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孙默应了声,连忙去找师爷写告示去了。“公子还有什么要求吗?”李良问道。
“有,”顾玄棠道:“我想看看这几年的人口记录簿。”
李良闻言,连忙帮他调取了这两年的人口记录簿,见他一直翻翻找找,忍不住问道:“公子,你这是要找什么人啊?不妨和我说说,我帮你一起找。”
左菱舟也附和道:“我也可以帮你找找。”
顾玄棠却是摇了摇头,“我自己来便可。”
左菱舟见此,就在一旁安静的坐下了,只是远远的瞧着他,心想,这人,是真的很厉害呢。
待到天色渐沉的时候,顾玄棠终于放下了书卷,他看着有些困乏的左菱舟,走过去拍了拍她。
“走吧。”
左菱舟打了个呵欠站了起来,问道:“你看完了。”
“看了一些。”
“你在找什么?”
“找人。”
“什么人?”
顾玄棠一边和她说着一边往屋外走去,“之前我们说过了,这些死者在生前,都有两个共同特征,一是争吵,二是染了红色的丹蔻。而这些死者在死后,也都有一个共同特征,便是被掌掴,那么,凶手为什么要在人死后还要那样掌掴对方,世人皆知,女子爱美,这岂不太过于恶毒?”
左菱舟歪头想了想,“你的看法呢?”
“通常情况下,当人在什么地方受到了伤害便会对此产生恐惧与厌恶,再严重一点,则会希望自己能够以这种方式回馈给对方,这也就是很多人在穷困的时候被人羞辱,待他有所成就之后对待那些羞辱过他的人就会以同样的方式羞辱回去,以满足自己的成就感。”
“可是这三个人中,李琴和杨明华都不是那种会扇对方巴掌的人。张晓燕会不会,我……等等,你是说,”左菱舟突然反应了过来,一下变了脸色,目光如炬的看着他:“你的意思是有人拿这种方式对待过凶手,所以他就报复到了其他人身上,以欺负比他更弱小的人来达到自己的成就感和满足感。就像街上的流氓被其他流氓欺负了并不敢欺负回去,而是会去找普通人,通过欺负普通人来达到自己的满足感。所以死的才是女人,因为女人的自保能力较弱。不对,也有另一种可能,因为无法报复对方,所以有时候还会选择和对方长相或者特征相似的人,所以……”
左菱舟有些不敢相信,她看着顾玄棠,语调带着些不确定的恍然,“拿这种方式对待他的人是个女人。”她突然停止了说话,只觉得一时间醍醐灌顶,似乎有很多一直被蒙住的暗线慢慢被揭露出来,她缓缓开口道,“是了,这个人是个女人,她不仅是个女人,手上还经常涂着红色的丹蔻。”
顾玄棠笑了笑,清逸出尘的脸上很是欣慰和满意,轮廓好看的眼里满是赞赏,他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夸奖道:“你总算聪明起来了。”
左菱舟却没有说话,她安静的理着突如其来的思绪,慢慢的开口,“如果这样子的话,那么应该存在这么一个人,她是个女人,指甲涂着红色的丹蔻,常常咒骂凶手或者和凶手发生争吵,然后还会掌掴凶手,但这个人很厉害,所以凶手无法报复她,只能找和她特征相似的人下手。”
左菱舟想了想,“是了,一般姑娘家涂了红色的豆蔻,只要不盯着她的手看也不会轻易就注意到,只有在吵架吵的特别凶的时候,在指着对方骂的时候,红色的丹蔻上上下下的晃动,特别惹人注意。难怪,他只杀那些和人有过争执的人。”
“可是,他这么明目张胆的做了这么多起案子,就不怕那个人看到后看透这其中的原因对他更加残忍吗?”
“有可能是他已经不在乎了,有可能是他觉得对方并不会在意,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对方已经无法在意,也无法再伤害他了。”
左菱舟不解,“什么意思?”
顾玄棠轻笑,语气轻柔,“死人自然就无法在意,也无法伤害别人。”
左菱舟一惊,她的脑子中思绪飞快的翻飞,没错,正是因为对方已经死了,所以他不再遭受折磨却也彻底丧失了报仇的机会,所以他才会选择类似的女人下手,左菱舟一下明白了,“所以,你刚刚是在查找这几年以来有没有类似的女子死亡。”
顾玄棠颔首。
“查到了吗?”
顾玄棠摇头。
左菱舟叹了口气,却又突然转头,双眼一亮,“我想到一个方法。”
顾玄棠看她。
左菱舟笑了下,“引蛇出洞,请君入瓮。”
夏日的午后,阳光难得不那么强烈,天上云影流动,风朗气晴,只有树上的鸣蝉了不停的躁动着。
手是一双很好看的手,尤其是在阳光之下,印着明亮的日光,更显的骨节分明,那双手正僵硬的摊开着,只见它形状优美,手指修长,只是肤色稍微有些不够白皙,手掌也未免有些偏大。而在那修长的手指上,鲜红的丹蔻显得既惹眼又亮丽,像一片片娇艳的红色花瓣缀在修长的手指上。
左菱舟将自己的面前的手反复翻转着看了几遍,觉得十分满意,她看着正愁眉不展的顾甲,“你觉得好看吗?”
顾甲看了看,更加愁眉不展了,“这到底有什么好看的,你们姑娘家怎么还喜欢这个。”
左菱舟摇了摇头,和直男果然没法沟通。
她向后退了一步,“好了,连幽,剩下的,你给他弄吧。”
“那让他先把衣服换上吧?”纪连幽道。
顾甲闻言,一张脸瞬间僵硬,他怀抱着最后的求生欲看向顾玄棠,“公子……”
顾玄棠以手做拳,虚咳了一声,“我们先出去,让他换衣服。”
顾甲瞬间睁大了眼,心如死灰,恨不得直接晕倒过去算了。
左菱舟见他一副不能接受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牺牲你一人,幸福一个县,这里的人民群众会记得你的。”
“我不需要被他们记得……”顾甲垂死挣扎。
“走了,表妹。”顾玄棠催道。
左菱舟应了声,又转头看向顾甲,“加油!”
顾甲:……还是晕倒吧。
时间倒回一个时辰前,左菱舟与顾玄棠说到引蛇出洞,顾玄棠觉得倒也可取,只是这个诱饵需要谨慎。
凶手针对的是女子,他们这一行中,只有左菱舟、纪连幽两个女子,然而她们俩都不会武功,若因此出事受伤,断不是他想看到的,故此排除。县衙内没有女捕快,若是需要男扮女装,与其选这些县上百姓熟悉的脸孔,倒不如选一张陌生的脸。
在一番思量后,最终,顾玄棠把目光放到了顾甲身上。
顾甲二十有二,年纪比顾一小些,模样清秀,笑起来还有一个酒窝。虽说身量较一般女子高了些,但好在也不算特别高,左菱舟估摸着他应该在一米七六左右,倒也算说得过去。
只是可怜了顾甲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就有些缓不过来,尤其是在听到左菱舟说他还需要涂上丹蔻去街上和人争吵,简直恨不得就此两眼一闭,直接晕过去算了。
左菱舟见他面有不豫,安慰道:“只当是帮县上的姑娘行一桩善事,她们会感谢你的。”
顾甲看着旁边的顾一,“他不行吗?他心地善良,特别喜欢行善。”
顾一冷着脸没有说话。
左菱舟叹了口气,“你知道他比你高也比你壮的吧?”
顾甲顿时就更愁苦了。
左菱舟见此,十分没有眼色的火山浇油道:“来吧,把手伸出来,我给你染个指甲。”
顾甲:……
“来吧,迟早的事情,我们早点弄完,你早点去引诱敌人。”
顾甲转头看向顾玄棠,“公子……”
顾玄棠颔首,“别忸怩了,只是让你扮作女子,又不是真的姑娘,快些。”
顾甲闻言,生不如死的伸出了手,他真的没想到,身为一个暗卫,竟然有一天需要扮作女子,还需要染指甲!顾甲觉得,等此次回了京城,他怕是要成为整个暗卫组的笑话了,他想到这里,回头恶狠狠的瞪了顾一一眼,“此事回去不得宣扬。”
顾一有些无奈的望天,懒得与他计较。
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顾甲终于穿好衣服开了门,左菱舟和纪连幽立马好奇的向内看去。
“哎呀,你这衣服都没穿好。”纪连幽见他衣衫有些不整,连忙帮他去调了调,“这才差不多。”
顾甲心如死灰,没有说话。
左菱舟戳了戳纪连幽,“剩下的交给你了,你把他打扮的好看一点。”
“没问题。”纪连幽开心道。
她这个时候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一边在心里默念,我这全无私心,只是为了县上的姑娘安好,一边颇为有趣的给顾甲上妆梳发。
顾甲索性闭了眼,开始默背武功心法。
纪连幽给他扑了粉,正准备画眉,却见他的眉毛有些锋利,不像是姑娘家的眉毛,便小声问道:“要修吗?”
左菱舟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见顾甲睁开眼,瞪了她们两个一眼,左菱舟立马摇头,“不修不修。”
不敢修……
纪连幽被他瞪得有些害怕,乖乖的没敢修眉,只是重新画了眉型,开始给他画眼睛。左菱舟看着她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类似眼线笔一样的东西给顾甲画着,只觉得颇为惊奇,忍不住凑上前观摩。
很快,纪连幽就给他化好了妆开始梳发,她留了两缕头发在前,将他过于锋利的眉毛遮了一些,这才开始整体造型。
左菱舟就见她双手翻飞,竟然也不觉得累,只觉得她怕也是练过什么手上功法,着实令人佩服。
纪连幽没费多长时间就把顾甲打扮好了,她拍了拍手,让顾甲站起来,“你们看还行吗?”
左菱舟看着面前新鲜出炉的女装大佬,这哪是行啊,简直太行了,纪连幽为了搭配他本身眉眼处的锋利,索性给他上了个浓妆,看起来十分艳丽,却又不好招惹,他的发型很是简单利落,只有一根玉簪装饰,却也不失美感。
左菱舟忍不住给他们俩鼓了鼓掌,“不错不错,这看起来,一点都不违和,难怪有人说,这好的化妆师简直能让人回炉重造,化妆如换头啊。”
便是之前还担心着女扮男装会不会过于明显的顾玄棠此时也不禁眼前一亮,他将折扇一和,站了起身,盖棺定论道:“可以上街了。”
顾玄棠和顾甲就这样并肩出去了,左菱舟看着他俩的背影,心道,还好顾玄棠比顾甲要高一些,看起来还算和谐。
她没有跟着顾玄棠一起去,陪着纪连幽一起在客栈里等结果。
纪连幽收拾完桌上的脂粉盒子后,就给自己打了盆水,加了些不知道什么的东西进去,开始卸手上的丹蔻。
一边卸,一边后怕道:“简直太吓人了,怎么还有人因为这个杀人的,还好我近几日没有出去。”
她看着自己手上的颜色,叹了口气,“唉,我自小就喜欢染这个,这事之后,怕是再也不敢染了。”
左菱舟安慰道:“没事,这世上也不全是这样的人,等这件事结束,你依旧可以继续染。”
纪连幽则是害怕的摇头,“还是不了,”她说着转头看向左菱舟,“你说他们会抓住那个凶手吗?”
左菱舟撑着脑袋,“但愿吧,”她说,“不然,真是太可怕了。”
“唉。”纪连幽又叹了口气,两人一时都有些惆怅了起来。
时值下午,街上的人来来往往,顾甲跟着顾玄棠一路往前走,正走着,却突然被顾玄棠推了一把,一下撞上了刚买完东西正准备离开的一名男子。
那人忙不迭退了两步,正准备怒斥,一抬头却看到是个容貌艳丽的女子,一时有些微怔,没说出话来。
顾甲见他这样,顿时反应过来,直接掐着嗓子破口大骂道:“看什么看,你没长眼啊。”
那人似乎被他这突然的发难吓了一跳,立马低头道歉道:“是我没有注意,还请姑娘见谅。”
“见谅,我凭什么要见谅!看你长得人模狗样的,走路怎么都不看道,我这身娇肉贵的要是有个磕着碰着你赔得起吗?”
那人闻言,立马担心的问道:“那姑娘可有伤着?”
顾甲冷笑一下,也不知从哪里学的胡搅蛮缠的本领,“你是盼着我伤着还是我不要伤着。”
“姑娘你误会在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