传言，他们也没特别去澄清。
    「可以啊！」康庭臻突然插入了他们的话题，然后把视线往言邢宇看去，「所以这位就是言邢宇了对吧，哥？」
    「你好。」言邢宇不等康庭曦的回答，逕自对着康庭臻点点头算是行礼。
    「世界真小啊！没想到哥哥的新朋友会是泰勒丝的弟弟。」康庭臻感慨了一句，然后和泰勒丝聊她们最近喜欢的动画，还有预计想要cosplay的角色，两个人似乎挺合拍的，很快就敲定了预计拍摄的角色，两人拿出手机互相交换了脸书和line，庭臻看起来很开心，康庭曦在一旁看着也跟着微笑了起来。
    「我没想到你姐姐居然是泰勒丝，难怪我就觉得luwin照片拍摄手法让人感觉很熟悉。」康庭曦看着妹妹和言邢宇的姐姐聊得那么高兴，想起妹妹好像没有什么能这样畅聊的朋友，心中有些感慨。
    「我虽然看过你和你妹妹的照片，我也没认出你妹妹就是我姐姐最喜欢的coser。」言邢宇看着康庭曦露出一脸既欣慰又遗憾的表情，但他直觉如果自己询问的话，康庭曦并不会告诉自己他内心的想法，他便不问了，只是温柔地笑着。
    「而且我也没想到你居然会陪你姐姐来同人场，你给我感觉应该不怎么看这些漫画动画小说的。」
    「我也是会看呀！只是不会像我姐那么迷而已。」
    四个人两两间聊了会，而康庭臻和泰勒丝虽然在间聊，两人的目光却各自放在另外那两个间聊的人身上，彼此都没有点破。接着泰勒丝表示自己还必须去其他摊位，便和言邢宇离开他们的摊位。
    「哥，原来你的新朋友是这样的人。」坦白说康庭臻对于言邢宇给她的印象不错，看着言邢宇总是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哥哥说话，而哥哥对于言邢宇的态度也不像对叶绍恩那般，她猜想哥哥应该是喜欢这个人吧，只是哥哥自己还不知道。
    康庭曦不是很懂此刻康庭臻说这句话的意思，他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看着妹妹没说话。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人缘很好。」康庭臻自动省略了人缘前面的那个男字，怕吓着了哥哥那个不敢谈恋爱的胆小鬼。「好，我要回去找绍恩哥了。」
    康庭臻回到她和叶绍恩约定好的地点，会场附近的某颗大树下，康庭臻远远就看到叶绍恩，虽然一脸玩世不恭的模样，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痴情男子，不是不知道叶绍恩喜欢哥哥，也不是不想帮他，但哥哥那个自动屏蔽掉所有可能发展成恋情的态度叶绍恩也是知道的，所以叶绍恩才会一直没行动，现在哥哥就快要被个半路杀出来的言邢宇给拐走了，康庭臻却什么也帮不了叶绍恩。
    「我刚才在摊位上遇到了言邢宇。」康庭臻一走近叶绍恩一开口就是一记震撼弹。
    「然后呢？」叶绍恩低头看着自己相机里拍摄的相片，像在审视自己刚才的作品，一脸漫不经心。
    「言邢宇的姐姐是泰勒丝。」康庭臻并不讶异叶绍恩的反应，她也只不过是提醒一下叶绍恩而已，至于对方要怎么做她并没有任何预设立场。
    「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机会了？」叶绍恩突然没头没脑地问康庭臻。
    「我不知道，我只是……」康庭臻看得出哥哥喜欢言邢宇，可她猜不准哥哥会怎么面对这两个人。「我只是提醒你而已，没别的意思。」
    「那还真是谢谢你啊！」叶绍恩停下查看相机里照片的动作抬头，「继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