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思念

    那天安凌他们回去以后罗子林都没醒，大概是之前一直没怎么好好睡过觉，现在一次性全都补回来了，所以他也就不知道他们已经去看过林熠然了。
    自从林熠然离开后，罗子林过的日子用安凌的话来说，简直不像是人过的日子，整天浑浑噩噩，清醒的时候就站在阳台上发呆，不知道在看着远处什么地方，有时候看着看着，眼睛就开始发涩，有泪水呼之欲出，强忍很久才能不哭出来，接着就回屋狠狠的给自己灌酒。有时候喝得太急，被呛得不停咳嗽，酒精刺激了鼻腔，冲的眼泪鼻涕直流，看起来十分狼狈。
    喝的多了以后，大脑被酒精麻痹，意识便没那么清醒了，他也就趁这个时候，能放肆一点，宣泄痛苦的情绪。
    他不止一次问自己，到底他做的哪里不够好，或者说是自己表达的还不够，为什么林熠然不管遇到什么事情还是不愿意第一时间告诉他，难道是他不值得信任吗？以前他一直把林熠然当成精神支柱，可现在支柱没了，他只能每天陷入不断地自我怀疑。
    “子林他还是不肯出来吗？”严明轩最近一直来安凌家给他们做饭，今天也是，刚提着菜进屋就有些担忧地问着罗子林的情况，“还是不肯吃饭吗？”
    安凌深深地叹了口气，摇摇头，意思很明显，如果不是林熠然来劝他，以他那个执拗劲，可能会把自己关在屋里一辈子。
    罗子林持续这个状态一周多了，学校的课也不去上，躲在卧室里窗帘也没拉开过，一点阳光都照不进来。推门进去，扑面而来是浓烈的散不开的酒气，散落一地的酒瓶，如果不小心都会被绊倒。
    之前严明轩提议，让安凌把家里的酒柜锁起来，毕竟照他这么个喝法，不死也得喝出毛病来，可后来他们发现，没有酒了以后，罗子林就一整天待在阳台上，白天倒是还好，可到了晚上，哪怕现在没有秋冬那么冷了，还是会有风。与其让他被风吹一晚上不睡觉，还不如让他喝酒，喝到醉了说不定还能睡一会会。
    严明轩也跟着不住的叹气，换好鞋进了厨房。谁能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呢，明明之前他们两个人还好的跟一个人似的，这才多久，就出了这档子事。偏偏他和安凌还不好掺和，说到底，感情的事也只能他们两个人自己解决，他和安凌同他们的关系再怎么好，在他们的感情里也终归算是两个外人，最多也只能做到两边都劝劝，至于最后两个人会如何，谁也说不准。
    客厅还开着电视，安凌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遥控器胡乱换着台，什么都看不进去。
    这一阵子她和严明轩一起劝过罗子林好几次了，让他别这么颓废，说不定林熠然突然离开是有苦衷的，可每当他听到林熠然的名字时反应都特别极端。要么就是躺在床上一言不发，瞪着天花板，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一直睁到眼睛发干开始不自觉的流出眼泪，始终也不肯说一句话。要么就是抱着酒瓶子灌酒灌的更凶，慢慢的，他们也就不敢再提了。
    算起来，罗子林离开卧室的次数少之又少，上次出来还是因为手机没电了，找不到充电器。安凌记得当时自己看见他拿着手机出来的时候还有些惊喜，以为他终于想开了，赶忙几步迎上去，却发现他神情恍惚，四处张望，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便出声询问，问后才知道他出来就是为了找充电器。
    “手机没电了，万一然然突然给我打电话了呢……”这是安凌问他时，他给出的回答。哪怕他早就已经把那个熟背于心的号码打了几百遍，得到的永远是冰冷的机械女声，重复着“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稍后再拨……”，可他始终不愿意将这个号码删除，好像这样就一定能等到一通电话。
    午饭还是严明轩和安凌两个人一起吃的，罗子林的那一份给他送到了屋里，不过估计最后还是得原封不动的再拿出来。
    “安安，子林这个样子下去不行啊，光喝酒不吃饭身体会垮的。”严明轩也没怎么有心情吃饭，随便夹了两口菜就放下了筷子，“就算天天给他输液也扛不住他这么造啊。”
    前两天，安凌照例端着饭进卧室的时候，发现罗子林竟然晕倒在了地上，可把她给吓坏了，赶紧叫上严明轩，开着车带人去了医院，输了一下午的液，罗子林才醒了过来。当时医生跟安凌说罗子林是因为长期绝食，供不上营养，导致了低血糖，这才晕倒的，医生还说，这只是绝食一周，如果再这么下去，晕倒都是轻的，搞不好他还会因为低血糖休克，甚至是危及生命。
    “明轩，其实……”安凌顿了顿，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告诉他，“我想抽个时间带子林再去看一下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严明轩愣了一下，虽然感情上的问题确实会很伤人，但也不至于要到看心理医生的地步吧？
    “嗯，其实子林他，一直心理上都有些……障碍。”安凌想了想，还是没说出问题两个字，“本来和小然在一起以后明显好转了很多，也不怎么看得出来了，可是现在……”可以说，林熠然就像是罗子林的药，只要在他身边，罗子林便可以活得好好的，但现在药没了，罗子林就只能每天荒废生命，度日如年，好像或者再也看不到希望。
    严明轩也没想到罗子林还有心理问题，主要是平日里根本看不出他哪里不正常，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他是，具体有什么障碍？能说吗，不方便说的话也可以不说。”
    “没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都是一家人。”安凌说完，突然发现这话好像有歧义，不受控的红了脸，尴尬地清了清嗓，趁严明轩没反应过来赶紧岔开了话题，“应该是和他小时候的经历有关吧，其实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他有心理障碍，是之前有一次我去找他，他不在，偶然间发现了他的病例，这才知道他还去看过心理医生。”
    “小时候的经历？”关于罗子林的事情，安凌或多或少提起过，但也只是告诉了他罗胜天和罗子林关系不好，至于其他的，倒是从来没说过，“是和罗胜天有关系吗？”
    “算是有关系吧。”从小看着罗子林长大，不夸张的说，安凌几乎参与了罗子林五岁以后至今的所有生活，包括那段他不愿再回忆的痛苦过往，“但主要还是因为他的亲生母亲。”
    安凌深呼吸了两下，严明轩知道她是在酝酿情绪，没再出声打扰她，静静地等着她开口。
    “他妈妈，叫谭梓璐，这个人你应该听说过。”
    “确实，很有手段的一个女人，不然也不可能让罗胜天娶了她。”虽然手段下作了点，但不得不说，谭梓璐成功的让上流社会的人记住了她，不管是佩服她的手段，还是不齿于她的行为，或者是把她当做茶余饭后的笑话，她想要跻身上流社会的愿望也算是实现了。
    “是啊，不是都说罗胜天之所以娶了她是因为她睡了个罗氏集团的高管，套了些公司机密出来，拿去威胁罗胜天，逼得他没办法才把她娶了。”这种坊间传闻，虽说谣言的可能性居多，但关于谭梓璐的这些小道消息，多半都是真的，毕竟她认识的人不少，得罪的人也不少，“就是这个女人，带着子林回了罗家以后，只顾着享受自己富太太的生活，从来不管他，一点没有承担起做母亲的责任，稍有不顺心就拿他出气，因为当时罗家的大儿子还活着，所以罗胜天对子林更是不上心了。”
    “大儿子，罗子锋吗？”
    “对。”
    罗子锋是罗胜天和他原配的儿子，一出生就得到了父母全部的喜爱，被溺爱的从小就有些自傲，再加上周围人对他的无脑吹捧，更是眼里放不下任何人，俨然一个富家少爷。可惜，好景不长，在他六岁的时候，谭梓璐找上了门，这个时候他和他妈妈才知道，原来，罗胜天早就出轨了，甚至还在外面有了野种。
    罗子锋的妈妈本就是个富家小姐，大家闺秀，看上罗胜天的时候，罗胜天还只是个刚开了小公司的老板，要不是因为她对他一见钟情，执意不顾家里劝阻要和他结婚，还给了他那么多帮助，他根本不可能有现在这么多家业，结果现在他竟然敢出轨，还搞出来个私生子，这绝对是让她无法忍受的。
    于是，她果断提出了离婚，不顾罗胜天苦苦哀求，办好各种手续就离开了罗家，结果却在回家的途中出了意外，当场死亡。也因为这样，后来谭梓璐带着罗子林嫁进罗家以后，罗子锋一直看罗子林不顺眼，因为在他眼里，谭梓璐是破坏了他的家庭，害死他母亲的凶手，而罗子林同罪。
    而谭梓璐也是个没脑子的，正常人如果带着儿子上位成功了都会想方设法的帮自己儿子挣继承权，就像古时候争皇位，可她倒好，只知道罗胜天宠大儿子，就主动讨好罗子锋，以求阔太太的生活过得安稳点，自然就一点顾不上罗子林了，甚至还因为罗子锋很明显的排斥情绪，她也开始跟着针对罗子林，一时间家里上下，就连保姆都因着男女主人的态度，敢给罗子林使脸色了。
    可以想象，在这种家庭里生活，罗子林的日子，怎么可能有太平的时候，只能用水深火热四个字来形容。
    “我记得，那个罗子锋，是不是被绑架撕票了？”严明轩听到的传言也不全，没法把全部事实拼凑起来。
    “对，就在子林回到罗家的第三年，绑匪把罗子锋还有子林都绑架了，可是最后撕票却只有罗子锋死了，所以他们就把错误全都推到子林身上。大儿子没了，原本想让他继承家业的罗胜天当然很生气，对谭梓璐也不像刚开始那么客气了。”
    “所以，谭梓璐就……”按照她那种奇怪的脑回路，自己的日子不好过，绝对要找个人撒火，所以可想而知，罗子林就成了她唯一的出气筒。
    “她打子林打的越来越狠，还因为罗子锋那个事，掐着他脖子，把他头往墙上撞，边打边问为什么死的不是他，让他去死。”这都是安凌有一次碰巧去罗家找罗子林的时候看到的，她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样生活的那么幸福，也就更加疼惜这个弟弟，“我看病历上写的是轻微偏执型人格障碍，原因那一栏没看清，但是大概和他这些经历有关。”
    严明轩一时间心情五味杂陈，如果罗子林有心理障碍，再碰上这种感情问题，还偏偏像是被抛弃了，真不知道他自己能不能走出来。
    “那就劝他去看看吧，他现在的状况，不大乐观。”严明轩说着说着又叹了口气，“偏执……”
    ……
    林熠然这一段时间在家里也不好受，学习压力本来就大，还时不时想起罗子林，想知道他最近过得怎么样，想知道他有没有按时吃饭，每当他开始胡思乱想学不下去习时，就出去跑步，跑到筋疲力尽，一沾枕头就能睡着的程度，这样他就没心思再想别的了。
    备考期间，宋女士提过一嘴罗子林的事，不过被他敷衍过去了，只是说出了点事，已经分手了，可再具体的，任宋女士怎么问他都不肯说了。她也知道林熠然心里难受，便没再多嘴，只是让他安心备考，过去的事就别再想了。
    或许是因为每天都过的很充实，早起晚睡，时间似乎都快了很多，考试如期而至，林熠然也不怎么紧张，本来他英语就是强项，再加上每天那么努力的复习，应该能有个好结果，当然最后也确实如此。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拿到了该有的成绩单后，他就申请了理想中的学校，期间严明轩还联系过他，问了问他准备报考的学校，隔天就给他发了一封推荐信，是严明轩以前国外留学的时候认识的一个老师帮忙写的，据说还很有分量。林熠然正好也需要这方面的证明，就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申请发出去了，接下来就是不长不短的等待时间，可人一闲下来，就容易想些乱七八糟的。
    林熠然也开始动不动就发呆，思绪时而飞回高中，时而回到和罗子林在一起的时候，根本控制不住想念的情绪。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念的次数太多，临走之前，罗子林竟然来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