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君
陆泓脚步有些虚浮的回到书房后, 才发现书房门外静静候着个人,人影在门外微微低着头, 一动不动。陆泓关上密室的门,走到门前轻声道:“是淮远吗?”
门外的人应道:“是。”
“何事?”
“王爷吩咐属下去查的事,已有眉目了。”淮远隔着门低声道, “但……此事有些蹊跷。”
陆泓脚步一顿, 打开门道:“进来说。”
他转身坐回书桌前的椅子上,揉了揉眉心,有些疲倦:“是那两个人的身份吗,有何蹊跷之处?”
淮远跟着他进了门,很识趣的把门重新掩上,这才转头弓着身道:“这夫妻二人自称出自南疆山域,此行是北上探亲,属下观他二人衣着举止,绝非平民。但南疆山域内的几座小城, 这几日我已经传讯一一询问过线人了, 都说并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家姓路的豪绅。”
陆泓沉默了片刻,道:“你怎么看。”
淮远抬眸看着陆泓,道:“不瞒王爷, 那玄衣男人身上有股极强的威压,连我亦觉得在他压制之下, 有种动弹不得之感, 此人绝非寻常世家公子。”
陆泓面上露出一丝讶异, 道:“你……你是说, 他的武功在你之上?”
淮远沉声道:“与其说是武功,其实此人身上的气息,与……王爷师门的那位……更为相似。”
陆泓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震惊,道:“此话当真?”
淮远道:“属下自小习武,别的不敢保证,但这看人和感受气息一道……应当不会出太大差错。”
陆泓闻言沉默了片刻,低声道:“你先出去吧。”
淮远疑惑道:“王爷,您难道要将这二人继续放在王府内吗,他们来历不明、所图不清,倘若他们真的是那些……这实在有些危险,还望王爷三思啊。”
陆泓叹道:“倘若他们真的是那些能上天入海、神通无边的仙长,又对我们不怀好意,你以为本王把他们支到了府外,就能拦得住人家吗?”
淮远一哽,艰声道:“那难带我们就要坐以待毙吗,他们若真的图谋不轨,王爷您可以向……”
陆泓神色一冷,沉声道:“淮远!我是怎么吩咐你的,离开南疆山中后决不可提及此事。”
淮远吓的连忙跪下磕头道:“是属下失言了!请王爷责罚、请王爷责罚!”
陆泓长叹一口气,道:“你先下去吧,这二人身份之事,你不必再查了。”
淮远应了一声,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眼观鼻鼻观心的径自退出去了。
淮远走后一炷香‖功夫,陆泓才终于也离开了书房,他合上了门,转身想去花园中走走,散散心。
镇南王府修建的其实不算糜费奢侈,虽然建地颇广,但风格古朴雅致、并不如何华丽贵气,从陆泓的书房往花园走的这段路,低矮的灌木修剪的十分整齐,鹅卵石路上洒着一层刚打扫过后留下的浅浅的清水,空气中透着植物清新的气味。
陆泓身后跟了两个王府长随,他平日就很是少言寡语不苟言笑,今天这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叫那两个长随见了,更是低眉敛目、一声不敢吱。
陆泓走到花园前时,抬头一看,突然发现一从姹紫嫣红的山茶花前,此刻正站着个绯衣女子,那女子头挽一个妇人髻、簪着支金钗,略显稚气的五官秀丽中透着股独特的英气。
她挎着个小小的食盒,听见脚步声,转头看见是他,仿佛并不意外,浅浅一笑道:“王爷。”
陆泓脚步顿了顿,道:“路夫人。”
女子朝他远远一礼,道:“那日在南岭城中,冲撞了王爷,还未赔礼,今日可否给我个机会,叫我道个歉?”
陆泓环视了一圈四周,道:“……这,你夫君不在,恐怕不妥。”
绯衣女子一怔,仿佛根本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半晌才有些无语道:“他知晓此事,且王爷身边不是也跟着随从,我们不算单独相处,王爷不必担心。”
陆泓这才犹豫了片刻,走到她身边,道:“既然如此,夫人请吧。”
两人于是并肩而行,镇南王府的后花园里种满了山茶,穿过几座小小的假山奇石,一个小亭子就出现在了两人眼前。
辜雪存拎着那食盒在前面,率先走进了亭子。
他虽然看起来镇定自若,其实掌心已经全部是汗了。
陆泓坐在了他对面的石凳上,见他从食盒中取出了几个小菜,又摆出了酒壶酒器,明显愣了愣,可能是没想到他会这样郑重其事。
“夫人不必如此,其实本王并未介怀……”
辜雪存道:“王爷介不介意是王爷的事,要不要好好道歉,是我的事。”
陆泓一愣,道:“……夫人,倒是个爽快人。”
辜雪存却突然低声道:“王爷,想必已经将我和我家夫君的身份,仔细查过了吧。”
陆泓面色一顿,也随之缓缓道:“夫人既然如此镇定,想必也早料到本王会一无所获了?”
辜雪存倒了一杯酒,推到陆泓面前,扬唇笑道:“不错。”
“告诉你们的身份的确是扯谎的,王爷自然什么也查不到。”他唇角一勾,突然端起酒杯温声道,“这一杯,是为我之前行为无状、惊了王爷而道歉,我敬王爷。”
他举杯仰头一饮而尽,放下酒杯看着陆泓笑道:“如何,王爷,您敢喝吗?”
陆泓看着他,淡淡道:“有何不敢。”语罢竟然也毫不犹豫的举杯饮下了那杯酒。
他行止有度,饮酒的姿势优雅而贵气十足,完全不似辜雪存那样豪迈而随意。那动作既讲究又好看、气度翩翩。
辜雪存见他竟然真的毫不担心那酒会有问题,这么干脆就下咽,也有些惊讶。道:“你……就不担心我要对你不利么。”
陆泓淡淡一笑,道:“夫人虽然年纪轻轻,举手投足间却英朗大气、面对本王时无一丝一毫的羞怯无措;身为女子,从刚才我们相见到现在,始终不卑不亢,一直以‘我’字自称,未有一句谦辞。”
辜雪存一愣。
“……你言语间隐隐有几分傲气,可见夫人定然有个对你十分包容宠溺、甚至教养的你与男子几乎无异的娘家,想来这等人家,定然不凡吧。”陆泓轻轻一笑,继续道,“故而本王才敢笃定,以你的心气,就算真要对本王做什么,也只会明刀明剑,而不可能行在酒水中下毒这等苟且之事。”
辜雪存听完这一段话,看着陆泓,突然觉得心情有点复杂。
半晌,他才缓缓道:“你所言的确不错,是我姑姑将我教养长大,她是这天下间独一无二的奇女子。”
陆泓端着的酒杯在他手上顿了顿,道:“噢?夫人这话说得奇怪,那令尊令堂呢?”
辜雪存道:“我娘……也是天下间最风华无双、惊才绝艳的绝代佳人。”
陆泓温和一笑,道:“既然如此,能将夫人教养成这副气度,的确也不算奇怪了。”
辜雪存沉默了片刻,道:“你为何不问我爹?”
陆泓自斟一杯酒,道:“刚才本王已问过,夫人却只略过令尊提及令堂,可见心中其实不愿谈论。既然夫人不愿说,本王又何如此没趣、寻人不快之事穷追猛打?”
辜雪存感觉自己脸上扯出的笑容,看起来肯定不会特别友好。
“三王爷果真知情识趣,体贴入微。想必您年轻时,也必定是许多大家小姐的春闺梦里人吧。”
陆泓一怔,没想到她一个女人家竟然也能毫不害臊的从嘴里吐出“春闺梦里人”这个十足浪荡的词眼,半晌,只得无奈道:“夫人玩笑了。”
辜雪存的语气,听上去叫人摸不清他究竟是个什么心情:“听说王妃是当朝太傅的亲孙女,原是位十足端庄的名门贵女。当初你初回越京,她却在长街上对王爷你一见倾心,此后发誓非你不嫁了。”
陆泓垂眸道:“路夫人,你逾矩了。”
辜雪存一顿,道:“抱歉。”
“我只是羡慕王爷和王妃这份情谊,她为了你远嫁南疆二十余年,也没有一句怨言。”
陆泓道:“我与王妃是天赐下的缘分,得她为妻,是我的福分。”
辜雪存手里的酒杯捏的越来越紧,他眸色晦暗不明,缓缓道:“真好啊……”
陆泓终于觉得他这副神色有些奇怪,蹙了蹙眉道:“夫人……你……”
辜雪存长长的缓了一口气,这才淡淡道:“我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旧事。”
陆泓闻言顿了顿,轻声道:“前尘旧事,终究已成定局,倘若有什么不顺心之处,比起为其耿耿于怀,不如还是早些释然,着手改变还未发生之事吧。”
辜雪存沉默了一会,突然发出了一声冷笑,道:“敢问王爷,若是您一两岁就被生父早早抛弃,生母又在你还年少时死于非命,王爷是能否释然?”
陆泓一怔,抬头看他,才发现这女子眼底已经泛起一片细细的红血丝。
陆泓沉默了片刻,突然站起身来取过了桌上的酒壶,给辜雪斟了浅浅一杯,又在自己杯中斟满,这才举杯沉声道:“未曾了解夫人经历过什么,却高高在上的评断夫人的选择,是本王的不是,这杯酒就当本王为刚才的话自罚。”
辜雪存看着他一饮而尽,尽然愣在了原地。
半晌,他才缓缓道:“是我自己要提,你……没做错什么。”
他看着杯中颜色浅淡莹润的液体,目光有些出神,愣愣道:“我爹姓柳……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柳,别人都说这个姓,听起来很温柔……幼时,我也确然觉得他是个我想要什么就会给我什么、全世界最好的爹爹。”
陆泓沉默了片刻,道:“夫人对令尊,似乎颇多幻想。本王还是想告诫夫人一句,既然旧事已成定局,不如少思少想,以免更生烦恼。”
辜雪存却突然转头定定的看着他,道:“王爷,你知道为什么那日我会在街上那副模样吗?”
陆泓道:“嗯?”
“你长得,和我爹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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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你长的好像我爹。
存爹:……
碰瓷???
最近这两天痛经到不行,龟速短小请不要嫌弃呜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