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在一起

    又是一周过去了。徐夜和筱依依每天不冷不热地聊着几句无关痛痒，徐夜终于忍不住了，问她能不能晚上一起吃饭。
    筱依依隔了很久，回他，刚开学很忙，晚上不确定有空。
    徐夜回：那就吃夜宵，再晚也等你。
    另一边，筱依依手头的文件和手机都放到了一边，懊恼地捂住了脸。
    要说不想徐夜，绝对是假的。
    每天睡觉前，伴她入眠的，都是与徐夜在一起的幻想。但是她头脑中的另一个想法不断告诉她，在一起，就要承担被徐夜发现她和杨含景上过床的风险，她能承受吗？
    如果让她再失去徐夜一次的话......还不如从未让她拥有过。
    筱依依很少如此纠结，只因对方是徐夜，就完全乱了阵脚。她又拿起手机，给林风芒发了个信息：“徐夜约我见面，怎么办？”
    林风芒几乎是秒回：“去啊！”
    筱依依：“可是我怕我再见到他，就真的控制不住想跟他在一起了。”
    林风芒：“你现在控制得住？”
    ......
    筱依依：“我不见他，总是还能冷静点的。”
    林风芒：“那你就走，至少搬个家，狠点心的话离开海城，这样你就不用纠结了。”
    筱依依：“......”
    林风芒：“捨不得，就去见他。”
    筱依依靠在椅背上，崩溃地挠头。
    手机响了，是林风芒的电话。筱依依接起来就听到林风芒在那头大喊：“你因为那件事纠结，根本没有意义！你现在都不算跟徐夜在一起，那你跟谁上床都是你的自由，怕什么！”
    筱依依：“可是......那是徐夜的发小......”
    林风芒问：“你能保证你们在一起之后，你再不会做出类似的事么？”
    筱依依简直无语：“废话！”
    林风芒：“那就是了，为什么要为过去的事买单，你爱他，就要去见他啊！”
    林风芒后来应该还说了一些鼓励她的话，但筱依依都记不住了，她只觉得林风芒的那句话震耳欲聋。
    ——你爱他，就要去见他啊。
    电话又响了，筱依依没多想，接起来“喂”了一声，那头传来一个温润的男声：“依依，又不回我信息了？”
    筱依依一惊，差点把手机扔了出去。她看了看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但是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徐夜的声音。
    筱依依把手机放回耳边，硬着头皮説：“我......刚刚在忙。”
    徐夜的声音通过话筒的折射，听起来有点点失真：“我想有没有可能，你这些年都没有换电话号码，就打试试看，没想到真是你接了。”
    筱依依捂住胸口，因为她的心跳又快到让她胸口发闷了。她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才能让自己听起来不在颤抖，还仿佛轻快：“难得你还记得。”
    徐夜笑笑：“关于你的事，我基本什么都没忘。晚上一起吃饭吧？”
    筱依依艰难地吐出一个好字。说出口的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得到了解脱，但又像踏上了不归路。
    能和徐夜在一起的诱惑太大了，她难以抗拒。但杨含景这件事就像一块石头压在她心头，注定让她胆战心惊。
    徐夜问：“你几点下班？”
    筱依依：“......四点半。”
    徐夜感叹：“还是当年那个时间。那我还在校门口等你。”
    筱依依感觉自己像在梦游。她梦游一样地上完了一天的班，梦游一样地在学校里走着，眼看着就走到了校门口。
    她的脚步慢了下来。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学校时代，出了这道门，就看到徐夜在外面等待的身影。
    那段日子是筱依依记忆里最青涩最暧昧的。她现在都很怀念。
    徐夜看了看表，四点快五十了。他坐在校门口的石墩子上，看着学生从他身边一波波地走过。九月初的四点多，暑气还未退去，但晚风已经宜人。徐夜感觉自己期待的心情，一如六年前，从未变过。
    他能看出来筱依依是有在刻意躲着他，但是为什么她会这样，徐夜甚至都不想去想。
    徐夜那天在图书馆的那个吻，已经让筱依依对他的感情昭然若揭了。他们互相深爱，在一起是早晚的事。
    就算她怕，又怎样呢？即使她现在已经把他们当年相处的细节淡忘了，徐夜也有信心把他们之间的感情找回来。
    这么想着，徐夜又抬头向校门望去。
    他看到筱依依穿着一件蓝灰色的连衣裙，缓缓向他走来。
    风把她的长发吹到耳后，使得她周身的一切都生动起来。她比当年退去了婴儿肥，看上去更加清俊，疏离；但她看向徐夜的眼神，热切藏在眼底，深情却藏不住。
    徐夜起身，嘴角不可控制地上扬。
    筱依依来到他身前，脸上都红了，徐夜低头看她：“好久不见。”
    筱依依忍不住也笑了：“好久不见。”
    徐夜自然而然地拉住了筱依依的手，他感觉筱依依身体僵硬了一瞬，但随即也反握住了他。
    心跳的速度仿佛像是会传染。筱依依觉得他们紧握的掌心热得发烫，仿佛指尖都能感觉到彼此的心跳。她抬起头，看向徐夜，徐夜也在看着她。她的心里突然就轻松了。也许是因为太幸福，冲淡了她的恐慌。
    徐夜看上去心情愉悦，也就显得更加温和，他捏了捏筱依依的手，带着笑意问：“想吃什么？”
    筱依依反问：“我想吃什么，你都陪我么？”
    徐夜垂眼笑道：“就怕你说随便。”
    这是当年他们之间再日常不过的对话。很多时候，当他们有时间一起去吃饭时，总想着吃点好的，但是每当这时候，筱依依总爱说随便。最常见的情况是，最后两个人还是用筱依依的饭卡去学校凑合一顿。
    筱依依想到这个，狡黠地笑笑：“难不成再去吃食堂？”
    徐夜哈哈笑着，揽住筱依依的肩膀：“不行，这顿饭对我来说意义重大，还是听我的吧，我知道有家很好吃的日料，在我家附近，我带你去。”
    徐夜开车载着筱依依去他家附近吃了日式自助，吃完时候尚早，两个人在周边转了转，徐夜提出想让筱依依跟他回家坐坐。
    “真的只是坐坐而已，我给你泡杯咖啡，九点就送你回家。”徐夜证明清白似的举起双手表示。
    如果此时此刻是在海大附近，徐夜提出想去筱依依家坐会儿，她是不会拒绝的。同样，现在在徐夜家门口，他提出这样的要求，筱依依也没法说不。
    徐夜的家一如既往的空。水泥色瓷砖地板，暗色调卫生间和厨房，一室一厅，大客厅，小卧室，看上去冷冷清清。
    筱依依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家一套华丽的，和整个家里极简的工业风格不搭的音箱，问徐夜：“你什么时候置办的这一套？”
    徐夜在厨房里捣鼓着胶囊咖啡机，回她：“刚回来的时候，一个衝动就买了。”他端着两杯咖啡来到沙发旁，一杯递给筱依依，然后坐在了沙发前的地毯上：“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总想听点声音，你喜欢什么歌？我给你找。”
    筱依依看着徐夜，他还穿着刚刚出去的衣服，白色的棉麻衬衫灰色长裤，袖子卷到一半，看上去很清爽。他剪了那么短的头发，筱依依觉得这个发型异常适合他，显得有生气，又成熟。
    筱依依想了想，说：“想听lana  del  rey。”
    徐夜挑了挑眉：“怎么拼？抱歉我没听说过。”他放下咖啡，坐到音响前，把音响连上了电脑。筱依依也跟了过去，在他身边跪坐下来，徐夜把电脑推给筱依依：“你来找你喜欢的。”
    筱依依无声地打字找歌，先点了一首《west  coast》放着。徐夜和她的距离很近，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气氛暧昧得刚刚好。
    音响不愧是昂贵的音响，放出的音乐层次丰富，充盈了整个空荡荡的房子。
    徐夜很喜欢这个调子，他问：“你当年在酒吧唱过这个lana的歌吗？”
    筱依依笑笑：“没有，当时我还不知道她。”
    徐夜：“总觉得听你唱过她的歌。”
    筱依依托着下巴说：“也许我的声音也比较低？听起来像吧。”
    《west  coast》放完之后，筱依依第二首放的就是鼎鼎有名的《young  and  beautiful》。
    徐夜一听到前奏就想起来了。
    那一天，他坐在后台，知道外面包场的是一群海大的校友，心里想着，有没有一天，筱依依也有可能再来到他的酒吧，哪怕是以校友的身份，喝杯小酒呢？
    然后没过多久，他就听到了外面传来了歌声。
    那个熟悉的，略微低沉，带点哑哑的声音。唱着粤语歌，低沉却轻快，是他魂牵梦绕的人的声音。
    徐夜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想要破门而出，见上筱依依一面的想法。
    当时他背靠着门站着，扶在门把手上，手在抖。
    接着他就听到了，筱依依唱的那首歌。
    那首歌里的伤感，是侵入骨髓的，徐夜不知道她为什么点这首歌，但是他听得出来，华丽的调子背后，这首歌的硬核是悲凉的。
    徐夜想，如果筱依依过得很幸福，为什么会选择唱这么悲伤的歌呢？
    徐夜偏头看筱依依：“我是听你唱过的。”
    筱依依不解地看着他。
    徐夜拉住她的手：“你……在我的酒吧唱过，就是这首歌。”
    筱依依皱着眉头，记忆里似乎没有这样的场景。她又仔细想了一下，猛然反应了过来。
    怪不得那一天，孟白会突然间恼羞成怒。
    估计是孟白得知徐夜回来了，而且就在后台，那种愤怒就控制不住了，非要发洩出来，才能让他自己心里好受一些。
    徐夜看筱依依的脸色微变，又将她的手攥紧了些：“我喜欢这个人的歌，你多给我听听。”
    “你喜欢吗？我以为你会觉得很怪。”筱依依说。
    徐夜摇头：“不怪。我觉得声音有点像你，就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