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原本大家都以为苏屿会回答没有，毕竟要顾全女生的面子。
    可苏屿漆黑的双眸盯着闵夏半晌，语气非常果断：“有。”
    这时候，全场的人都竖着耳朵在听。
    这个“有”字，声音也不算大，但效果无疑于一颗炸/弹轰然低落炸响，众人克制又克制，还是没忍住一阵低声哗然。
    当年苏屿在学校有无数漂亮女生追，但他好像不动凡念的和尚似的，整个人冷清疏远，除了最基本的交流，没见他对哪个女生如何特别。
    可是现在，他却说有过喜欢的人！
    齐磊哈哈笑道：“我的天，我听到了不得了的东西，苏屿你藏得够深啊！”
    冯晨曦把嘴唇咬得泛白了。
    袁小柔得到这个答案之后喜不自禁，第一时间去观察闵夏的反应。
    闵夏的反应就是……毫无反应，波澜不惊，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装的，一定是装的！当年她曾偷听到闵夏和欧阳熙讲悄悄话，知道她喜欢苏屿。
    就算她现在对苏屿没感觉了，此情此景，她肯定也会感到很难堪。
    袁小柔笃定她是勉力镇定，又追加火力：“喜欢的是谁啊，能说吗？”
    苏屿瞥她一眼，淡淡道：“你只能问一个问题。”
    “好吧。”袁小柔败兴收手。
    有人提醒齐磊：“磊哥，咱们到此为止吧，别玩儿了。”再玩恐怕要出事儿了，这句话他没说出来。
    齐磊却根本不知道他话里的含义，只觉没过瘾呢，嚷嚷道：“再来两局，再来两局。”
    有节奏的音乐声响起，又一局开始。
    传送物有序地往左边递，一个传一个，很快就递到了冯晨曦手里。
    音乐还在继续。
    冯晨曦把东西传给左手边的苏屿。
    然而苏屿岿然不动，视若无睹，清俊的眉眼间笼罩着冷冽之气。
    冯晨曦被所有人盯着，有些心慌意乱，下意识里叫他的名字，“苏屿……”
    恰逢此时，音乐停，传送物滞留在她手中。
    但没人出声。
    在座同学：……怎么办？情况好像有点诡异啊。现在逃跑还来得及吗？！！
    冯晨曦不安地低下头，说：“我选大冒险。”
    苏屿像是没听到她这个选择，转过脸，眸光冷锐如刀锋，看着她质问：“高二下学期，那节你们班体育课，我去给她送信，撞见因为脚受伤留在教室的你。你主动说你会帮我转交，你真的转交过了吗？”
    闵夏喝水的动作顿了顿，付子航闷不吭声地垂下了长睫。
    冯晨曦脸色唰地一下惨白如纸，没说话。
    此时此刻满屋子的人，已经没人能吃得下去饭了。
    苏屿冷笑一声，又道：“后来你拿来一堆撕碎的信纸，告诉我，她撕了我的信，说让我别再去找她，别影响她的学习，说她讨厌我的家庭。这些话，当真都是她说的？”
    这个她，苏屿始终没有说出姓名，那封信是什么信，也没有明说。
    但苏屿一向克制冷静，突然这么反常，在这时候当着这么多的人重提旧事，真的很难不让人多想啊！
    袁小柔也开始震惊，她也不是真那么没脑子。以苏屿的性子，会放心地让冯晨曦转交信件，说明在他的认知里，她和那个女生关系好到足够令他信任。
    而在场的，大概只有一个人符合条件。
    但她还是出于本能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猜测，情急之下，直接问出口：“什么意思？苏屿，你给谁送信？你刚才说高中喜欢的人，不会就是……”
    “根本没有转交。”在苏屿冰冷的目光下，冯晨曦红了眼睛，但脊背挺得直直的，她丝毫不狡辩，直接坦白了：“信不是闵夏撕的，那些话闵夏也没说过。她根本都不知道你送过信。”
    整个包间鸦雀无声，迟钝如齐磊此时也终于觉着不对闭嘴了，如同其他人一样大气都不敢吭。
    这是什么修罗场啊！妈妈我要回家！
    “全都是我骗你的，你看上的人怎么会说这种话呢？”冯晨曦眼泪落下，神情却透着一股不肯服输的倔强，“当年哪怕你去多问一句呢，但是你没有。”
    她太了解苏屿。
    他身上看似没有骄矜之气，但其实心气儿极高，困难的家庭更是他一击即中的死穴。一心学习的他来向女生递告白信对他来说已然是突破了自己的界限，被如此无情拒绝后，他绝不会再去闵夏那里自取其辱。
    苏屿下颌紧绷，眉眼间闪过一丝戾气。
    闵夏：“……”
    行叭。难怪后来冯晨曦换座位了，难怪毕业就不愿意跟她联系了。
    此时彻底真相大白。
    “当年她对你有好感又如何？你已经成了她生命中的过客，她现在都有男朋友了。”冯晨曦满面泪痕，颤声问：“难道你还想当第三者插足？那你要问问人家的男朋友答不答应了。”
    闵夏感觉随意搭在腿上的一只手突然一紧。
    是付子航伸手抓住了她，力道还挺大。
    闵夏扭过头，付子航紧抿着唇，情绪不明的黑眸定定地望着她。
    闵夏：“……”帅哥，其实可以不用这么入戏啊！在桌子底下谁看得到呢？！、
    第八章
    袁小柔从冯晨曦证实苏屿喜欢的那个女孩就是闵夏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她天天嘲笑闵夏没人追，今晚忙活了一晚上故意搬出苏屿也是为了让她出糗，可现在却来告诉他，当年的校草其实喜欢她？？？
    那这不等于一巴掌打出去，结果狠狠抽到自己脸上了吗？
    虽然这时候已经无人在意她，但她还是感到脸上火辣辣地疼，越想越觉得气不顺。
    赵杰明不知道是不是感到丢人，面上显出微微不耐，低声与她道：“你以后少说两句吧。”
    袁小柔原本就在暗自愤懑，气得直跌脚：“我长了嘴就是要说话的，为什么不让我说？我偏要说！”
    赵杰明摇摇头，没理睬她了。
    冯晨曦环视一圈，轻轻呵了一声。她很清楚，此时这些老同学都在心底怎么想她的。
    今晚过后，同学圈子里估计都会知道她的所作所为了了。
    可她什么都不在乎了。
    泪珠从嘴角滴落，她仰头喝了一大口酒，似乎是豁出去了，看着冷若冰霜的苏屿，涩然道：“苏屿，其实我已经喜欢你十一年了你知道吗？可是当年我太平凡太普通，我连话都不敢和你多说，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为了能靠近你一点点，我拼了命的学习和减肥，拼了命的努力工作，就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好。这些年看到你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无数想追求你的人，我特别高兴，因为这样我就有机会了，因为，只有我会不惧所有困难，拼了最后一口气也会坚持下去，直到你的眼睛能够看到我。苏屿我真的很喜欢你……”
    满屋子一共三十几个人全都在这儿听她告白心意。
    她说得这样情真意切，苏屿却根本不为所动，眸中俱是讥讽。
    “所以，你就撕了我的信来骗我？”
    冯晨曦僵住。
    “请你搞清楚，不管从前现在还是以后，你究竟怎么样，都与我无关。”苏屿冷笑一声，眼神如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狠狠扎在她身上，“回去告诉你们张总，想要谈投资最好换一个人来，因为我并不想再看到你这张脸。”
    冯晨曦瞪大眼睛，脸上毫无血色。
    她好不容易才爬到今天这个位置，如果因为她导致项目谈失败，那她可以直接滚了。可如果换了人，那她就再难见到他了……
    苏屿站起身来，冲着袁小柔那边微微颔首致意：“抱歉，有事先离开。”
    袁小柔站起身，“诶，苏屿，苏……”
    他腿长，没几步就消失在了门口。
    冯晨曦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泪水止不住地流，但是全场没有一人出言安慰她，反倒是不少人同闵夏还有付子航搭腔，似乎是担心他们两人因为这件事起什么矛盾。
    齐磊也不吵着要玩游戏了，默默无语地吃着饭。
    冯晨曦给自己倒酒，灌了一杯又一杯，闵夏眯着眼看她片刻，也仰头喝了一口酒。
    当年她虽然和欧阳熙玩儿得最好，但也是真心把冯晨曦当朋友。
    她眼里的晨曦安静内敛，温和善良，可谁都没能想到，原来这种平和下也是暗流涌动。
    “闵夏……”已经喝醉的冯晨曦忽然哭着喊她的名字，哽咽着道：“闵夏，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所有人包括付子航都不由看着闵夏。闵夏抱着双臂，点点头：“那你的确是挺对不起我。”
    别说当年她对苏屿有好感，就算她当年并不喜欢苏屿，那也轮不到她别有心思地跑去替她拒绝。
    说白了，她这件事做得就是很卑鄙。
    但要说因为这件事恨她，那也不至于。
    只是心里抑制不住地膈应，非常地膈应。和苏屿一样，闵夏以后都不想再看到她这张面孔。
    冯晨曦嘴唇呢喃半晌，最终还是说：“真的，对不起……”
    她身体摇摇晃晃，发丝也微微凌乱，眼睛又红又肿，神情灰败，模样极其可怜。
    原本被赵杰明禁言的袁小柔见状又按捺不住了，借机责怪起了闵夏：“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现在都有男朋友了，何苦还揪着不放呢？她只不过是为情所困，现在也都道歉了啊，你就说声原谅她不就好了嘛，也不是什么大事。亏你们当年还是好朋友呢。”
    她说得头头是道，闵夏挑了挑眉尖：“行啊，原谅她，和她做好朋友这件事就交给好了。”
    “换做我是你，我肯定不会怪她，做人要大度，别这么小心眼。”袁小柔说着走到冯晨曦身侧，俯下身安慰她。
    闵夏哂然一笑。挑了一晚上的事儿，这个时候她倒变成了和事佬，真是够秀的。
    没几秒，冯晨曦直接醉倒在桌上。
    袁小柔推她：“诶，诶！怎么就倒了？那待会儿怎么办啊？有没有人知道她住哪儿？”
    自然是没人知道。有人提议在酒店给她开个房，袁小柔做戏做全套，叹了声：“算了，她喝这么多，又情绪不好，我怕出什么事。待会儿还是把她带回我家照顾吧。”
    这顿饭吃得是跌宕起伏，到后面，大家都没什么心思了。
    草草结束，闵夏和付子航站起身和老同学告别。
    其实后面还有其它的安排，但见他们两人要走，其他人也都三三两两地借口有事，向袁小柔和赵杰明辞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