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距大凉千里之远的北耳弥,在塔兰城中,有一组人马,正悄悄地在活动。领头的,是大魏密探的统领,青兔。
他和十几个手下,易了容,化成马队的商旅,专门将大魏出产的上等好马,私运至北耳弥。
青兔所私运的马匹,是由文德经赵顾所安排,都是顶级的好马。因此,长久下来,青兔马队的声名远播,在塔兰打出名号,已然是信誉有佳。加上这几年,青兔把马队经营得有声有色,深得塔兰城中几个商贾的信任,连城中的守卫,也几乎都被他所收买。
可以说,在塔兰城的地底下,青兔已经建立起,属於自己的一条消息管道。
值得一提的是,青兔从来没有以真面目示人,无论是传达命令,还是指挥调度,都是透过几个可以信任的手下,还有密信。
原因无他,就是为了掩饰密探的身分。
青兔虽然易了容,但他还是担心。因为,不止天瑰见过,连昆仑汗塔塔尔和左贤王胡胡儿,都曾远远地看过自己。
因此,他很是小心翼翼。深怕一个不注意,便会走漏身分,毁了这几年来,皇上苦心经营的心血。
这一日,青兔照常地安排马队,透过自己买通的守卫,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混进了塔兰城。
马匹交易,他一向交由得力的手下去办,青兔自己,头上包裹着头巾,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在塔兰的深夜中,熟练地穿梭。
最後,他轻飞的脚步,停在了一个暗巷内。
有一个人,已经在那里等着。
那个人,穿着黑袍,头上盖着黑色的布巾。
青兔朝她比了一个复杂的手势,是代号,也是为了要确认身分。
身穿黑袍之人,除了回应青兔的手势,她还另外伸出了手,用指尖在空中比划着。
她写的,是一个“五”字。
青兔点了点头。
黑衣人把手伸进怀中,取出一封信函,手腕巧劲一挥,射给青兔。
青兔一手接下。接过信,立刻离去。
眨眼间,两人的身影,如蒸发般,就都消失在了暗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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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兰的王宫中,正在举行盛大的晚宴。
不是什麽特别的日子,只是昆仑汗塔塔尔,今日高兴,想取悦自己的爱妃,
武儿别。
自胡胡儿献计,火烧锡安後,北耳弥,这头年轻的北方雄狮,经历了五年多的休养生息,和大魏一样,也是兵强马壮。
周遭的几个小边族,与北耳弥势力悬殊,本就臣服於塔塔尔。过去,老昆仑汗在时,对这些弱小的边族,只求他们臣服,不会要求额外的贡品或献金。
可塔塔尔不然,他要求这些部族,若要求得安生,便要贡献足够的银两,没有银两的,就必须献上自己的女人。
碍於北耳弥的实力,实在雄厚,这些边族首领,对他,也只能是敢怒,而不敢言。
武儿别,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被邻近的一个边族,为了求取苟安,而献给塔塔尔的女子。
她只有十四岁,却是冷傲,总是不带什麽表情,一双动人的眼睛,是连一丝的涟漪,都不轻易激起。
塔塔尔第一次看到她,脸上就扬起那令人不安的诡谲笑容,整夜驰骋,欲罢不能。
天瑰和胡胡儿都看得出,塔塔尔几乎离不开武儿别,不,应该説不让她离开。这个二十八岁的昆仑汗,每夜都要求武儿别的陪伴,与她**。
如此荒唐,连胡胡儿都有些看不过。他建议昆仑汗,乾脆立武儿别为后,免得长久下去,生出什麽事端。
胡胡儿原以为,昆仑汗会果然答应,谁知,塔塔尔竟一口回绝,只封了武儿别为妃。
“本汗心中属意的皇后,只有独孤安康一人。”
胡胡儿还记得,当时塔塔尔摸着下巴一小撮的黑色胡子,笑得十分诡异。
塔塔尔说这句话时,天瑰也在。身为昆仑汗塔塔尔的胞妹,天瑰对自己汗兄的性子,再了解不过。
塔塔尔,是真的要得到独孤安康,他很认真,不是闹着玩的。
说到独孤安康,天瑰的心中,不禁浮现出了些,黑影和疑团。
独孤安康,和独孤文德......
“安康要是出了什麽,朕会杀了你。” 天瑰记得,独孤文德当时,是这样说的。
安康......她确实直接叫了她的名字。
在天瑰的理解中,按大魏礼制,姑侄之间,应该不能这样直接唤名称谓。
除了称呼,还有就是她的眼神。
身为大魏皇帝,独孤文德眼中的冷酷,天瑰看得出,她是真的害怕失去独孤安康。要是安康怎麽了,她真的会杀了自己。
但是,这些都还只是猜测,还只能说是,女子的直觉。
在没有更进一步的确认之前,天瑰还没办法把这个当作情报,说给塔塔尔。
况且现下,在汗兄身旁的那个女子,就足以令天瑰伤透脑筋,哪还有什麽闲功夫,去处理独孤安康和独孤文德。
天瑰把心思拉回了武儿别,她虽然貌美,但才只有十四岁,甚至还不能算是一个成熟的女人,究竟在汗兄身上施了什麽,能让汗兄对她如此痴迷。
这已经是塔兰王宫这一个月来,开的第十场晚宴,次数之频繁,是过去未曾有过。
天瑰列在席中,看着塔塔尔对武儿别的觊觎神情,还是困惑。
“昆仑汗!” 酒宴之中,有一人突然出声道。
是右贤王,柴又。
在北耳弥,左右贤王,相当於大魏的丞相。只是,左贤王的地位,还是比右贤王高一些。
“昆仑汗真是好福气,武妃年轻漂亮,气力正足,想必每晚,都可以好好侍候昆仑汗,属下们看得是心痒羡慕,”
柴又晃着手上的酒杯,像是喝醉了。
“什麽时候,昆仑汗也帮我们,讨个年轻力足的姑娘啊?!” 说完,柴又仰天大笑,将手中的酒,一口喝乾。
坐席之中,全是笑声,连塔塔尔也笑了。
“赏!” 塔塔尔大声说。
在一片酒肉之声中,只有胡胡儿和天瑰没有笑容,尤其是胡胡儿,他一脸担忧地看着,桌上的酒,几乎没碰。
“照我说,女人还是成熟的好,小小女子,能懂些什麽?!”
大夥全喝醉了,有人出声,开玩笑似的,反驳右贤王柴又。
在北耳弥,只要受邀於酒席之中,宾客无论身分或是地位,都可以尽情放肆,畅所欲言,只要不是过於出张的举止,都不会有人放在心上。
“你才懂什麽!” 柴又手上的,已经不知是第几杯了,
“就是这小小女子,才别有一番滋味阿”
“不然,你问大汗!” 柴又举杯,对着塔塔尔,一饮而尽。
这样糜烂的酒宴,荒唐的言词,天瑰再也坐不住,也听不进了。
她起身,走了出去。
庭院中,仰头一望,满天的星空,这是塔兰再一般不过的夜色。
她不知怎麽地,想起了在大魏的日子。
在大魏时,虽然自己是俘虏,是阶下囚,却还从来没有听过,有人说出和柴又一般,对女子轻薄的话语。
还有那个青兔......他和自己同处一室那麽久,还没见过他对自己,起过什麽样无礼的念头,甚至连个非分的眼神,都没有。
柴又,他说的那些,不堪入耳。但是,在北耳弥,实是再平常不过言论。
在大魏,连皇帝都是女子......天瑰在心里,不禁感叹。
“怎麽了?” 胡胡儿走到她身旁,轻声唤道。
胡胡儿从小和塔塔尔一起,自然也是看着天瑰长大的,天瑰想什麽,他怎会不知。方才,胡胡儿一见天瑰离席,猜到她为何不快,後头使了个方便,就跟了出来。
“没什麽。” 天瑰摇摇头。
“这几年,昆仑汗有些变了,” 同样仰望夜空,胡胡儿语重心长地说。
“是这几年,北耳弥的富足安定,让他变的。” 胡胡儿的话,透露着些许无奈。
他叹了一口气。
“那个武儿别,真的没有什麽不对劲吗?”
天瑰没有接过胡胡儿的叹息,她开口问了一个,自己好奇已久的问题。
“没有” 胡胡儿笃定道,“我也查过,但她背景单纯,如今也整日跟在昆仑汗的身边,的确没有什麽值得怀疑之处。”
恩......天瑰低头沉思。
难道真的是因为,小小女子之故......汗兄才这样意乱情迷吗......?
“别多想了,” 胡胡儿见她沉思,摆了摆衣袖,“就算真有什麽,也只能说是昆仑汗自己,心神不定,才被人这样轻易地迷了心窍。”
看来,胡胡儿对塔塔尔,是有些微词。
“只希望,昆仑汗能够早日清醒,” 没有注意到天瑰看自己的眼神,胡胡儿自顾自地叹道。
“否则那攻破锡安,踏进大凉的豪情壮志,都只能是空想,都将烟消云散,化为灰烬......”
後半段的话,胡胡儿在心里想着。
攻破锡安,踏进大凉,这是他与塔塔尔,幼年时,就立下的豪语。只怕如今,都将成了空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