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

    许久看着自己半小时前发出的微博以及底下超万的转评赞心中无限满意，唯一的缺憾就是舟游不会来微博和他互动。
    小孩害羞呢。
    他看完放下手机，隔了十一秒再拿出手机看看，再放下，隔十几秒再拿起，总之虽然知道舟游不会转评赞但他还是抱着点期待。
    忙完关于第七周比赛的琐事，许久立刻打电话给舟游问了问有没有上车，然后舟游告诉他，不回去了。
    “那你来我这儿吗？”
    舟游看着房内正在收拾准备去吃饭的母上和妹妹，心里突感一阵委屈：“不了，我有点事，这两天都要在基地。”
    许久迟疑着点点头，挂了电话。
    天蝎和kimi正捧着饭碗大口吃饭，两人还在讨论着第六周最后一场比赛的视频，阿苏从俩货背后探出头来问：“许老师，我能请半天假去看看我哥哥吗？”
    “可以。”
    许久想了想索性给几个孩子放了半天假，一来阿苏确实已经很久没去看他哥了，二来这几个孩子这些天太累，只有昨晚放松了会儿，但也不算休息，听cici说他们一直闹到凌晨四点才睡觉然后习惯性地七点早起就开始各自复盘训练到现在。
    他可不想背上压榨童工的千古大罪。
    阿苏上楼收拾了下准备出门打车，许久说假期里车不好打，就取车送阿苏去医院，一路上两人没怎么说话，一直到医院门口许久跟着阿苏下了车。
    “许老师……”
    “以后不要叫我许老师，挺见外的。”许久笑着拍了拍的他肩膀，指了指远处的水果摊，“走吧，给你哥买点水果。”
    “队长……”
    “队长，这称呼不错，好久没人叫我队长了。”许久话里有点苦涩和无奈，这个称呼让他想起了很久以前，很久很久以前职业联赛还只是纯靠选手技术水平的时候。
    许久回神见阿苏站那儿有点懵就扯着他的手臂往医院东侧走。
    苏智也就是躺在医院里的海豚虽然是职业选手，但不是什么明星选手，赚的钱不多加上各种原因，出事后家里人并没有把他送到最好的医院，这家医院比较偏，附近也都是零零碎碎的小店铺和开着卡车过来卖水果的小贩，病人家属不在医院食堂吃饭就在旁边的小吃店吃点东西。
    绕过检查岗，到了一家水果店，许久挑了串香蕉，买了些砂糖橘又称了些苹果，搞了些草莓吃花了百来块，又到隔壁零食店买了些小零食。
    苏驰跟着许久，想阻止又找不到机会，他一伸手去拦就会被许久瞪。
    许久去结账，苏驰跟在后边迅速拿出手机去扫码，被许久拍开。
    “队长。”
    “买给你哥吃的，又不是给你！”许久低头掏出扫码，“别叽叽歪歪。”
    苏驰收起手机看着许久手边的水果和零食，滋味复杂。
    他其实能猜到之前肇事司机会出面赔偿付医疗费是许久找人帮的忙，许久没说他也没提，他不善言辞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许久道谢，唯一能做的就是留在line好好打比赛。
    现在许久又破费买这买那，感觉自己欠许久得又多了点。
    “想什么？”许久走到门口见人站在结账处发呆喊了声。
    苏驰哦了声，赶紧跟上去：“队长，苹果和香蕉我来拎，零食也给我吧。”
    假期里医院的人也比平时多，苏智住在住院区a栋4楼，苏驰带着许久绕了大圈才到目的地。
    住院区的病人多家属更多，除了医院特有的药水味还有各种人的体味以及饭菜味，夹杂在一起并不好闻。
    进到401病房，许久见到了曾见过几面的海豚。
    海豚虽然是躺在病床上的病员，但看上去比弟弟苏驰胖些，苏智一见到许久立刻从床上爬起来，他的脚不能动，只能用双臂支撑着挪位。
    “久神？”苏智惊讶地看着拎着水果走进来的许久以及弟弟，欣喜的笑意完全掩藏不住，圆嘟嘟的脸可可爱爱：“你怎么来了？”他虽然问着但疑惑的眼珠子转向弟弟。
    苏驰揉了揉鼻子，把手上的水果和零食放在床头的柜子上也不说话，许久眼睛在这两兄弟身上扫了一圈算是已经明白大概。
    “苏驰进我战队了，你不知道吗？”许久直接戳破。
    “哐”一声，阿苏刚拿起的瓷杯稳稳当当地落在桌上。
    苏智脸上的笑瞬间消失，但很快又强扯嘴角：“是吗？”
    许久看出不对劲，偏过头看了眼苏驰不紧不慢倒水的背影，又猜出几分。
    他没继续深入聊，只有意无意地跟苏智说，是他战队人员吃紧临时托人找到苏驰帮忙打比赛。
    许久在病房跟苏智聊了约莫十五分钟就先行离开，临走前故意当着苏智的面叮嘱苏驰早点回基地。
    其实许久出了医院的大门就坐在车上等苏驰，他知道苏驰一定很快就会出来。
    果然，十几分钟后，苏驰匆忙地拎着自己的背包气冲冲地从门口跑了出来，许久按了按喇叭打断了苏驰的怒气。
    苏驰离着车远远得站着，西斜的阳光从眼尾扫过来，隔着挡风玻璃看不太清许久的表情，他在原地愣了会儿才大步走到许久的车前开车上门。
    苏驰一上车就把包丢在了后座上。
    “火不小啊，你哥怎么骂你了？”许久不意外地看着苏驰，从兜里掏出钥匙启动车子。
    苏驰眼睛一红眼见着就要哭，许久赶紧诶了声，“你怎么跟我家船儿一样。”
    苏驰插在口袋里的手微微收紧。
    “你哥不知道你打职业啊？”
    苏驰忍着眼泪，静了几秒把委屈往肚子里咽：“嗯。”
    许久打着方向盘踩在离合器握着换挡器换挡，“他反对你打职业？”
    “嗯。”
    许久纳闷：“为什么啊，你以前不也在rt青训营呆过？”
    这问题直接戳了苏驰的心脏，他低下头沉默企图逃避。
    但他不说，许久也能猜出来：“因为你哥哥自己打不了职业了，所以他也不准你打？”
    “我哥不是这样的人！”苏驰猛地竖起脑袋发凶地打断许久。
    许久哎了声，苏驰只是帮他哥哥说好话，但没否认。
    苏驰回过神凶恶的眼神一收意识到自己吼错了对象。
    许久小心开车，一边把自己的事给说了出来：“你之前半路退出职业圈说是去挣大钱，其实是被骗去做传销了吧。”
    苏驰点头，对许久知道这事他一点都不觉得意外或者恐惧，既然许久能找人查出肇事司机，他自然也能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
    “你哥哥为了找你放弃了职业联赛，结果在去传销窝点的路上出了车祸。”许久不紧不慢地把真相道了出来，他假装专心地看着前面的路，连余光都没有给苏驰，小孩面皮博又满心愧疚，要是他余光的态度没控制好，会伤了孩子的自尊心。
    苏驰没应声但也算默认了这个事实。
    许久又叹了一声：“你哥哥当时伤得很重，肇事司机逃逸，但因为地处偏僻又因连夜大雨冲掉了痕迹所以短时间内没找到肇事司机，即便后来交警找到，但肇事司机早就找了相当好的律师并且以家里没钱为由一直拖着不给赔偿。”
    “为了救你哥的命，家里的积蓄都花光了，苏智的命救回来后手和腿都伤了，左腿骨折很严重但总算还能用钢板修，但右手的神经挫伤让你哥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碰职业电竞了。”
    话到此处，许久本以为苏驰还是会闷声不吭，但小孩竟出乎意料地抬起头，面色苍白眼底的泪毫无意外地断了线，他哽咽着只说了一句：“是我害得他。”
    苏驰用手背胡乱地擦了擦眼泪，但泪腺发达根本止不住，“家里的钱用光后，爸妈还借了一大笔钱，半年前，爸爸在建筑工地高空作业的时候摔了下来，虽然人还在但人也废了，我妈白天做一份工晚上做一份工也来不及填上两个无底洞，但他们还是想让我继续上学。”
    “我爸为了不拖累我妈，几次想死，幸好我妈看的紧，不然我连爸都没了。”
    苏驰越说越是受不了心里那一刀一刀的凌迟，哭声越来越大，最后渐渐掩盖了他说话的声音。
    许久明白苏驰是什么想法，他觉得好好的一个家变成今天这样全是因为他。
    “所以你哥，是想让你继续上学？”许久问。
    苏驰用力地重重地点头，许久说过他喜欢海豚，苏驰不想让许久对自己哥哥有任何不好的误会。
    许久是哥哥的偶像。
    苏驰一抽一抽地哭个不停，眼里全是泪，细长的睫毛沾染着泪水更显得这孩子委屈可怜令人心疼，许久没再说多余的话，任由苏驰哭了一路。
    其实他今天陪苏驰去看苏智也是临时起意，主要是想让苏智放心，但没想到看出这哥俩的不对劲。
    本来托纪大款找肇事司机的事也不想说出来，但现在全数托盘告诉苏驰自己什么都知道他反倒是觉着会让这孩子安心些。
    回到基地，天蝎和cici以及kimi还在房里睡觉，苏驰轻声跟许久道了谢就先回到自己的房间。
    许久双手插进口袋，看着苏驰的背影感叹，这人啊真的要经历事情才能长大，苏驰还没长大但已经学着长大。
    许久在沙发上躺着休息了会儿就接到阿耐打来的电话。
    “你说什么？”许久听到阿耐的话一下就从沙发上跳起来。
    “舟游没回来。”阿耐又吐字清晰地重复了一遍。
    许久蹙眉，因为他一点多给舟游打电话，他说他在基地的！
    “你确定他一直没回去过？”许久不敢相信舟游会骗他，但也不觉得阿耐会这么无聊用这事开他玩笑。
    “确定。”
    阿耐说着，旁边正在听电话的墨尘也急急忙忙解释，“我们基地的看门大爷又不是不认识舟游，他说看见舟游跟一个女的上出租车走了。”
    “女的？”许久心里扑通扑通跳得快了些，不好的感觉有点强烈，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次强调了着问了一遍，“女的？”
    墨尘哎呀一声，平时骚神动作快，今天怎么这么墨迹，“是女的，我说骚神，舟游又不是天然弯，他是被你蛊惑了，你一点都不担心的吗？”
    墨尘是真的会扎心，许久靠在沙发上，看了眼茶几上的日程计划表抬手摸了摸被刺激到有点发烫的额头：“我不止担心，我还很恐惧！”毕竟他邀请舟游来他这儿，舟游不仅一口回绝还说他有事要在基地。
    骗他这事暂且不论，光是电话里那语气就非常慎重，如果真的是为了陪那个女的，那么那个女人在舟游心里的地位不可随意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