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赛、、使坏
等三个熊孩子离开, 一家人放好行李坐定。韩青松让林岚坐靠窗的位子, 他坐在外侧让她靠着自己睡觉。
四个孩子挤在三人位上, 虽然煤烟味儿很浓, 孩子们却不介意, 反而好奇地观察那黑烟是怎么飘过来的。
小旺把脸探在下风处, 小脸上一会儿就落一层黑灰, 麦穗从水壶倒水给他擦擦。
等吹煤烟吹腻歪,小旺把自己线钉的画图本和纸卷炭条拿出来画画。他和三旺一样,不是很喜欢写字, 但是他喜欢画。这一路上他们坐着骡车,两岸秋收风光,火车站, 两个外国人以及检票员, 还有大火车全都要画下来。
甚至还有火车里面的人,尤其那三个和哥哥差不多年纪的丢人熊孩子, 白口罩、瓜子皮、以及甩锅老王, 都在他脑子里留下深刻的印象, 要给他们画下来。
大旺看水壶里水不多, 就拿茶缸去找列车员打开水, 麦穗和二旺则在火车里溜达看看厕所在哪里, 以及车门处的风光。
片刻,麦穗和二旺回来,看小旺画那个老外, 两人也描述一下自己的见解和观察的细节。
麦穗印象深刻的是他们的语言以及服装、仪器, 进而好奇他们的国度。
二旺也好奇他们国家什么样子?他们吃什么?他们平时干什么,是不是也早请示晚汇报,是不是也是生产队?是不是也……这些在他心里播下一粒种子,生根发芽,越来越好奇,让他有一种冲动,想要出去看看。
于是小旺画画,麦穗和二旺各人拿出日本及开始写日记。
麦穗的日记感情也是充满色彩的,写下她的感想,她的憧憬,她的愿景,家乡为起点,县城是小时候最大的城市,如今要去省城,未来还会更远更辽阔。
世界这么大,她一定要去看看!
林岚看三个孩子都在忙着写写画画,她也不打扰,就笑微微地看着他们。
韩青松伸开手臂揽在她肩头,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低声:“睡一会儿。”
昨晚她就没怎么睡,今早起得又很早,如果晌午不迷瞪一会,晚上也容易休息不好,第二天可没精神呢。
林岚就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耳边是韩青松结实有力的心跳以及唦唦的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她美美地睡着了。
大旺找了两节车厢都没找到打水的地方,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却也不像别人那样着急大呼小叫。最后他在第六车厢的乘务室找到个列车员,管他要开水。
列车员:“找锅炉。”
大旺:“锅炉在几车厢?”
列车员正闭着眼养神,也不睁眼:“九……哦,第2吧。”
大旺:“到底几?”
列车员嘟囔一声,这火车上是用锅炉烧开水的,不是每个车厢都有,也不只有一个锅炉,要轮流烧的。
“你去餐车吧,九。”列车员又缩回去,他今日心情不好不想搭理人。而且这种最差的慢车,煤烟味儿实在是呛人,让人提不起精神。
大旺就去餐车看看,火车过道太窄,对面来人就要让一下。
他走到半途见对面有人来,就侧身让过,结果那人正是白口罩,上来就拧他胳膊,“臭小子!”
大旺左手被拧向背后,上身被压着往座椅上趴去,座位上的人立刻让了让,有人喊道;“别打架啊!”
季廷深自以为把大旺制住,还得意地哼一声,拍拍大旺的肩头,“小子……”
大旺把自己茶缸递给座位上的人帮忙拿一下,脚下一勾一别,带着季廷深的一条腿就朝过道劈过去。
没练过一字马的人可受不了这个动作。
“哎呀!”季廷深惊呼,立刻从后面抱紧了大旺,想把他给摔在过道里。
大旺一弯腰,拿住对方的双手,下腿沉腰,一低头,就来了个小幅度过肩摔把季廷深给摔趴在过道里。他收腿蹲在旁边,拍拍季廷深的头。
季廷深:“卧日!”
大旺微微蹙眉,“嘴巴欠抽!”
他一把扯下季廷深的口罩,扬手要去抽他的嘴,待看见对方的脸却又抽不下去。眼前这张脸太漂亮,让他第一反应:这是个女孩子,打人胜之不武。
大旺把口罩丢他脸上,没和他一般见识,拿着茶缸跟人道谢,然后去打水。
季廷深:“小子,有种留下名号。”
大旺理都没理就走了。
等他打水回来经过六车厢,又看到那三个小子。
三人还是那么嚣张,占着五个座位,那个比女孩子还漂亮的少年一脸邪气阴郁,眉梢眼角都写满桀骜不驯,这表情看着倒不像女人。
大旺寻思这样看着不像女孩子,他们要是再挑衅就胖揍一顿。
季廷深一歪头:“坐。”
他一说坐,对面一伙伴立刻把腿横起来拦着大旺的去路。
大旺蹙眉,瞥了他们一眼,“打架?去车门。”那里宽敞一些,不会伤及无辜。
季廷深嗤了一声,“你不用怕,我们不会欺负你的,坐,聊聊。”
他用下巴点了点自己旁边。
大旺倒是没害怕,坐下,把茶缸放在小桌上。
“你叫什么?当然,你要是怕就不用说。”
大旺:“韩旺国。”
季廷深撇嘴,乡巴佬!
“季廷深。”
大旺没反应。
季廷深:“我说我叫季廷深,他是周曙光,栾耀辉。”他介绍了一下。
大旺:“哦。”你们叫什么,管我什么事儿?
三人:“……”卧日!这是个傻子?
“韩旺国同学,你们家是省城的?”对面的周曙光问。
大旺:“不是。”
季廷深:“你说话怎么这么不利索?你爹是哪个单位的?”
周曙光:“别误会,我们没有找茬的意思,想和你交个朋友。”
大旺:“我不和你们交朋友。”
栾耀辉:“哎,你小子咋那么拽?你爹顶天也就是公安局的局长?我看够呛,这一大家子大包小包挤上来,顶多……”
大旺拿了茶缸就走。
栾耀辉立刻拦着他,“哎,还没说完呢。”
大旺冷冷看了他一眼,“让开。”
周曙光:“别激动别激动,咱们看你身手挺厉害,想和你交个朋友。我看你们应该是从x县去省城的,第一次出门吧,聊聊嘛,别生气啦。这么小年纪,身手这么好,脾气咋这么暴躁呢?不好。”
他看大旺一家人的气质像是省城人,不过看他们衣着像乡下的。再看韩青松虽然穿着制服,但是自己带着老婆孩子挤火车,并没有享受什么优待,想必官职不会太高,估计是县城或者乡下公社的。而大旺满车厢找打开水的地方,显然是第一次坐火车,那更肯定他们是乡下出来,不应该是城里人。
他看大旺面色稍霁,知道是夸他身手好拍对了,就笑道:“旺国同学,你是跟你爹学的吗?你身手这么好,你爹肯定更优秀,我们最佩服身手好的啦。”
他看着大旺的脸色果然更和缓两分。
周曙光继续笑道:“刚才我们心情不好,实在不是故意找茬的。我们从坐上来就不断有人让我们让座,我们也很气嘛。本身想买卧铺不给买,就多买俩座位舒服点,结果总有人来指责,你想我们也没错是不是?”
大旺倒是不管他们浪费还是奢侈,既然给道歉,那他就接受,“没事。”
季廷深立刻道:“那……我去给你家人道个歉。那俩是你姐姐和妹妹?”
大旺:“……”原谅你了。“我娘、妹妹。”
“卧日!”三个小子又开始咋呼起来,“真是你娘,不像啊,一点都不像。”
他们就说去给道歉。
大旺:“不用。”
季廷深却很积极要去道歉,仿佛之前那个跋扈嚣张的小子不是他一样。
大旺瞪了他一眼,“你离我妹妹远点。”
季廷深摸了摸鼻子,笑了笑,“别误会,既然你原谅,那咱们算朋友吧。”
大旺起身,端着自己的茶缸,淡淡道:“不算。”只能不是敌人。
等大旺走远了,季廷深一拍桌子,“一个……乡下小子,拽得上天了!”
周曙光:“可他身手真的很好啊,比正规的警卫员不差呢。”
栾耀辉却不以为然,“要他爹那么厉害,咋才是个乡下干部?这么厉害,不得留部队?”
周曙光摇头,派系争斗,殃及池鱼这种事,说了栾耀辉也不会懂的。
栾耀辉:“你们说,咱……还真去部队啊?”
季廷深漂亮的眉拧紧了,“那你说怎么办,身上一分钱一斤粮票没有,不乖乖去难不成要饿死?”
要饭都没地要,丢不丢人?都说参谋不带长放屁也不响,摆弄他们几个可来劲的。
三人哑巴一瞬。
“哎,你说咱们把那小子一起拐去,嘿嘿……”季廷深笑起来。
周曙光:“人家爹娘还在呢。”
“那咱拐那个小俊嫚儿?”季廷深笑得很是邪气,“乡下还有这样有意思的小丫头。”
栾耀辉:“屁,有啥意思?敢拿巴掌扇男人?劲儿更大?快拉倒吧。你要想结婚,你吱声,部队都不用去。”
季廷深嗤了一声,“你脑子有坑?我才十六我结狗屁的婚?”
季廷深歪着身子探了探,突然远处一抹身影引起他注意,竟然是那刺玫瑰在门口晃悠。她和另外一个小子说说笑笑,姿态非常亲密,笑起来让季廷深觉得眼前好像有什么神秘的花儿开放了,明丽得很。
她婴儿肥的脸上带着几分娇憨之态,尤其跟家人撒娇的时候,眼波软软的,清澈又温柔。
突然,她注意到他的注视,眼神立刻变换,凶狠地瞪了他一眼。
季廷深懵了一下,下意识就往后靠了靠想躲开她凶狠的眼神,卧日,小丫头还真凶。
麦穗狠瞪了季廷深一眼,然后收回视线,换了个位置看车门外面。
二旺:“咋了?”
麦穗:“那三个小混混在那里呢。”
二旺扭头看了一眼,笑了笑,“没事,不是小混混。”
这时候火车报站,要到中间停靠站,能看到站台上挤着一堆人,没一个排队的。
二旺立刻拉起麦穗:“要上人,咱们回去吧。”
麦穗就和他走了。
季廷深瞅了一眼,撇撇嘴角,“这么大了还拉拉扯扯,没规矩!”
周曙光:“你生个什么气?人家兴许感情好呢。”
季廷深:“我又没有姐妹,我不知道。”
麦穗和二旺回到座位上,林岚还在睡觉,他们也不出声,就轻轻地坐下。
等上来人以后,5车厢就塞满了,味道也更加浑浊难闻起来。
有列车员推着小货车在车厢里叫卖瓜子、零嘴、汽水儿,多少年如一日的贵,除非宽裕或者大手大脚的男人,一般精打细算过日子的都不会买。
等到了地区,停靠时间长一些,林岚醒了起来活动一下。
列车员一遍遍地喊让乘客不要随便下车,不能逗留。
林岚看看外面,太阳还老高,但是距离省城还有三分之二的路呢。这时候火车特快也就90公里的时速,他们坐的这种普通火车,快的时候能有70多公里,慢起来40公里也是它,跟个电动车差不多。
外面能看到农田,社员们正在热火朝天地忙秋收。
林岚看了看手表,提醒孩子们,“可以听收音机啦。”一般下午和晚上,地区台会插播一些体育赛事。
麦穗立刻把收音机掏出来,放在小桌上打开调频,旁边的乘客们听着,都纷纷探身子竖起耳朵听。
一开始是一些新闻、歌曲之类的,过了一会儿,女广播员硬板板又高亢的声音传来,“下面插播一组赛事,73年省青少年秋泳运动会在省城人民体育场正式举行,今天是预赛阶段。上午分年龄段预赛……预赛中出现一位游泳小将,因为动作太快而被人称为水轮、赛道上的黑鸭子,他年仅十岁,却远远超过同组的十三四岁选手们……”
火车上信号不稳定,等开起来的时候嗤啦嗤啦听不太清楚。
小旺激动得抱着收音机拍拍它,你快说,“肯定是我小三哥。”
麦穗:“肯定是,赛道黑鸭子,这是什么称呼!哈哈哈。”
二旺:“三旺肯定气死,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大黑鹅。”
鸭子就是扁嘴啊,走起来歪来歪去的,游泳也不见得多快,怎么就黑鸭子了?
当然是大黑鹅啊!
这时候收音机里又传来男播音员高亢激动的声音“这位小将天赋异禀,黝黑光滑的皮肤跟鱼一样,在水里好像没有什么阻力,他就是水上宠儿!嗤啦……”
“明天就是激动人心的决赛……嗤啦……”
终于没信号了。
小旺哈哈笑着,又唱起来,“我是一条鱼~从东游到西~我家小三哥,他是黑鸭子~~”
被收音机这么一勾搭,一家子恨不得眨眼就到省城,眨眼就天亮去看三旺比赛。
小旺还学三旺的动作,“我小三哥是这样游的,娘,这应该是什么姿势?”
林岚故意:“我也不懂啊,自由泳?还是蛙泳?三哥你咋教的小三哥啊。”她逗韩青松。
韩青松他们不是专业游泳运动员,自然用最简单省力的爬泳,和自由泳差不多。
“可惜没有实况转播啊,要是能赛场直播就好了。”林岚有些遗憾,也不知道比赛有没有录像,估计肯定没有呢。
转眼到他们家吃晚饭的时间。
夏天热干粮容易坏,他们只带了午饭,还剩下两个馒头。林岚决定带孩子们去餐车吃顿饭,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去省城,第一次吃顿餐车饭,让他们加深一下记忆也挺好。
于是她和韩青松带着孩子们去餐车吃了一顿大家记忆深刻的、几十年如一日、价贵质劣的晚饭。
两盘菜、一碟子咸菜、两大碗面条、两碗疙瘩汤,把自家的馒头泡进去,一家人对付一下。
旁边有人拍桌子抱怨餐车饭难吃,花冤枉钱,气呼呼的样子让人侧目。
“娘,以后都不想吃火车上的饭。”麦穗几个也如是说。
林岚笑起来,“要是不吃一次,咱们也不知道多难吃不是?这就叫花钱买见识,没什么不好的,咱们吃饱了,也没吃亏。”
孩子们觉得也是,要是不吃一顿,总憧憬着餐车的饭多好吃呢,现在可长见识。虽然饭菜不如自己家的好吃,但是也见了光景,大家还是很开心,说笑着回去座位上。
小旺困得直打哈欠,趴在大旺怀里一秒钟睡过去。
七点天色暗下来,火车却还没到站,这时候的火车晚点很正常,最后八点半多才到达省城火车站。
此时天已经全黑。
韩青松把小旺接过去,大旺、二旺负责行李,麦穗和林岚就背着各自的书包。
一到省城,差不多三分之二的人要下车,全都潮水一样涌向车门,生怕被留在火车里下不去。
“别挤,别挤,俺鞋掉了!鞋掉了!”
林岚:“大站停靠时间肯定长,咱别急。不和他们挤。”
依然大旺二旺开路,麦穗走中间,林岚跟着她,韩青松殿后。林岚回头看看小旺的脚,别把鞋子掉了,小孩子睡着很容易丢鞋子。
韩青松单臂抱着小旺让他趴在自己肩头睡觉,一手护着林岚,生怕后面的人推挤她。
“快点啊。”季廷深三个人也从六车厢挤到五车厢,跟在韩青松身后。
韩青松听见声音,回头瞅了他们一眼。
周曙光立刻朝他点点头,很有礼貌道:“韩叔叔好。”
韩青松微微颔首,却依然面无表情并没有和他们说话。
季廷深:“韩旺国,你们去哪里?”
大旺在前面听着,假装没听见。
二旺:“哥,他们叫你?”
大旺:“甭搭理。”
麦穗回头瞅瞅看谁叫大哥呢,就见季廷深朝她挤眼睛,她撇嘴,这日日的肯定是个有毛病的。
她扭头没理睬。
下了车,一家人检查一下,一起跟着人潮出站。
韩青松:“我给锦绣发了电报,他会派人接咱们过去。”
一家人一起出站,检票员又将车票剪一个缺口才放行离开。
“韩局长!”一个身穿草绿色71式军装的军官大步走过来,他笑容灿烂,张开怀抱就朝着一家三口抱过来。
韩青松放开林岚的手,手臂一伸就截住陆锦绣的臂膀,用力抱了抱。
陆锦绣生怕他单臂给自己掀起来,哈哈大笑:“班长,好歹给我留点面子,要脸,现在要脸!”
韩青松放开他,伸出手示意一下。
陆锦绣和他击掌,却不肯掰手腕,“周绍东不在,咱俩就免了,反正一百年我也掰不过你。”
他撇开韩青松朝着林岚伸手,一双笑眼温润柔和,“嫂子,久仰久仰!”
林岚的脸却腾得红透了,幸亏天黑灯光暗也看不出什么,她跟陆锦绣握手,“给陆政委添麻烦。”
陆锦绣握着她的手摇了摇,“什么政委不政委的,嫂子你臊我呢。”
韩青松把林岚的手握回来,“这就是陆锦绣,你叫他锦绣就行。”
陆锦绣:“大哥,我好像告诉你改名叫陆解放了?嫂子你叫……算了,你还是叫我锦绣吧。”
韩青松又让三个孩子过来介绍一下。
三个孩子规规矩矩的,立正,“陆叔叔好。”
陆锦绣眼神在三个孩子身上一扫,最后落在大旺身上,大手在肩上啪啪拍了两下。
大旺纹丝不动。
“好小子!”陆锦绣扭头对韩青松道:“送我这里来啊?”
韩青松:“你能做主?”
陆锦绣:“那必须啊。”
韩青松淡淡道:“不合规矩。”
陆锦绣看他面色知道他还是那性子,也就不说什么,只笑着跟林岚和孩子们说话,夸林岚和麦穗漂亮,男孩子们有气势。
“嫂子,”陆锦绣跟林岚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他叫嫂子的时候,林岚总觉得他暗搓搓藏着揶揄的腔调。
“多住些日子,让我好好尽尽地主之谊,领着你们出去逛逛。”
林岚笑了笑,“你只管忙工作,我们熟悉一下,到时候自己也好溜达的。”
“那怎么行?我不能随便出去溜达,可来省城这两亩地儿,那得我说了算吧。”
陆锦绣领着韩青松一家去坐车,他自己开吉普车来的,到了车前看到两辆吉普车,他突然记起什么,一拍脑门,“见了班长一高兴晕头了,忘了,还有三个小子得接着呢。”
他让韩青松等一下他回去接人,转身就看到季廷深三人正朝着他们走过来。
周曙光上前规规矩矩的,“请问您是周叔叔的战友?”
陆锦绣笑容已经敛起,不再是跟韩青松一家说话的嬉皮笑脸样,面色肃然,不怒而威,“我叫陆解放,是周绍东的政委,你们三个是来投奔他的?”
三人在火车上玩世不恭的尾巴早夹得好好的,“陆政委好。”
各人自我介绍。
陆锦绣也不和他们握手,挥手让他们上车。
韩青松抱着小旺坐在陆锦绣的副驾驶,林岚和孩子们坐后面,有些挤。
大旺主动跳下去和季廷深他们一起坐另外一辆。
陆锦绣亲自开车,往他们军区招待所去,“学校宿舍条件差,嫂子和女孩子遭罪,还是住招待所。”
韩青松:“不违规?”
“一点都不,这招待就是我们自己的。”陆锦绣看着模样斯斯文文的,说话动作却大开大合,开车跟野驴拉练一样。
韩青松伸手在方向盘上握住,“后来没再翻沟里去吧?”
陆锦绣:“……”哥,我叫你大爷行不?
韩青松把手收回去,陆锦绣开车倒是慢一些。
后面那司机这才收了冷汗,都说不许陆政委自己开车,他比周团长还横冲直撞,一点都没有政委们该有的细腻稳重。
此时省城还不是很大,总共有六十平方公里,他们又是在没什么人的夜里开车,速度不慢,没多少时间就到招待所。
到了地方下车,陆锦绣领着他们进去办手续,登记处的工作人员见是他立刻起身问好,
陆锦绣摆摆手,让给开俩房间。
韩青松把介绍信等证件拿出来,递过去,“给我们一个房间加张床就行。”
陆锦绣探头看了看那边挂着的工作簿,笑了笑,“妹儿,套间还有吧。”
他把自己的工作证递过去,用的是师部工作证。
韩青松刚要说话,陆锦绣笑道:“要不是我家住不开,咱还用得着住外面?”
开好房间,他让人带林岚和孩子先过去安顿,低声跟韩青松说了一下那三个孩子的来历。
韩青松面色如常,“原来是老参谋长家的。”
陆锦绣怕他心里不舒服,“周绍东和他们有亲戚,估计是打发来历练的。”
韩青松:“不用管我,好好招待。”
他就先去房间。
陆锦绣招手让那三个少年过来,“介绍信带了吧。”
周曙光把书包里的一沓子文件拿出来交过去。
陆锦绣翻了翻,瞅了一眼季廷深,勾唇笑了笑,“你们想留在部队?”
周曙光笑得很乖巧:“陆叔叔,您可一定要收留我们,您要是不收留我们,我们就得流落街头呢。老爷子说三年不许回家。”
陆锦绣胳膊架在一边的台子上,挑眉,“我说你们这……犯错了吧。”
三人移开视线。
他把介绍信之类的丢过去,给他们开个房间。
季廷深:“我们要……”他想说也要个套间,却被周曙光拉住。
开好房间,陆锦绣道:“你们就在这里吃饭,过两天周团长回来再安置你们。”
他交代两句,让人带季廷深几个去安置,他则去找韩青松。
他跟韩青松和林岚讲一下医院的事儿,联系的是省军区总医院,这医院隶属于军区后勤部直接管理,所以安排床位、大夫都比较容易。
“医院离这里不远,你们休息两天,让我侄子缓缓放松放松,过几天安排手术。”
林岚就把他们明天想去看三旺比赛的事儿告诉陆锦绣。
陆锦绣一脸惊讶,“哎呀,韩局长行啊,几个娃娃全面发展呢,那必须捧场啊。”
他从前说话就喜欢打趣人,拿韩青松现在的职务来活络气氛也是他的性格,韩青松并不介意。
韩青松:“你只管忙你的,等你空了我们再说。”
陆锦绣:“我现在真不忙。不骗你。”
他问问比赛的地点情况等等,“明天我送你们去。哦,对了,我让人给你们做点吃的过来。”
林岚忙道:“锦绣别麻烦啦,我们火车上吃过,不饿。”
陆锦绣还恋恋不舍的,“嫂子,等给孩子看完病,有时间有心情,咱好好聊哈。”
韩青松拍拍他肩膀,示意送他出去。
陆锦绣就和他一起顺路去看看那三个臭小子,又叮嘱两声,知道他们没钱没票的也跑不了,不再管他们。
走到门口,他欲言又止。
韩青松:“回去吧。”
陆锦绣看看他,“要是有机会,不想回来吗?”
韩青松:“不了。你们也知道我的脾气,不合适。”
“怎么就不适合呢?”陆锦绣说:“要是你回来,咱们三个也有帮衬。”
韩青松:“我回来,只能拖你们后腿。我在公安局挺好的。”
陆锦绣小声道:“说是集团军还要调整,也是个机会。”
韩青松拍拍他肩膀,“这是你们上的机会,好好抓住。”
陆锦绣笑了笑,揶揄他,“行,趁着我还能动,你也多提提要求,别整天就知道寄药啊什么的。”
韩青松却面不改色,“等我小子做完手术,去跟你们活动活动筋骨,看看是不是身居要职就疏于训练自己。”
陆锦绣脸色一变,“大局长饶了我吧,活动筋骨你找周绍东那厮。我先走一步,明早来接你们吃饭,再跟我问嫂子好啊。”
他上车发动车子,突然想起什么,从车上拿了一个布包丢给韩青松,“哈哈,别说兄弟不贴心,走啦。”
他一脚油门下去,吉普车跟野兽一样轰轰地跑出去。
韩青松捏着那书包面不改色,拎着回去。
林岚已经带着孩子们洗漱,几个孩子对招待所的洗手台、水龙头、蹲坑、抽水冲桶、地砖、地毯、大镜子、还有那木床、沙发等等都十分好奇。
他们那里就算县城也并没有呢。
麦穗:“怪不得他们都爱来城里,不只是吃得好,吃得多,住的用的也好嘛。”
二旺也道:“这么比比,咱们乡下和城里差着二十年呢。”
怕是三十年不止呢。
林岚:“孩子们,早点睡觉,明天咱们早起吃饭。”
林岚和韩青松带着小旺睡在里屋,外面有两张床,中间有木质屏风隔开,大旺二旺一床,麦穗自己一张。
软软的床,新换的雪白被单,这一切都那么令人好奇。
房间里燃着蚊香,还有花露水的味道,所以并没有什么蚊子,让人一夜好眠。
……
省体育学院的宿舍里,吃过晚饭以后,褚云峰等几个老师就开始给学生们讲解白天比赛的要点以及注意事项。
三旺满脑子想的是他娘有没有听收音机啊,知不知道这两天比赛啊,自己来这里也收不到信,应该有封信到学校了吧?
他瞅瞅傅正源几个,比赛呢,他也不好意思让人家给自己写信,只能拉倒。
他真的真的好想给娘他们讲讲今日比赛的事儿!
太气人了!真的太他嫲嫲的气人了!
怎么能叫人家黑鸭子!黑鸭子是什么玩意儿?那不是黑扁嘴?
扁嘴这东西那么丑那么傻,怎么能和自己比?
不是黑天鹅,怎么也得黑大鹅好吧?
说自己是水的宠儿是什么东西?自己明明是爹娘的儿子!水轮什么无所谓,不好不坏,这个黑鸭子不能忍!
褚云峰:“三旺,你今天预赛成绩非常好,要保持,明天决赛也要这样。”
青少年游泳比赛,分为青年组和少年组,青年组是18到23岁,直接分组预赛的。而少年组因为年龄差比较大,预赛的时候分了年龄组,10岁到13岁,14到17岁。
轮组淘汰制,直到最后一组比出冠亚季军。
明天上午半决赛加一部分决赛。
三旺想说老师你能不能让他们不要叫我黑鸭子,一叫我我就浑身不得劲。
傅正源:“老师,明天我想放弃一百米自由泳,专心二百米自由泳和仰泳。”
褚云峰点点头:“也行。”
在五十米一百米这两个项目里,因为黑鸭子的存在,其他人再厉害也出不了头。
他一下水就跟以水为动力似的,直接划成个水轮子,大人在五十米对他也没有优势,如果他再练半年,一百米估计也没优势了。
他看了看,觉得自己学校和三旺差不多年纪的,都可以考虑开发新换项目。
长距离可以考虑战略战术以及耐力,五十米一百米,纯粹看速度,其他什么都不需要考虑。
只要这小子正常发挥,就是他的天下。
三旺思虑再三,“老师,那个……”
褚云峰以为他有什么为难的事儿,“三旺,有话就跟老师说,有困难就跟老师讲,不要害羞。”
三旺:“老师,你能不能告诉一下他们,不要喊我黑鸭子,太……”
褚云峰笑道:“多亲切,咋啦?”
三旺:“多难听啊,要是……要是上收音机,多丢人啊。”
让娘他们听见,自己还要不要脸啊。
褚云峰哈哈大笑,“中,明天就跟现场播报的工作人员讲一下。”但是估计没用。
……
第二日林岚等人跟着陆锦绣吃饭然后坐车去人民体育场,他通过关系给弄了几张坐票。
文g时期不管是娱乐还是体育赛事都不多,所以一旦有什么活动,那是人山人海。
这时候省城也没有大型的体育馆,只有人民体育场有游泳池,一个露天的一个室内的,露天的是五十米泳道,室内的就只有25米。
青年组在五十米赛道比赛,少年组则在25米赛道,分开比赛,时间更充分。
这时候也没有先进的触摸板,比赛的时候就是裁判打发令枪,一个赛道一边蹲着两个裁判在岸上掐秒表监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