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渾蛋
幽娘被司命拉到老君面前,她拿着瓦片有些无措,他垂手抹去她脖子上的血痕,脖子滑过一丝清凉,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复。她不敢动。
老君牵起她的手,拨开瓦片,替她治好了伤,他说:「还走吗?」
幽娘眼瞳飘移,向着司命求助,只见他一头花白左右摇摆,像个波浪鼓似得。
幽娘学着他缓缓摆头。
老君笑了,他步子一软倒在她身上,幽娘只能接住他的身躯,陈先生扶着老君走到梧桐树下的白玉台,叫他放平在台上。
幽娘杏眼圆睁,眼里含着十万个为什么等着陈先生解答。
司命将她带到梧桐树下的石椅,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盏茶,他为幽娘倒了一杯。
他举起茶杯,嗅着茶叶清香,估摸什么可以说,什么不能说。
他告诉幽娘。
谢灵运是老君其中一个转世。
谢灵运体内拥有殒晶。
谢灵运在死前献祭了自己,老君伤及神魂在白玉台上调养近叁百年,直到东方升起霞光时才醒来。
幽娘抿了一口茶,味道甚好,她又喝了一大口,四肢百骸升起暖意,原来他躺了那么久,怪不得之前误闯进来时,他被花瓣淹没了。
她问:「那他还是谢灵运吗?」
「自然。」司命笑着为她添茶,见幽娘满脸忧愁,为她开解道:「不用担心,老君只是需要时间接受,毕竟他从上古时期便是独身一人,如今转世时不小心拐了个媳妇,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他摸了摸鬍鬚笑道:「像是一觉醒来身旁多了一个媳妇儿。」
司命跟老君从上古时期就有交情了,大概能猜测他的脾气,对于小狐妖是喜欢的。
幽娘有些疑惑:「但他的」
司命打断她连忙摇头:「也许老君年少时个性是这般『开朗』,但现在人老囉,没办法像你们年轻人一样鲜活。」
她还是不明白:「我第一次见到谢老君,感觉他很讨厌我,他」
司命一如当年慈祥的陈先生:「那时谢灵运刚死,老君神魂归位,回来第一件事便是替你扛下数百道雷劫,因为你扰乱老君的命格,所以天道会惩罚的特别严厉,些对雷老君不是什么大事,天道臣服于老君,但因为他神魂受损,所以无法驱使天道,只能硬生生替你扛下,老君伤重了些,所以才躺了近叁百年。」
「老君这人锱铢必较,小心眼的狠,不会做无用的事情,他为你做的这个地步,肯定是有情意。」他喝了口茶润润喉:「现在大抵是被雷噼傻了,过些时日就好了。」
司命这回当了说客,看幽娘有所动摇连忙说重点:「老君刚醒神魂不稳,脑子有些浑,先包容他一些日子,总归别让他失控,否则世间会失了『秩序』,等老君稳定,你若想找梁叁红,我会想办法将你送回去。」
司命见老君眉间的堕神印有些头疼:「堕神印,麻烦了。」他补了一句:「若是让老君失控,毁了六界都有可能,你应当去凡间看看,活了一把年纪平生第一次见到差点被淹死的龙王。」
司命叹了一口气摸着他花白的鬍鬚:「大婚那日,堕神印现世,天柱坍塌、四海翻涌、不周山神火熄灭、众星殒落降下火帘,六界之门大开,还有许多诸如此类的异像,老君若失控,一百千隻妖王也抵不住。」他觉得有些头疼,老君监工下完成的命簿,理应无人能篡改,但幽娘的命数是用老君灵力写下的造物,她藉着老君的灵力遮掩,才有机会触及「谢灵运」,老君大抵作梦都没想到,他这回挖了个坑自己栽了。
「这么严重?」幽娘嚥了口水,杏眼圆睁似乎是被吓住了:「那叁红还好吗?」
白玉台上昏迷的人眉头紧蹙,堕神印隐隐发光,空气再度骚动,大地摇晃。
司命赶紧拿起他的宝贝茶盏护在怀中,一手伸出食指放在唇前:「使不得、使不得,先别提他,凤凰那边没事,在你回去前我会替你看好他。」司命回头看了眼老君,给了幽娘一块碧绿色的玉珮:「有什么事就用这个找我,注入灵力就成了。」司命摸着自己的茶盏又叹了一口气,似乎头又疼上几分:「先走了。」他要回去重谱写那些因为老君发怒而「寿元未尽」的凡人命数,粗估百万生灵等待死而復生。
幽娘告别司命后,她坐在白玉台边上看着沉睡的老君,他现在用的是谢灵运的身体,就这么安静的睡着,她伸手抚上眉间的堕神印,只见堕神印慢慢消了下去,隐没皮肉中。
原本都要放弃了,他却突然出现,而且还用这么正当的理由说服自己,想怪罪他也不是。
若怪了,显得她无理取闹。
若不怪,她近叁百年的时光又算什么?
但凡他给自己透露一点消息,那些岁月就不会活的那么痛苦,每日在煎熬中度过。
太差劲了。
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已经不是叁言两语就能放下的,于他有爱也有怨,两股矛盾的东西交织,让她深感痛苦,槌了谢灵运的手臂,她语无伦次:「有本事你一辈子就别醒,我都要嫁人了,你还出来劫胡,怎么?被逼急了,不当你高高在上的老君。」
幽娘还穿着大红嫁衣,发洩似的又打了他一下,生性纯良不曾说过粗口,愣是被他逼了出来:「你这个浑蛋。」
一隻微凉的手伸出抹开她的泪珠,谢灵运被她打醒了,幽娘扭头拍开他的手,声音带着浓浓的委屈:「为什么一开始不留个音讯给我,看我一个人在忘川演苦情戏很有趣吗?」
谢灵运的手顿在半空中,他没有回答幽娘的话,下一秒他整人像被抽了力气半手垂在白玉台外侧。
老君出现在幽娘身后,他依然不说话,迳自解着腰间的玉带,眼瞳深不见底,那股畏惧又从她心底升起,幽娘半爬半跌不断往后走,而老君像是猫捉老鼠,不疾不徐往前走。
绘着山水墨画的衣袍落地,他解开腰间的系带,随意扔在一旁,素白的织锦缎衣从他的身上慢慢滑落,皮肤上爬满了像是不规则雪花的纹路,每一条纹路红得渗人,肌肤下的血管泛着不自然的瘀血,每一条黑紫色的血管清楚的浮现在他身躯上。
皮肤上夹杂着黑紫血管与雪花状的红痕,非常缭乱毫无美感,看起来是曾经受了极大的伤害,至今仍未癒,让幽娘不由连想到他曾经扛了数百道雷劫。
此时他半身光裸,将幽娘逼仄到墙角,然后牵起她的手,抚上自己的胸口,即便他声音刻意放柔几分,却盖不掉骨子里凌人的气势,他问:「这样,原谅我了吗?」——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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