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君侧_3
萧玄珏侧首微微眯眼,看云衍将酒饮尽,晶莹的酒液将其淡色的唇瓣镀上一层莹润的光泽,衬得整个人的线条都温和起来。正在他将要移回目光时,云衍恰巧放下酒杯朝他望过来,四目相对,云衍眉眼含笑:“王爷瞧什么呢,云衍可是说错了什么?”
萧玄珏避开众人的注意,用冰冷的眼神丢给他一个警告。重新将视线投向殿下众人,萧玄珏笑道:“王妃说的不错,有王妃作陪,各位大人只管喝个尽兴!”
“啊…哈哈哈!”众人笑道:“王爷大婚之日,我等若将王妃灌醉了,回头洞不了房,您可不要怪罪啊——”
“王妃身为男子,岂是那么容易就醉的?”萧玄珏嗤笑一声,偏头对云衍沉声道:“今日大家都高兴,王妃可不要驳了众大臣的兴致啊。几杯酒,应该不成问题吧?”
云衍垂眸啜了口酒,颌首道:“还好。”
“哦~既然王妃自己都说了,我等就不做作了,来来来,我们敬王妃一杯!祝王爷王妃百年好合,永结同心!”一人从座位上站起身,隔空举着酒杯向云衍虚晃一下。
云衍便也随着他虚晃一下,淡笑着将酒饮下。
“王妃好酒量!真是让我等粗人都喟叹弗如了。”一个虎背熊腰将军模样的人站起来,抓起酒坛抱在胸前,道:“在下骠骑营副统领胡一彪,敬王妃一杯!祝您和王爷早生贵子!”
云衍撇下酒杯,也抓起酒壶,弯起唇角笑道:“将军怎么还没喝酒却先醉了,说起胡话来?”
“哎呀,看我这破嘴!”胡一彪发觉自己的失言,立马扬起巴掌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引得众人哄笑。
云衍笑道:“将军乃爽朗之人,不拘小节,无心之言不足为过。”
胡一彪怔了下,突尔大笑,赞赏道:“王妃好气度,我这样计较倒显得过于女气了,”他举起酒坛撸起袖子大声道:“看我自罚一坛谢罪!”说着他仰头咕嘟咕嘟将酒喝了个干净。
云衍却没由着他自己喝,而随他之后也提起酒壶仰首将壶中酒液一饮而尽。
萧玄珏斜靠在座椅上,半眯着眼睛似在小憩,眼角的余光却从未离开身旁一杯接一杯豪饮的人。眸中点点寒光,阴晴不定,情绪难测。
……
酒过三巡,天色早已昏暗下来,见前来道喜的人都走得干净了,萧玄珏命张德胜差人将酒桌收拾干净后,却不管已经喝下两三坛酒的云衍,起身要走,起到一半动作却顿住,因为此时他的衣摆正被人攥在手里。
微微皱眉不悦地望着云衍,他冷声道:“放开!”
云衍不为所动,只弱声道:“王爷就这般撇下新婚的妻子不管了么?”说话时脸上带着的笑意如同狡猾的狐狸,“我醉了。”
“你不是很能喝吗?”萧玄珏一把扯出自己的衣摆,眼底划过一抹讥笑:“想不到你看起来温吞,却很喜欢出风头,谁准你擅自踏出那间房门的?”
云衍也没再坚持,而是自己站起来,擦过萧玄珏的肩头往外走,边淡淡道:“那我再回去好了。”
“站住!”萧玄珏厉声喝道,伸手如铁钳一般扣住对方肩头,使人不得动弹,他危险地眯起眼眸,冷冷道:“你今天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云衍回过头来对他笑了一下,“王爷是说云衍自己掀了盖头走出来这件事?”
“……”加大了手上的力道,萧玄珏不置可否。
“呵呵,王爷不想自己动手,云衍总不能一直顶着它吧?”云衍无辜地眨了下眼睛,“虽说出嫁从夫,但云衍乃男儿身,多少要有些自主的权利。”
“哈哈,你还知道自己是男子?!”如同听到了好笑的笑话,萧玄珏松开手退后一步仰面大笑,笑完又道:“若你知自己是男子怎还会低贱到嫁做人妇?若你知自己是男子怎还好意思抛头露面到处宣扬自己是本王的男妻?你当真一点身为男儿的羞耻心都没有?!”
云衍听后垂眸低低笑道:“王爷既然说了我是您的王妃,想云衍一个庶子仅能攀上王爷这样的皇亲国戚做夫君,有什么不好炫耀的?王爷觉得有云衍做妻羞耻的很,但我却很欢心呢。”
“这样的话你都说得出来,本王真是小看你了!”萧玄珏冷笑,顿了顿,他沉声道:“本王不会碰你的,稍后我会让张德胜给你找间客房住着,明日再收拾出个院子,你就搬进去吧。”
似乎没料到对方会有这种安排,云衍愣了一下,又笑道:“臣妾这可算是被打入冷宫了?”
“你以为自己还有别的选择?”
“呵呵……”云衍低头轻笑一声。
“你笑什么?”萧玄珏皱了下眉。
“没什么。”云衍轻轻摇头,他抬起清隽的眸子专注地望着萧玄珏,缓声道:“王爷真的以为云衍身为男子却愿意以女子之姿雌伏?”
“难道不是吗?”萧玄珏冷笑:“而且你为何而来,本王也心中有数。她以为凭你一个男妻就能阻止本王了么,呵呵,这想法未免也太天真了。”
“王爷今日说出这番话来,难道就不怕云衍说出去?”
萧玄珏眼神一凌,猛地扣住云衍欣长白皙的颈子,冷冷道:“本王既然敢说,害怕你会传出去?”
被人扣住命脉,云衍脸色憋成绛紫,却勉力一笑:“王爷怕是误会了,云衍嫁来王府不是要做您的妻,何况王爷想要的东西,又有谁能阻止得了?”
“你想说什么?”将人拉近几分,萧玄珏狠狠道。
云衍扯开唇角,顺着萧玄珏的动作将唇瓣贴向他的侧脸,轻轻吐息:“我不是您的枕边妻,而是……”
混合着酒香的温热气息喷在脸侧,萧玄珏心神微滞,手上的力道渐松。偏头躲开几分,他一眨不眨地望着云衍,缓声道:“是什么?”
“是…呵呵…是您的手中剑哪…”话音未落,突然一道寒光自二人腰间升起,云衍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握了一把半尺有余的匕首,正抵在萧玄珏小腹。
几乎是出于本能,萧玄珏抽了口凉气猛地松开扣住云衍的手快速后退一步,同时凝聚内力于掌心,一掌将云衍拍开丈许。等人如断了线的纸鸢一般摔落在地上,惊魂未定的萧玄珏才看清原本对着自己的匕首已经有大半没入对方体内,血染白衣,很是刺目。
“你……”萧玄珏惊诧地望着这戏剧性的一幕,有些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
“呵…咳咳……”云衍无力的倒在地上,他扯唇轻笑,却咳出一大口血来,艳红的血线顺着光洁的下颌滑下来:“你太容易相信别人了,只是几句话就可以放松你的警惕,幸好刚才那一刀我没有真的想要刺下去,否则…咳咳……”
“你疯了?!”萧玄珏不可置信地望着地上的人,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墨中泛银的眸子渐渐聚起深如幽潭的光辉。
“云衍只是要告诉王爷…我不是您的妻子,而是一把您可以随意处置的利刃。此次以后,云衍这条性命就是你的…”顿了顿,他猛地将匕首从腹间抽出,竭力丢在萧玄珏脚边,弱声道:“以这把匕首为证…王爷不弃,云衍不离……”
低头望着脚边染血的匕首,萧玄珏眸中的墨色越来越浓,说不出为何,他自知自己已经处在暴怒的边缘,却还能忍住不发作。
云衍腹间的刀口正涓涓向外流着血,这使他本就白皙的脸色更加苍白。如同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云衍强撑着失血带来的晕眩感与萧玄珏对视,在看到对方眼底的愤怒时,他忍不住笑了:“你…不信我?”
萧玄珏阴沉着脸嘴唇动了下却没有回答他,望着白衣上越来越多的艳红,他终于大步上前伸手点了云衍身上的几处大穴,又按住伤口,转头朝门外大声吼道:“张德胜!传太医!!!”
云衍便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微勾唇角,露出个胜利的笑容,安然闭上了眼睛。
☆、赌命
“王爷,王妃那一刀万幸没有伤到内脏,只是伤口太深失血过多,倒是他胸前中的那一掌伤到心脉,可能要养将个……”
太医絮絮叨叨说了太多,萧玄珏只沉眸盯着新床上双目禁闭脸色刹白的人,抬手打断太医的话,“他什么时候会醒?”
太医一愣,将剩下的话憋回肚里,低头拱手答道:“回王爷,王妃的伤口已经上过药,不出意外,明日一早就会苏醒,到时再将下官开的药方煎好喂他服下……”
“张德胜,送王太医回去。”没等对方说完,萧玄珏已经不耐地差张德胜送人走了。
“王太医,有劳了。”张德胜做了个请的姿势,客气道。
王杰安转头看了眼床上的人,摇头叹着气跟着张德胜走了。
真是,多好的一个人儿,却要同女子一般伺人身下,而且大婚之日还差点丢了性命。
自然,王杰安不知道那一刀是云衍自己刺的,看萧玄珏冷淡的态度,他还以为是晏王不满自己娶男妃而虐待云衍。
现在新房中除了他与云衍,并没有其他人在。萧玄珏已经脱下白天穿着的大红喜服而是换上了一件银线滚边的黑色锦袍,青丝半挽用银色的发带绑在脑后,其余的垂在肩头随着他略显沉重的呼吸轻轻起伏。
负手立在床前,他紧抿着唇眯起那双墨中泛银的寒眸注视着昏迷中的云衍,一瞬不瞬。手中攥着的是那柄沾了血的匕首,萧玄珏的眉峰越皱越紧。
这个人究竟要干什么,他看不透。
自从接到赐婚的圣旨后他就笃定云衍是皇后派来的,可是方才云衍说的那番话和捅向自己的那一刀让他有些不确定了。
“王爷,我不是您的枕边妻,而是您的手中剑哪。以此匕首作证,王爷不弃,云衍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