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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啖一肉_127

    邹仪明白青毓说得不错,他现在想想都后怕,若不是程严说自己胸口闷想请邹大夫来看一看,结果说完没多久就昏了过去,只怕他就会这么悄无声息地死了,尸体都凉了,得第二天早晨才能发现。
    只要人还活着,总能从活人嘴里套出更多的线索。
    邹仪觉得青毓拿哄孩子的手法哄他有种说不出的别扭,然而他身体沉重连张嘴都嫌累,只好在脑子里天人交战,结果这么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已然是日上三竿了,青毓已经洗漱穿戴完毕,坐在一旁的榻上,邹仪喊了他一声,他也只是低低的应了一声,显然心思不在这上面。
    邹仪有点奇怪,心想:“难道吃干抹净就变脸?这也太王八蛋了吧。”想着便支起身子,穿衣服。
    他趿到青毓身边,听青毓道:“粥在桌上热着,你今天吃点儿清淡的。”
    邹仪想:“很好,还算有点良心。”
    他捧了温热的粥碗,再次走到青毓身旁,顺着他目光看去就见他直直盯着火盆出神。
    “怎么了?”
    青毓沉默了有一炷香的功夫:“我在回想昨日垂钓时,戴昶有没有甩过竿。”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邹仪愣了一愣,待回过神来面上就一白,他情不自禁压低声音道:“这个想法会不会胆子太大了些?”
    青毓没有接话,而是手中把玩着两颗光亮的纸皮核桃,慢条斯理地说了下去:“先从鱼说起吧,首先我们钓的时间并不长,不算我们两个,宋懿也是钓鱼高手,也不过钓了三条,而戴昶的岩钓说是要更难一些,却钓了满满一桶;其次,戴昶除了开头和结束时候打过招呼,其他时间一概端坐在那儿,途中有离开一炷香的功夫,然而船洞相距太远,又是大雪纷飞,瞧不清楚眉眼;其三,他编稻草的手艺炉火纯青,我们进了岩洞的时候又恰巧见他在燃稻草……”
    远至人如米粒,再加鹅雪纷飞,只要胆大心细,披上大氅,压低帽檐,又哪里瞧得清楚大氅下裹的是人还是稻草人呢?
    邹仪知道他说的没错,可心底到底还是觉得这主意太剑走偏锋,因而存了几分疑惑。
    邹仪问:“可是他为甚么要主动将证据摆出来呢?鱼本不必钓满一桶,尤其是编稻草的手艺,他若是不给我们这些小玩意儿,我们决计不会想到。”
    青毓没说话,而是低头稍稍用力一捏,将手中的核桃捏碎,他吃了一个,还有一个壳给掸干净了,将核桃肉丢进邹仪的粥碗里,邹仪朝他翻白眼,他也只是孩子气的偷笑。
    邹仪说得不错,且不说这事风险太大,戴昶完全没必要自曝线索,惹人怀疑,这个推论站不住脚。
    他啃完了小半盘核桃,邹仪也吃完了粥,喊人来收碗筷,又在房内窝了一会儿,就听下仆来报:吴公子醒了。
    邹仪忙收拾下自己就直奔吴巍房内,吴巍刚醒,头脑还不大清醒,只是嚷嚷着自己口渴,好不容易给他喂了几口水他又喊肚子饿,还是那种火烧火燎的饿,饿得胃疼,疼得满床打滚,一干人被他吓得心惊胆战,直至邹仪赶到才算是有了主心骨。
    之前陪同吴巍一道去找三人,在半路见证了他发疯的那位,长得尖嘴猴腮,此时将脑袋缩成了一颗干瘪的核桃,见了邹仪才绽放出一抹笑容,感激涕零道:“邹大夫,您可算是来了,我们家公子的癔症瞧着比之前还要严重,这可怎么办才好?!”
    邹仪二话不说,提腿走到床边,一把按住吴巍的胳臂,把了把脉,见他面色虽白,然而气色并不坏,又将脑袋贴在他耳边,仔细听他嘀咕了一阵,哭笑不得要了碗白粥给他灌下去,吴巍喝了白粥,便安静下来,躺在床上装死。
    邹仪给他掖了掖被角,柔声细语地说:“吴公子误中了毒,现下毒物已除,只需静养几日,没有大碍。”
    吴巍听了瞪圆了眼睛:“中毒?我中毒?!我没有中毒,我记得我分明是遇上了鬼打墙,怎么走也出不去……”
    邹仪微笑道:“这就是那毒物的作用,致幻。”
    他说的时候直直盯着吴巍的眼睛,就是想看吴巍的反应,然而吴巍的反应是眼睛瞪得更圆了,若不是有个眶,怕是要弹出来;且他瞪圆了眼睛还不够,更是十分吃惊的张大了嘴巴,发出“啊”的声音。
    邹仪心中有了计较,见他毫不知情,想来不是他自己私下服用,而是真被人投了毒。
    不过,对吴巍下毒有甚么好处呢?
    而且吴巍被下的毒主要是致幻,虽瞧着吓人,但并不危急性命;而程严老先生所受的毒却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要人性命,这是真正的□□。
    按照凶手的性子,他杀人是一个个来,这次轮到的是程严,下一个——还有下一个么?
    当年迫害江裘的那一辈都死绝了,剩下两个不在庄内,只有他们的独子,可是在杜国这样一个文明许久的地方,还会有父债子还的恶俗么?
    邹仪思索着,却被吴巍的话声拉回了神智,吴巍焦急地望着他:“严重吗?会死吗?”
    邹仪道:“不会,吴公子年轻力壮,静养几日就好了。”
    吴巍听罢苦着脸道:“可我年轻归年轻,身体不壮呀。”
    邹仪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见吴巍神情严肃、面容愁苦,知道他是当了真,忙又敷衍了他几句,便转而询问他当日的情况。
    邹仪道:“从舌上看,应当是毒从口入,吴公子可还记得那日嘴碰过甚么,吃的喝的,都可能。”
    吴巍愁眉苦脸回忆了半响,也不过是早上喝了碗粥,又吃了一碟枣糕——“对了!”吴巍生生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粥是大家一道吃的应当没有问题,之后便只吃过程老那儿拿的枣糕,昨日十二日,应当是凶手动手的日子,程老如何了?!”
    邹仪简单讲了讲,虽只是草草几句,也听得吴巍心尖颤儿,直到听说两位老人无大碍他才松了口气。
    吴巍又重新躺回去,以臂为枕,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也怪程老,我早说不走,他偏要赶我走,这下好,我前脚走他后脚便出了事,若是我在还能多个保障。”
    邹仪心想这两个猴精似的人物也中了招,你在这儿也不过是多一个人躺着,有甚么用?
    不过这话也替他提供了新思路,有人确实觉得吴巍碍眼,然而又不愿杀了他,只下了个不轻不重的毒——这人或许是凶手,或许是别人。
    吴巍话音刚落,一干人等也赶来了,戴昶、宋懿、青毓、东山、范玖,吴巍目不斜视一把拽住了东山的衣袖,求他给他念经,东山虽然库存少得可怜,但见吴巍更可怜,便磕磕绊绊地背经书给他听。
    剩余几人都例行公事的慰问了吴巍几句,吴巍懒得管这些客套话,全心全意想着阿弥陀佛,那几人见他这副模样,说了几句话便也识相的告辞了。
    邹仪关上房门,见戴昶和宋懿凑在一块儿低声说话,青毓横在他们中间,偌大的脑袋在冬天也闪闪发亮,邹仪正准备伸手把碍事的青毓拉走,却不料宋懿瞥了他一眼,侧了侧身子,给他让出半边。
    邹仪行了一礼道:“这是……?”
    宋懿言简意赅:“我们查遍了二位老先生的房内还有厨房,都不曾见到缎子。”
    写了日期的,缎子。
    邹仪瞳孔猛地一缩。
    就听宋懿飞快地道:“想来是凶手发现没有杀死程老,贼心不死,打算再动一次手。”
    邹仪:“那照顾两位的一应人等,可有仔细排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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