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走进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小区，居然发现周围邻居都认不出她来了，这样也好，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她走上楼梯，在家门口停下，对着门站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里面哗啦啦一阵塑料袋的响声，接着是脚步声，门被从里面打开，露出她妈的脸：“嘉语，你回来了？”
    嘉语点点头，朝她身后张望了一下：“你在打扫卫生吗？”
    “是啊，多长时间没住人了，随便清理清理就都是垃圾。”她妈比较严厉，所以跟她的关系一直都说不上多亲密，这么长时间没见了，居然有点生疏，一边拉开门让她进来一边还要给她去倒水，简直像对客人一样。
    嘉语拉住她妈，看着她额头上的皱纹，心里酸酸的：“我听说爸回来了，所以连忙赶回来了，他现在在哪儿啊？”
    她妈笑了一下，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朝房间努努嘴说：“在补觉呢。”她弯腰拨开乱七八糟的垃圾进了厨房，一边清洗杯子，一边小声说：“是一个便衣警察开车送他回来的，说怕惹人闲话，特地没开警车。你爸在监狱里表现一直很好，那个警察还说他们都相信他是无辜的。”
    嘉语点点头，垂头进了卫生间，门一关上就开始哭，也不敢哭出声来，死死咬着手背。
    这一切都过去了，可是她爸受的苦是磨灭不掉的，这些都是因为她才发生的。
    卫生间的门被敲了几下，她妈在外面问：“你不急着走吧？在家待几天啊？”
    “嗯，不急。”嘉语抹了一下眼睛，给宋卓希发了条短信，把消息告诉了他。
    宋卓希很快就回了电话过来，开口就问：“我可以过来看看吗？”
    嘉语知道他的意思，想了想，还是拒绝了：“过段时间吧，等我爸妈都调适过来再说。”
    “也好……”宋卓希迟疑了一下，“你知道敏宜发生了什么事吗？”
    嘉语愣了愣：“什么事？”
    “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反正离得也不远，嘉语答应了。
    她走到客厅，她妈不在，家里已经干干净净，应该是去扔垃圾了，她爸已经醒了，正坐在沙发上喝茶，看到她很惊讶。
    “哎，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回家之前就去澡堂搓了澡还理了发，精神奕奕的，不过瘦了不少，也有点显老了，但皮肤居然白了很多。
    “刚回来。”嘉语坐到他旁边，笑了笑：“你睡了一觉就看到我了，是不是很惊喜？”
    “惊喜，怎么不惊喜。”她爸看了她好一会儿，伸手拍了拍她的脸：“你过得好不好啊？”
    父母对子女问的最多的永远是这个问题。这个家因为一个意外三地分割了四年，现在碰头了，什么责备什么怨愤都没有，因为谁都明白要珍惜当下。
    嘉语点头说：“我过得是最好的，你最苦，妈最省。外婆悄悄打电话给我说，她把我寄给她花的钱全都存起来了，一分也没动过。”
    她爸笑着说：“那是不该，就算不自己买点好吃的，也该多孝敬孝敬你外婆嘛。”
    “就是说啊。”
    她妈推门进来说，“说我坏话被我听到了啊，今天晚上别想吃饭了。”说完她又瞪着嘉语道：“我攒钱还不是为了你，你以后结婚要嫁妆的啊。”
    “对了，”她爸被这话提醒了，问嘉语：“你有男朋友了吧？”
    嘉语一下想起宋卓希来，现在两个人感情稳定，迟早是要见家长的，于是点了点头。
    这下她妈也激动了：“还是小宋？”
    嘉语的父母都不知道她早恋的事，一直都以为她跟宋卓希是大学谈的，也不知道他全名叫什么，就称呼他小宋。
    “嗯。”
    “那带回来给我们看看啊。”她爸说完忽然停了一下，脸色有点尴尬：“他知道我的事吗？会不会介意啊？”
    嘉语宽慰他：“你放心，我跟他说过了，再说了，你是被冤枉的，要是他不能理解，这种女婿要来干嘛？”
    她爸笑了一下：“你要是真这么强硬，也不会还跟他在一起，我记得你那年不是跟他分手了嘛。”
    嘉语实在不想再提过去，打岔说：“别提他了，下次见了面慢慢聊吧。”
    “也好。”
    她妈系上围裙做饭去了，她爸闲不住，很体贴地去帮忙，嘉语一个人坐着没意思，想帮忙又被她妈嫌弃手笨，干脆趁这空当去找宋卓希，看看庄敏宜到底怎么了。
    路上给宋卓希打了个电话，他在电话里说让她直接去人民医院。嘉语纳闷，难道庄敏宜病了？
    作者有话要说：杜爸爸终于回来了t t
    可怜的宋先生，“好不容易”争取来提前去昆明的，被我和庄敏宜破坏了……
    下章再不去估计他就要罢演了……﹁_﹁
    第三十三章
    打的到人民医院不过二十分钟，嘉语到了那儿，发现宋卓希已经等在医院门口了。
    他今天穿了一套灰色卫衣，胸口甚至还有小熊图案，头上戴着鸭舌帽，眼睛上架一副黑框眼镜，站在那儿不仔细看还真认不出来。不过衣服虽然穿的有点幼稚，他的脸色却很沉重。
    嘉语走过去问：“出什么事了吗？”
    宋卓希带她往前走，一边低声说：“她前段时间忽然打电话回来说要结婚，我妈让她把对方带回来给他们看看，结果她没多久居然一个人回来了，然后就不肯出去了，问她出了什么事也不肯说，我妈只好把我叫回来。”
    嘉语很意外：“那她怎么会忽然住院啊？”
    “我觉得她精神状态不对，希望她去看看心理医生，没想到她居然抗拒到要自杀，闹得受了伤，就进了医院。”
    嘉语想了想，明白过来了：“这事是我当初没考虑清楚，她受了暴力伤害肯定会有心理阴影，我那时候以为只要把她送去澳洲就能避免这里的流言蜚语，但是把她的心理调适给忘了。”
    宋卓希揽了揽她的肩膀：“不关你的事，要怪也怪我，她去北京找我才遇到那种事，你那是帮她，不要什么都扛在自己身上。”
    嘉语叹了口气，点点头。两个人已经走到病房门口，嘉语问宋卓希：“你爸妈不在吧？”
    “不在，他们晚上才会过来。”
    她松了口气。
    庄敏宜靠在病床上打点滴，瘦了不少，一张脸白寥寥的。看到嘉语进来，她的眼里顿时露出狂躁的情绪来，居然还想扒掉手腕上的针头，被宋卓希抢先按住才没得逞。
    “别激动敏宜，嘉语是来看你的。”
    “都是你造成的杜嘉语！”庄敏宜激动地伸手过来抓她，被宋卓希挡住，在他胳膊上挠出了一道红印。
    嘉语被她的模样吓到了：“你到底怎么了？”
    “我怎么了？如果不是你一定要报警，我怎么会弄到这种地步？”
    “……”
    宋卓希大声喊来医生，很快有大夫过来给她一剂镇定剂，她这才安分下来了，躺在那里死死看着嘉语。
    嘉语坐到床边，尽量不刺激她：“你好好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你不是说澳洲不会有人知道吗？”她笑起来，笑得眼泪横流也停不住：“我去了澳洲，想要重新开始，我还找了个男朋友，甚至想闪婚，可是居然有朋友从国内带来了消息，我成了学校里所有人议论的对象，他们都看不起我……”
    她有点想睡了，说到这里却忽然一把拽住了嘉语的手腕，瞪着眼睛说：“你知不知道，居然还有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我指指点点，连我男朋友都不放过，没有人敢要我了，谁能受得了这种日子？”
    宋卓希要过来劝她，嘉语阻止了他，她拉下庄敏宜的手，尽量不刺激她，声音放低：“那种人也算你的朋友吗？那种连受害者都不宽容的地方也叫学校吗？你只知道报警会害了你，那你有没有想过不报警的后果？如果张立今发现你喜欢吃哑巴亏，他就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你，到时候你还要继续忍吗？”
    “……”庄敏宜被她的话吓到了，眼神迷茫起来，躺在那里不动了。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除了那些嘲笑你的人，至少还有宋家的人关心你。”嘉语站起来，朝宋卓希使了个眼色，走了出去。
    两个人没走远，站在走廊上时刻关注着病房的情况。嘉语说：“她还是该去看心理医生的，不然以后不止是恨我，可能连你们全家都恨上了。”
    宋卓希点点头：“我也这么认为，也跟我爸妈商量过了，他们也都觉得她该接受治疗，不然以后前途就毁了。可是现在要怎么说服她去治疗啊？我工作也忙，没多久就要回去了。”
    嘉语一时也没办法，看看天，已经快要天黑了，“我要回去了，我爸刚回来，我得回去陪他吃饭。”
    “嗯，你回去吧。”宋卓希叹气：“真是没个消停的时候，要是现在不出这事儿，我也能去见见未来岳父岳母了。”
    嘉语故意冷笑两声：“等你把你爸妈这关过了再说吧。”
    回到家，饭桌已经摆好了。她爸妈还没吃，都在等她。
    嘉语坐下来说：“去医院看了个朋友，回来晚了，你们先吃啊，等我干嘛。”
    她爸问：“什么朋友？以前的同学？要不要紧啊？”
    嘉语干笑了一下：“对，同学，不要紧，我明天再去看看她吧。”
    第二天没等她再去医院，庄敏宜的电话先打来了。
    嘉语陪她妈买菜去了，没有带手机，她爸在客厅看电视，听到手机一直在响就去接了，告诉对方等会儿再打来。
    电话那头的庄敏宜没想到会有个陌生男人接电话，立即问：“你是谁？”
    “哦，我是嘉语的爸爸。”
    庄敏宜一愣，脱口道：“你出来了？”
    嘉语爸爸也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嘉语把这事都告诉她了，看来两个人关系应该不错。刚好电话里传来护士来叫庄敏宜打针的声音，他一下想起来了，问她说：“你是不是嘉语同学啊？她还说今天要去看你的，你好点没有啊？现在一个人在医院是吧？唉，女孩子在外要多保重身体啊，生病很麻烦的……”
    “……”庄敏宜接不上话来。电话那头是被她害的坐了四年牢的人，现在居然在向她表示关心。
    她的心情很矛盾，如果是杜嘉语，她还能梗着脖子骂她假好心，可是这个人她没办法骂。他本来就是无辜的，要不是她当初做的错事，也不会连累到他。现在他出来了，而她已经自食恶果了。
    庄敏宜很清楚嘉语的爸爸有这种反应是因为还不知道她是谁，可见嘉语根本没有把幕后黑手是她的事情告诉她爸。她忽然觉得之前那么强烈的情绪都没有意义了，杜嘉语遇到事情只会埋头解决，根本没有留意过她这个对手，她有种自己演独角戏的感觉。
    其实真的有那么恨杜嘉语吗？似乎也不是，她只是想找个发泄对象，是嘉语一定要报警的，事情传扬出去了，所以才惹来那么多后续。她需要找个人转移掉对过去的后悔和对自己的责备，嘉语是最好的人选。
    “那我晚点再打过来吧。”她哽着声音挂了电话。
    宋卓希刚接完聚星的电话回来，看到她呆呆靠在床头，看上去蛮平静的，于是试探着问了句：“敏宜，跟我们去看心理医生好不好？”
    他手上的工作真的不能再推了，吴翠珊已经放话说有几个工作要找别人替代他了。韩祖哲和郑楠一直对他虎视眈眈的，不可能不趁机动作，何况一直拖延工作本来就不是一个敬业演员该做的。
    庄敏宜看着他：“我感觉我已经成你们的累赘了。”
    宋卓希连忙坐过来安抚她：“没有的事，都是一家人，别说这种话。”
    庄敏宜忽然眼眶红了：“你越是对我客气我就越不甘心，你就不能像对杜嘉语那样对我吗？看你们俩说话，就像跟我隔着一个世界。”
    宋卓希一下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又好笑又无奈，嘉语总说自己对她太刻薄，不是毒舌就是嘲讽，偶尔甜言蜜语都是有目的的。结果庄敏宜居然还羡慕这种态度，这都什么事儿啊。
    庄敏宜说完这话像是彻底平静了，过了好一会儿，点头说：“我去看心理医生，我不再做你们的累赘了。”
    宋卓希惊喜地看着她：“真的？”
    “嗯。”
    嘉语在家帮她妈择菜的时候，宋卓希打电话来告诉了她这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