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或许是因为身在日本的缘故，欧妗媗梦到了那次和黎旭一起驾驶飞机前往日本的情境。欧妗媗坐在副驾驶座上，轻轻抚过熟悉的仪表板和操作桿，眼眶一热，她想就这样一直待在这个令她温暖的空间，她不想醒来……她转头看向空着的驾驶座，一阵苦笑，就连在梦里都见不到他吗？
    「你还好吗？」
    欧妗媗火速转头看向后方，黎旭端着两杯咖啡，饱含感情的看着她。
    欧妗媗飞身投入黎旭怀中，紧紧的抱住他。
    「拜託拜託，不要让我醒来，拜託。」
    「原来……你在梦里也这样将我紧紧抱住……」黎旭放下咖啡，紧紧地回抱再次填满怀抱的欧妗媗。
    「我好想你。」欧妗媗在黎旭怀中抬起头，无比珍惜地看着黎旭，「我好想你。」
    黎旭激动的吻上欧妗媗颤抖的双唇，两人都为这个久违美好的吻而落下眼泪。
    「……我以为你再也不想见到我了。」黎旭拿出曾经为欧妗媗戴上的戒指，「你为什么……把戒指拿下来了？」
    「黎旭……我没有资格戴这枚戒指……」看到这枚戒指的欧妗媗，哭得泣不成声，颤抖着向后退出黎旭怀抱。
    黎旭没有让欧妗媗退开，他牵起欧妗媗的手，再一次将戒指戴在她手上。
    「答应我，永远不准把戒指拿下来。」
    欧妗媗热泪盈眶，静静地凝视着黎旭。一样的话语，一样温柔的语气，但是他为什么这么哀伤？
    「噢，不。」欧妗媗紧闭双眼，用力打了自己一个巴掌。
    「妗！」黎旭连忙握住欧妗媗的双手。
    「欧妗媗你太狡猾了，醒来，快醒来！」眼泪从欧妗媗紧闭的眼中不停流出。
    「妗，看着我。」
    「你怎么可以，你竟敢让他又说出那种话……真的太狡猾了……」欧妗媗忍不住哭出声音来。
    「欧妗媗，看着我。」黎旭用中文名字呼唤她。
    欧妗媗一愣，忍不住睁开眼看向黎旭。
    「这不是梦。」黎旭微笑着轻轻地说。
    「是，这是梦，不然你怎么会知道我的中文名字？」虽然这么说，但是欧妗媗渐渐察觉四周环境的真实感，心中涌上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
    「我在机场见过罗律师和蒙总经理。」黎旭一面说一面小心观察欧妗媗，果然发现她开始出现无法呼吸的症状，黎旭连忙拥她入怀，轻拍她的背部，在她耳边轻轻地安抚：「慢慢深呼吸，没事了，现在都没事了，知道吗？」
    为什么还要这么担心她？他应该要恨她的，他对她越好，她越歉疚，强大的罪恶感让她一阵晕眩，刚才究竟是她的幻想梦境还是现实？她已经分不清楚……如果是梦境，为什么她感到这么疼痛？如果是现实，她又怎么能够若无其事地接受他的温柔……欧妗媗眼前又出现马修倒地那一幕，欧妗媗痛苦地闭上眼睛，挣脱了黎旭的怀抱。
    「你还好吗？」黎旭没有阻止欧妗媗退开，但是仍然扶着她的手臂。
    「黎旭，我有一件事一定要告诉你……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我都必须告诉你。」
    「好，你慢慢说，不要急，来，深呼吸。」黎旭让欧妗媗坐回副驾驶座，自己也坐下，轻轻握着她的手。
    「现在，这架飞机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对吗？」欧妗媗脸色苍白，强忍着晕眩问着。
    「嗯……其实……」黎旭突然移开了视线，看向驾驶舱门外。
    欧妗媗顺着黎旭的视线看去，驾驶舱的门缓缓被推开，门后是挺着肚子，一脸关切的苏飞。
    欧妗媗睁大了眼看着苏飞，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不是让你好好待在里面吗？」黎旭起身看着苏飞，显得有些烦躁。
    「我担心妗小姐啊，要是你又害她昏过去，那怎么办？」苏飞瞪着黎旭。
    「你别闹了，我们正谈到重要的事，请你回去房间里面。」
    欧妗媗木然地听着两人言词往復，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那件保暖的外套，这才知道，原来人在心痛的时候，会感到这么寒冷，上一次穿的时候，明明这么温暖。
    「如果是那件事，是不是……由我来说会比较好？」苏飞严肃地看着黎旭。
    「苏飞，这件事情跟你一点关係都没有，拜託你出去。」黎旭脸上明确的显示了不悦。
    「黎旭，我觉得罗律师说得没错，你可能会给妗小姐太大的压力……」
    「请问，这架飞机要去哪里？」欧妗媗将座位转正，强迫自己盯着复杂的仪錶板，不要转头看向黎旭。
    黎旭冷然地看着苏飞身后出现的人，那人连忙将苏飞带开，并将驾驶舱的门关上。
    「你不是看到座标了吗？我们要回康柏贝区庄园。」黎旭温柔的笑着回答，同时观察着欧妗媗的表情。
    「我不能跟你们去，拜託……请送我回去。」欧妗媗疲累地闭上眼睛说着。
    「……回去？那个地方，有让你牵掛的人吗？」黎旭的心陡然一沉，他还以为，孑然一身的她，能回去的地方只有自己身边……。
    欧妗媗没有回答。
    「刚才，你想跟我说什么事？」黎旭还是很在意她刚刚要说的事情。
    欧妗媗睁开双眼，她要说吗？她忍不住转头仔细凝视黎旭，席蒙似乎有好好遵守他的承诺，把他保护得很好……看来黎旭跟苏飞也过得很好，即将迎接一个美好的新生命，她应该说吗？她究竟是想让黎旭知道真相，还是想洗刷自己在黎旭心中的形象，还自己一个清白？她真的有必要拿过去的事情打扰他现在的生活吗？还是她只是想要找回自己在黎旭身边的位置？
    「妗？」黎旭担心的看着欧妗媗，她的目光中有着千言万语，但是他却感觉仿佛下一秒她就要离自己而去。
    「爱会让一切变复杂。」
    穆丽阿姨的声音又在欧妗媗耳边响起。的确，她不该放任自己不可收拾的情感再让事情眼变得更复杂，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比起黎旭，她此刻应该更牵掛的，的确另有其人。
    「对不起，黎旭，对不起。」欧妗媗还是没能忍住，在黎旭面前哭了出来。
    「你听我说，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事，别哭了。」黎旭原本要伸手擦去欧妗媗的眼泪，却因为她的举动而停顿了。
    「我不能收下这枚戒指……对不起……」对不起，没有告诉你关于马修的事情；对不起，没有告诉你关于知煦的事情；对不起，之前答应的事情都没有做到……欧妗媗不知道是因为手指太过冰冷还是她心里其实不愿意摘下黎旭替她戴上的戒指，一直没办法顺利把戒指拿下来。
    「等等！」黎旭飞快地在欧妗媗快要扭断自己手指之前，握住她的手，「这样会受伤的！」黎旭慢慢的，轻轻地，将刚刚重新戴在她手上的戒指又摘了下来，替她戴上戒指时有多开心，拿下戒指时就有多难受。黎旭轻轻地摸着欧妗媗红肿的指关节，说着：「你就……这么不想戴着我的戒指吗？寧愿把手伤成这样……」黎旭的眼泪滴落在欧妗媗手背上。
    黎旭不禁想到机场遇见的那个年轻男子，想到他理直气壮地要求把欧妗媗还给他的神情，原以为自己将她带走是理所当然的，其实是……对于那男子的存在，感到很不安吗？黎旭不自觉地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黎旭……」不是这样的，不是……但是……
    欧妗媗终究没有解释。
    「我知道了，我送你回去。」黎旭移开视线，收回戒指，调正座椅，重新设定座标，准备返航。
    本来这么相爱的两个人，久别重逢，本应有许多问题要问，有许多话想说，但此刻两人各怀心事，竟一路无语。
    当飞机又重新抵达羽田机场，黎旭将欧妗媗送下飞机，并将她的护照和手机还给她。
    「对不起，擅自拿了。」黎旭交还给她之后，转身就要走回飞机上。
    「黎旭……」欧妗媗不曾看过黎旭露出如此疲态，不禁开口唤住他。
    黎旭脚步一顿，但终究没有转过身来看着欧妗媗。
    「好好照顾自己。」黎旭这句轻声叮嚀，才说出口就消散在停机坪强劲的风势中，他无暇确认欧妗媗是否有听见，用力迈开脚步回到机上，深怕一回头，就再也提不起勇气离开她身边。
    欧妗媗明明知道自己应该果断回头离开这里，但是一想到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他，她就无法迈开脚步，即使是背影，她也想将它烙印在心中，然而不断涌出的泪水却不停地模糊她的视线，不管她再怎么努力眨去泪水，却仍然看不清他的身影……直到黎旭的飞机开始滑行，她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醒、醒了吗？」
    欧妗媗醒来就看到苏飞又担心又生气的表情。
    「这是哪里？」才一睁开眼就又因为晕眩而不得不重新闭上。
    「你到底为什么把自己搞得这么凄惨？」明明爱得死去活来的，干嘛不好好在一起？
    「这是哪里？」欧妗媗以为自己又被带上飞机，挣扎着要起身。
    「这是机场贵宾室，你要再休息一下才行。」
    「苏飞？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飞机上？」如果苏飞在这里，那……黎旭呢？
    「那个臭傢伙把我们都赶下来了，算了，我本来就是担心你才跟上去的。」
    「……赶下来？你不是应该回康柏贝区庄园待產？怎么会把你赶下来？」这一点都不像黎旭的作风，他不可能这样做的。
    「我老婆当然在我们家待產，去康柏贝区庄园干嘛？」赤司端着一杯热牛奶走来，一面递给苏飞一面说着。
    「赤司？你老婆？」欧妗媗的视线不停在两人身上来回交错。
    「为什么她这么吃惊？」赤司坐在苏飞身边，揽着苏飞的腰不解地说：「妗小姐很早就知道我是男人了吧，不像某个笨蛋。」
    苏飞瞪了赤司一眼。
    「妗小姐，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苏飞微笑着问欧妗媗。
    「妗小姐，难道你没有看到我们结婚的相关报导吗？」赤司略显挫折地问道。
    「还好意思说世纪婚礼呢。」苏飞皱着鼻子说。
    「苏飞……我们先听妗小姐怎么说。」
    「等一下……」欧妗媗闭上眼睛，脑中快速的运传着整理状况，但是脑中仍是一片混乱。
    「黎旭一个人驾驶飞机回去了吗？」这是欧妗媗第一个冒出的念头。
    「对，我们都下飞机了，只剩他一个人没错。」赤司点头说道。
    「不行，十几个小时的航程，怎么能让他一个人驾驶呢？」欧妗媗想到最后见到黎旭时他疲惫的神情，内心一揪，起身就想走出贵宾室。
    「来不及了，这时黎旭的飞机应该早就起飞了……」赤司连忙拦住欧妗媗。
    「太危险了，为什么他身边都没有人跟着？」欧妗媗一站起来又是一阵晕眩，只好坐回沙发上。
    苏飞和赤司无奈地对看一眼。
    「妗小姐，自从你离开了之后，除了席蒙，黎旭身边不让别人跟着。」
    「席蒙……现在在哪里？」欧妗媗不能克制地对这个人名感到恐慌。
    「我们都上飞机了，他留下来向你的同事说明情况……你还好吗？」苏飞担心地看着欧妗媗。
    「噢，罗璟……」欧妗媗暗骂自己，她完全把罗璟和蒙姊忘了，她真是太糟糕了。她赶紧拿出手机，发现一直是关机状态，她赶紧开机。
    「妗小姐，你不用这么堤防席蒙，他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苏飞看着欧妗媗慌张的模样，想稍微说明一下，虽然这件事情由她来说不太适合……
    欧妗媗的手机一开机，就猛然响起，大家都吓了一跳，欧妗媗连忙接起电话。
    「你他妈的终于肯接电话了啊！」电话传来罗璟暴怒的责备，欧妗媗似乎听到背景还有周美成喝斥罗璟的声音。
    「罗璟，对不起对不起，我醒了，我现在很好，我知道我错了，对不起……」满怀愧疚让欧妗媗一连串的道歉脱口而出，「等等……你跟美成在一起吗？」怎么会？
    「大婶，你过得不知今夕是何夕了是吧？我不管你晕了几天被绑架到哪里，随便你在哪个时空，请你立刻回来，现在、马上。」罗璟！说重点！欧妗媗听到周美成无奈又着急的语气。
    「欧姊，是我。」看来周美成抢到了话语权。
    「对不起，美成，真的很抱歉……」
    「欧姊，该抱歉的是我……知煦不见了。」
    「你说什么？」欧妗媗努力深呼吸换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着急，不能着急，你们报警了吗？」
    「有，该做的我们都做了，但是……」
    「现在不行……等我一下，我马上回去。」欧妗媗又开始不能克制的过度换气，她只能先结束通话。
    「发生什么事了？」苏飞敏锐地知道事情非常不妙。
    「你还好吗？」赤司看着欧妗媗握得发白的指关节。
    欧妗媗摀住自己口鼻近叁分鐘，虽然他们知道用纸袋或是口罩摀住口鼻增加吸气时的二氧化碳含量，是过度换气时的应急方式，但是两人都觉得她快要害自己窒息了。
    正当两人决定阻止她时，欧妗媗再次睁开双眼，满是冰冷的愤怒。
    「不要再拦着我。」欧妗媗背起随身包包，赤司和苏飞被欧妗媗的气势震慑，没有阻拦，但是对于目前她的状态都备感担忧，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在欧妗媗要拉开贵宾室的门时，黎旭抢先一步打开了。
    「妗，你必须跟我谈一谈！」黎旭气急败坏的说。
    「不是现在。」欧妗媗一闪身，就从黎旭身边掠过。
    黎旭迅如闪电般出手，试图抓住欧妗媗手腕，但是她闪躲得更快，已向前窜出好几步，眼看就要消失在黎旭眼前，有一个敏捷的身影却突然现身拦在欧妗媗面前，欧妗媗看也不看就出招攻击，两人迅速拆了七招，最后欧妗媗从腰带上摸出数枚暗器，同时向那人身上甩去，逼退那人，然后转身遏止黎旭逼近。
    「不要再拦着我！」黎旭不解于欧妗媗冰冷燃烧的眼神，欧妗媗也对于黎旭心急火燎的神情感到讶然。
    「妗小姐，别伤了少爷。」席蒙着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是你！」欧妗媗吃惊的回首看向方才被她逼退的那人，右臂和左颊都中了一枚特製的暗器，鲜血汩汩流出，正是席蒙。
    如果席蒙在这里，那究竟是谁对知煦出手？还会有谁知道她和知煦的下落？
    她一分神，黎旭就抓住她的臂膀，担心她再溜走。
    「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黎旭的声音不若平常，有着激动地颤抖。
    欧妗媗再次转身，看到黎旭手上拿着周美成纪录她病情的笔记。
    「这是……怎么会在你这里？」欧妗媗脸色一变。
    「你……你第一次恐慌症发作是刚生產完？新生儿是罕见血型需要输血？」黎旭激动得握着她的手都不停地微微颤抖。
    「黎旭，你放开我，我没有时间解释……」
    「你怎么可以瞒着我！」
    「黎旭！他出事了！你放开我！」
    「你说什么？」黎旭更是牢牢握住她的双臂，面色凝重地问。
    「我就是怕这样，就是怕这样……」看着黎旭，欧妗媗的眼眶又迅速充满泪水，她看向身后神情紧张的席蒙，又看向因为他们的动静连袂站在贵宾室门外关切看着他们的苏飞和赤司，最后视线落在黎旭身上，欧妗媗挫折懊恼的闭上眼，伏在黎旭胸口痛哭。
    「不要着急，我们一起处理，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你好一点了吗？」黎旭看了一眼见底的马克杯，又端了一杯热牛奶放在欧妗媗面前。
    他们现在在赤司的私人喷射机里，黎旭的飞机因为没有遵循塔台指示起飞而被扣管，只好商借赤司的飞机，但是，赤司手上可以立刻起飞的飞机，只有这一架可以搭乘七十人的喷射机，因为是会议使用为主，机舱都是开放空间，所以即便两人将座位挪到最末端，而其他人都在最前端，欧妗媗上了飞机之后还是不发一语。
    「之前，你在副驾驶座上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件事吗？」
    欧妗媗看着黎旭，仍然没有说话，她正努力思考中，她之前状态不好，很多事情没有察觉，此时静下心一想，发现有许多可疑之处。
    「你不需要这么戒备，我会把事情都告诉你，你能不能先让我知道……」黎旭觉得欧妗媗虽然视线对着自己，但其实她并没有看着自己，她环抱着双膝，整个人陷在深蓝色的座椅中，像瓷器一样雪白又冰冷。
    「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
    「……我没办法相信你。」
    黎旭不可避免地露出受伤的神情。
    「你真的很可疑。」欧妗媗冷着脸说着。她也很不想相信，但是她发现黎旭真的有可疑之处，「你从头到尾没有提过马修，而且你一点都不恨我，不只是你，苏飞、赤司，没有一个人对我有责怪的神色，只有愧疚……而且你们每个人都知道我提防的人是席蒙，都想替他解释，真的很可疑……再加上我一遇到你，知煦就出事了，怎么想都不可能是偶然。」
    黎旭低下头，双手交错紧握。
    「他叫知煦吗……」黎旭叹了一口气说：「你说得没错，我真的满怀亏欠，我……我骗了你，马修没有死，席蒙也没有恨他，我很早就知道他是我叔叔了，爷爷也是……我们是故意误导你，为了让你……暂时离开我身边。」黎旭抬头看向欧妗媗，欧妗媗也抿着嘴正看着他……正确来说应该是瞪着他。
    「本来预计叁个月，我只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彻底铲除郑氏集团的威胁，原本以为可以把你接回来了，但是我没想到你居然已经摘掉戒指跟手錶了……」说到最后，黎旭不禁露出委屈的神情看着欧妗媗。
    「你说，马修没死？」欧妗媗回想宛如恶梦的那天，她看到马修倒下时大受打击，的确没有前往确认马修的状态，难道，当时马修和席蒙都在骗她？欧妗媗突然想到莫名攻击她的莫内，不禁转头怒视坐在另一侧的席蒙。
    但是马修究竟去哪里了？离开康柏贝区庄园之后，她曾积极探查马修的消息，但是不论是受伤、命危甚至是葬礼的相关消息都追查不到。
    「是的，他在那天之后，就参加太空旅游了，那是爷爷从小的梦想。」
    外太空……欧妗媗默然，难怪她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跡。
    「你怎么能确定郑氏集团的势力都已经消灭了？如果可以这么迅速的消灭，之前又为什么要饱受威胁这么久？」欧妗媗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又开口询问。如果不是席蒙，那么又是谁，出自于什么原因，要对知煦出手？
    虽然连深呼吸都觉得胸口在痛，欧妗媗还是强迫自己继续缓慢地深呼吸。
    「她……毕竟是明的母亲。而且，砚叔最后的遗言就是希望我们放过她……」
    欧妗媗仍是不断在脑中整理过去发生的每一件小事，重新理解它们背后的意义。
    过了一会之后，欧妗媗突然伸手脱除黎旭身上的Ｖ领毛衣。
    「等等、妗？」黎旭虽然感到错愕，但仍是顺从的让她脱下毛衣。
    欧妗媗仍继续解开黎旭的衬衫扣子，坐在前方的席蒙苏飞和赤司听到黎旭突然拔高的声音，都紧张地回过头来，然而没想到见到这种情况，叁人面面相覷，都不知该怎么解读这种状况。
    欧妗媗专心的剥除黎旭身上的衣物，直到露出精壮的胸膛，她在黎旭身上来回抚摸巡视，终于确认黎旭右胸侧和背部都留有当时紧急处置的伤口，她才呼出一直憋着的那口气。
    「确认完了？」黎旭轻轻的问道，虽然她的手指相当冰凉，但是她触碰过的地方都带来一阵灼热。
    欧妗媗的手錶传来数值异常的警讯，她先是一楞，她什么时候又戴上了这支錶？随即脸一红，意识到是黎旭心跳加速，她赶紧将黎旭敞开的衣服拉紧。
    「你……赶快穿好。」欧妗媗转向前方坐好，对上前方赤司苏飞戏謔窥视的眼神，又是脸一红……等等，不对，他受伤是真的！
    「你为了骗我，真的安排狙击手开枪打你？」欧妗媗怒视黎旭，不是气他骗她，而是气他居然做这么危险的事。
    「不是的，那天我也在场，黎旭不会不顾我们的安危的，他本来是预计在席蒙生日会那天安排假的袭击，但是没想到你们来接我那天，就遭遇了真正的狙击，而且……狙击手的目标其实是你。」苏飞在赤司协助之下挪近了座位，说出一直没能让欧妗媗知道的真相。
    「目标……是我？」欧妗媗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枪口下的目标……那么那一天，黎旭是真的替她挡下了那一枪……不是安排好的……欧妗媗不禁看向黎旭。
    黎旭收到她心疼的眼神，低下头微笑了。
    「抱歉，都是因为我。」苏飞歉疚的说：「他以为你破坏了我的婚约……」
    欧妗媗回以疑惑的眼神。
    「不，正确来说，是因为我。」不知何时席蒙也来到欧妗媗身旁，脸上和右臂的伤口都已包扎处理过。
    「他之所以认识苏飞小姐，是因为我的介绍，他跟着我一起在孤儿院长大，我也特别照顾他，包容他的任性，没有注意到，他逐渐变得偏执，思想有了偏差。」
    「你们说的这个他是？」
    「麦斯。」黎旭说。
    「你还记得吗？他是我的－－」
    「孽缘。」苏飞还没有讲完就被赤司截断。
    「……麦斯？」欧妗媗飞快地眨着眼，用力回想她经歷过的情况，「拍卖会那天……」
    「那天的崩塌的确是麦斯安排的，那时我还没发现麦斯的目标是你，以为他想惩罚的对象是变心的少爷，我没来得及阻止他……妗小姐，对不起。」
    「所以，一路跟我到墓园的人不是你，是麦斯！」欧妗媗惊慌地看向席蒙。
    「墓园？」席蒙一脸疑惑。
    「我也想知道，在墓园里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把戒指和手錶留在那里？」黎旭将欧妗媗转向自己，认真的问着。
    「天啊，是麦斯！原来一直是麦斯……」欧妗媗突然站起，在机舱内来回踱步。
    「他很擅长，也偏好用狙击枪？」
    收到欧妗媗拋来的疑问眼神，席蒙点了点头。
    「在机场狙击苏飞随扈的也是他，对吗？」欧妗媗看向赤司。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赤司是调阅了机场监视画面之后，才最终确认的，她不至于是猜的吧？
    「他现在在哪？」欧妗媗没有回答赤司的问题，而是面色凝重地反问。
    「还在追查中……但是我们查过出入境纪录，麦斯还在日本境内，这两件事有关吗？」
    「不、不，只要没有确定逮到他，他就有最大的嫌疑，噢，我们还有多久到台北？」
    「再四十分鐘。」
    「黎旭，我需要这两天入境台北的所有航班旅客名单。」
    「没问题。」黎旭朝席蒙看了一眼，后者点头离去。「你先坐下来。」黎旭看着欧妗媗苍白的脸，忍不住起身要扶她坐下。
    「黎旭，帮帮我……」欧妗媗没有坐下，双手紧紧反抓住黎旭的手，一脸严肃的说。
    「那还用说。」看着欧妗媗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的样子，黎旭一把将她拥入怀中。黎旭在心中暗自决定，不管对方是谁，他都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我们都会帮忙的。」苏飞看着黎旭和欧妗媗，事隔多年，他们还是这么容易让人心疼。
    「不，不能让你牵涉其中，太冒险了。」欧妗媗轻轻挣脱黎旭的怀抱，认真地看着腹部隆起的苏飞说着。
    「放心吧，妗小姐，你说服不了她的。」赤司叹了口气笑着说。
    苏飞点点头，讚许地看着赤司，随后笑着对欧妗媗说：「我现在二十二週，很稳定，不用担心。如果这件事跟麦斯有关，那我就绝对帮得上忙，也一定要帮这个忙，因为……跟我也脱不了关係。」
    「怎么说？」欧妗媗被黎旭扶着送回座位上坐下。
    「说来话长……」赤司苦笑着，这是另一个故事了。
    「你还是先跟我说墓园发生的事情吧。」黎旭一直无法忘记在康柏贝区墓园中发现她的戒指和手錶时的震惊和痛楚。
    「在那天之后……」欧妗媗叹了口气，轻轻地说：「我一直都隐匿在距离康柏贝区园区不超过十分鐘车程的地方，大多数时间都在外打探消息，但是约莫过了一週之后，我回到藏身处，发现一张前往英国的船票，我当时理所当然地以为是席蒙，我连续换了几个藏匿处，但是每隔叁天，都仍会发现要我离开的船票或机票，最后一次……是一张过期的机票，目的地被划掉，用鲜血写着：地狱。」
    坐在欧妗媗身旁的黎旭，用力握紧了她冰凉的手，可以想像到，她有多不安。
    「我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如此无所遁形，但是又真的很不想相信是自己的身手显露行踪，后来我才发现，戒指和手錶，都有隐藏发信器……」欧妗媗又叹了一口气，「我既不能继续戴着，也……不敢还回去，只能找一个地方好好收着。」
    「所以，你就收在我父母墓碑旁边。」
    「嗯，我本来就一直在墓园探查有没有马修的消息，也计画在墓园解决那个一直跟踪我的人，如果他一直追查我的行踪，一定会在墓园现身的，但是……我失败了……我知道对方是狙击好手，也料到他有可能埋伏的场所，但是我没料到……」
    「你受伤了吗？」黎旭忍住想掀开她衣服查看伤口的衝动。
    「不是……我只是，没料到怀孕之后，状况会这么不好……」
    「噢！我懂，天啊，妗小姐……」苏飞想像当时的情况，仍是握紧了拳头，替当时的欧妗媗捏了一把冷汗。
    「你一定要让人这么担心吗？」留她在身边有危险，忍痛推开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她还是让自己身处险境，黎旭心疼又懊恼的看着欧妗媗，下定决心不会再让她离开自己身边。
    「我平安的逃走了，虽然过程有点狼狈，但是我真的没事。」欧妗媗没什么诚意地安抚黎旭之后，又急迫地接着说：「重点是，我那天的状况，足够让他推测出我怀孕了，而我还没有确认那人的身分，之前最大的嫌疑人是席蒙，但若不是他，而是麦斯的话，那么他在机场看到我出现，知道罗璟和蒙姊和我同行，他说不定会尾随他们，查出我在哪里……我甚至还不清楚他的动机……」欧妗媗揉了揉额角，一脸疲惫。
    「但是你却知道在机场的狙击手是他？」赤司忍不住又提出心中的疑惑。
    「通常，狙击手会在徐缓地吐气时扣下扳机，但是，不论是在餐厅那次、在墓园时、或是在机场，在狙击开始八分鐘以内，那名狙击手都是全程屏息射击，而且维持惊人的准确度，拥有这种能耐的狙击手，并不寻常，因此我推测是同一名狙击手。」
    「我还以为，为了提升精准度，射击的时候憋气是正常的。」苏飞不解地问。
    「事实上，人体在缺氧状态，引起交感神经兴奋时，反而会让肌肉抖动，更有可能影响精准度，也会影响视力让狙击手双眼发黑，简直是得不偿失，因此几乎不会有狙击手在扣下扳机时屏住呼吸，更何况持续这么长时间。」
    「等等，那为什么麦斯做得到？还有，你又怎么知道他没有呼吸？」虽然欧妗媗好像已经说明得很清楚了，但赤司还是觉得他有好多疑问。
    「她耳力很好。」黎旭替欧妗媗回答后，看了欧妗媗一眼，正好她也看向黎旭，两人相视而笑。
    「那麦斯……」赤司仍追问着。
    「麦斯天生身体条件特别好，不仅代谢二氧化碳很迅速，在低氧状态下也能做到许多高难度动作，我之前是鼓励他参加奥运，所以才积极栽培他，没想到他却把学到的技巧，运用在不正确的地方……」稍早离开处理黎旭交代的任务的席蒙，又回到会议室。
    「妗小姐，我们排查了这叁天的入境航班与旅客名单，都没有发现麦斯的名字。另外，稍早已经确定麦斯在横滨被逮捕了。」
    「怎么会……那到底是谁？」欧妗媗又焦躁地起身，却在站起来踱步之前被黎旭阻止。
    「先坐好，我们要降落了，马上就要跟罗律师碰面，听他说完当时的情况，我们再来判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