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节
“知道了。”元熙摆了摆手,“去备马,我要去趟隆昌寺。”“是!”
元熙轻叩了叩桌子,又抬头轻唤了一声,“出来吧!”
便见一名血卫现身在了书房内,“将这四封密函给王妃送去。记得别吵着她休息。”
“是!”
“慢着,多留几个人在她身边,否则,我不放心。”
“是。”
其实就是元熙刚出门不久,她便醒了,一睁眼便看到了枕边的四封密函,她自然是知道是元熙吩咐人放的。便坐在床上都一一看过了。少顷,问道:“王爷呢?”
“回王妃,王爷出去了,说是去隆昌寺一趟。”
“隆昌寺?王爷身边儿可带了侍卫?”
“回王妃,带了,带的人数也不少。初一等人都跟着呢。”
静依想了想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妥,这个时候,他去隆昌寺做什么?不知怎么回事,静依只觉得右眼皮一个劝儿的跳,怎么也控制不住!心里顿时也就烦躁了起来。
“王妃,王爷出门前,吩咐奴婢为您备了些冰镇的酸梅汁,您现在要用一些吗?”
“拿过来吧。”
“是。”
皇宫,坤宁宫。
主殿内大门紧闭,皇上静立于大殿之上,对着三尺外的皇后冷声问道:“皇后的病好了?”
“多谢皇上今日能来看望臣妾。臣妾惶恐。”
“惶恐?皇后自进宫后,怕是就没有惶恐不安过吧?”皇上的声音里除了冷硬,再听不出其它的味道。
皇后微怔,“臣妾不明白皇上此话何意?还请皇上为臣妾解惑。”
“哼!白凝霜,你就不要在朕面前再做戏了!你真以为二十余年前的事,朕不知情?你派人给丽妃在饮食中下药,事后却是嫁祸给了刚刚晋王为妃位的良妃,当真是一石二鸟之计呀!”
皇后的身子一僵,他果然是什么都知道了!皇后抬起了头,与皇上平视,白凝霜,这个名字,她有多久没有听到过了!自从她嫁于了他为妻,便极少有人再叫她的这个名字,即便是她的夫君,也是极少唤她的名字!而当她成为这一国之后后,更是再无人敢直呼她的名讳。如今猛地听到皇上这样一声怒喝,自己险些以为他喊的是旁人!
皇后自嘲地轻笑了几声,“皇上这是何意?二十余年前的旧帐现在翻出来,是要治臣妾的罪?”
“哼!你以为所有的事情你都做得天衣无缝吗?你忘了当年的方姑姑了?”
“臣妾没忘。几年前她凭空消失,臣妾便觉得事有蹊跷,如今想来,是皇上派人把她抓了吧?皇上这些年从未放弃过要调查当年丽妃之事,可见皇上对丽妃,还真是难以忘情!”皇后略为古怪地笑了一声,“说起来,也不难看出来,这淑妃与丽妃可是极其相似。甚至于当初她进宫时,臣妾一度以为她是淑妃的妹妹,可是没想到,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世界的人!一个是个小家碧玉,一个,则是高高在上的苗疆公主!皇上,臣妾说的对吗?”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她的身分!”
“这是自然。皇上,这么多年来,您对臣妾毫无恩宠可言,甚至是对臣妾一直是心生厌恶吧?臣妾若是不再多些心思,怕是早已被你给废了!说不定,这会儿早就没命了!”
皇上看皇后到现在竟然是没有想着如何为自己辩解,反而是牵扯出了丽妃的身世,不由得拧了眉道:“你还不是肯承认是你暗害丽妃么?”
“呵呵!我承认如何?不承认又如何?皇上,您扪心自问!当年若是没有我白家的支持你能如此顺利地登上帝位?可是你呢?在你的帝位稍稍稳固之后,便将我这结发妻子抛作一边儿!你还真是会喜新厌旧呀!”
皇上却是冷笑一声,“说起当年拥立之功,你们白家确实是功不可没,可是比起杨家来说,还是差了那么一截儿吧!可是朕为何是让你做了皇后,而不是让德妃做上皇后之位?因为朕知道,你是朕的发妻,朕许你后位,已是对你最大的回报!可是你呢?你成为皇后之后,你都做了什么?你只会抱怨朕冷落了你,疏远了你,你为何不想想你自己做下的那些恶事?你自己到底暗害了朕多少的子嗣,你自己怕是都数不清了吧?你这样心思恶毒的女人,还有何脸面来要求朕善待你?”
皇后的身子颤了颤,抖动着嘴唇道:“你都知道了?”
皇上面上略有不忍,闭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无奈道:“你已经得了后位,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在你毒害丽妃之前,朕对你从未有过废后之心!即便是当时你已经是三番四次地谋害朕的子嗣,可是朕仍然是看在当年老国公的面子上纵容了你。可是朕对你几次三番地暗示和警告,你竟然是看不到吗?”
“呵呵!”皇后竟是轻笑了数声后,身子一歪,赶忙扶住了一旁的一张椅子,才没有再晃动身体,她低着头,皇上看不到她的表情,只是听到她有些苍凉的声音道:“的确!你许了我后位,给了我白家无上的荣耀和尊贵!可是我是一个女人!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女人!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是天底下最为尊贵的女人的同时,却也是天底下最为可怜可悲的女人?”
皇后说到这里,再度抬起头来,此时,竟已是泪脸满面!“皇上,你可曾想过我的感受?我是你的妻子,我为你生下了嫡子,我怎么可能还要再让别人生下你的儿子?我恨德妃,因为她生下了庶长子,这对我这个正室来说就是一种侮辱!将我这个正室的脸面置于何地?虽然当时她还只是王府的一名侧妃,可是却因此,而得到了先皇的夸赞!我呢?我是你的正妻,可是我得到了什么?你知道在她生下庶长子后,是如何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吗?你知道她心里有得意为你生下了儿子吗?”
皇后说着,眼神竟是变得有些飘忽不定,神情也有些恍惚,似乎是又想起了当年的事。“若不是因为我生下了明王,我这个后位还保得住吗?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我没有儿子,没有你的宠爱,我这个后位还不就是一个摆设,一个笑话!皇上三宫六院,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个女人等着你的宠幸,我算什么?人老珠黄,青春不在!还好老天爷开眼,赐给了我一个儿子。当我知道我再也盼不来你的宠爱的时候,我便只能是盼着我的儿子平平安安地长大,可是你知道他从小便遭到了多少次的暗害吗?就因为他是嫡子!这对其它人来说都是威胁!只要这个唯一的嫡子死了,其它的皇子才会有机会!您明白吗,皇上?”
说到这儿,皇后竟是近乎巅狂地笑了起来!“你刚刚不是问我为何要谋害你的子嗣吗?那是因为她们先动手的!只不过她们的手段太粗鄙,没有得逞罢了!既然她们不让我和儿子好过,我又为什么要让她们好过?我自然是要想法子,把所有有可能会生下儿子的人想办法给解决掉!滑胎也好,绝子汤也罢!只要能不让她们生下儿子,我什么都做得出来!为了我的儿子的将来,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良心,什么仁善,那些东西能干什么用?能保住我儿子平安长大吗?能帮着我儿子登上大位吗?不能!”
皇上的脸上闪现着不可置信,这就是平日里看起来端庄尊贵的皇后!竟然是如此地蛇蝎心肠,歹毒至极!皇上扭了头,似乎是只要再看她一眼,自己就会恶心地想吐一般!
“怎么?皇上觉得臣妾太惨忍了?太狠毒了?你不想知道臣妾是如何加害丽妃的了吗?”
皇上再次看向她,“你先告诉朕,你为何要嫁祸给良妃?就因为她也怀了朕的子嗣?”
“当然不只是如此了!不能让她生下你的子嗣,这只是一点,另一点,自然就是得有人背这个黑锅呀!算她倒霉,如果当时她没有怀有身孕,也许我也不会算计到她头上!要怪就只能是怪她自己的命不好!不该进宫来,不该得了你的宠幸!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那个时候怀孕!更不该生的那般蠢!本宫说什么她都信!简直就是蠢到家了!”
皇上的目光渐渐变得有些阴冷,皇后疯了!竟然会说出如此丧心病狂的话!
皇后却是轻笑了几声,“皇上,您千方百计的打压我护国公府,就是为了削弱明王的势力,不想传位于他吧?”
“一派胡言!”
“怎么?皇上敢做却不敢认吗?臣妾当初对丽妃和良妃同时下了毒手,关于这一点,臣妾可是认了的。怎么皇上还不如一个女子?竟是如此胆小怕事吗?”
“放肆!身为皇后,竟然如此没有妇德,你居然敢如此跟朕说话?”皇上盛怒道。
“皇上怒了!怒了好呀!”皇后轻笑道:“皇上其实最关心的,还是臣妾是如何得知丽妃的真实身分的吧?”
“朕并不关心此事。朕只是想问你,这么多年来,你害了那么多人,你的心里就一点儿也不害怕吗?”
“怕?我为什么要怕?皇上,其实要是严格地说起来,真正害死她们的人是你!如果不是你要广纳后宫,她们怎么会进得宫来?如果她不进宫,她们怎么会死?所以说,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你!是你自己!不仅如此,就连你最为心疼的丽妃,也是你害死的!这世上再没有人比你更惨忍,更自私了!你明知道皇宫是什么地方,可是你还是我行我素的,将一个不谙世事的公主接进宫来,你敢说丽妃的死不是你造成的?你才是杀死丽妃的罪魁祸首!”
皇后略有些尖锐的声音飘浮在了大殿之上。皇上对于这一点,似乎也是认同的,因为在他的眉宇之间,极为快速地闪过了一抹懊恼之色!“你说的不错,丽妃的事,的确是朕一手造成的。朕如果当初不是对她太过执着,也许她就不会受到那么多的委屈!如果不是朕对她太过宠爱,也不会引得你们都对她起了杀心!说到底,这一切都是朕的错。”
皇后的面上冷笑,看向皇上的目光里却是闪过了一抹同情之色,“皇上,你现在意识到这一点,不觉得太晚了吗?丽妃都已经死了二十多年了!你现在知道反省,她便能活过来了吗?”
皇上听着皇后的冷嘲热讽,并未言语,只是深吸了几口气,有些无奈道:“皇后,说吧。你为何要与苗疆的华妃联手?你们二人之间又达成了什么协议?”
皇后一愣,显然是没有想到皇上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她的两眼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了皇上,似乎是想着从皇上的脸上找到一丝痕迹,一丝作戏的痕迹!可惜了,她看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倒是皇上再度开口说了一句,才让皇后彻底地意识到,自己败了!彻底地败了!
“当年是华妃告诉了你,丽妃的真实身分吧?”
皇后惊的向后退了半步,有些不知所措地笑了笑,“你居然查到了苗疆?你居然还查出了华妃?”
“不错!朕的确是查出了华妃。朕真的很好奇,她为何要将丽妃是苗疆公主的事情告诉你?还有,丽妃出生于苗疆王室,一般的毒药,轻易是不会对她起效的。你又是如何把握的如此精准?”
“你既然知道了是华妃将丽妃的真实身分告诉我的,那么你也应该猜到了,丽妃的致命弱点,自然也是华妃告诉我的。”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皇后不解道。
“朕问你,她为什么要将这一切都告诉你?你许给了她什么好处?否则,她何必要如此冒险,将苗疆公主的弱点知会与你?这与你有何好处?”
“好处?这好处自然是极大的!当年华妃之所以告诉我这些,自然是存了与我互惠互利的念头,她告诉我苗疆公主的弱点,以便我能顺利地除掉丽妃!而我,则是将中原特产的几味草药,命人送去了给她而已。就这么简单。”
皇上闻言皱紧了眉头,“这么说,她帮着你对丽妃下手,而作为回报,便是你帮着她除去苗疆王后?”
“不错!正是如此。这样双赢的事情,我为何不去做?”
皇上冷冷地看着她,咬着牙道:“好!好!好!真是朕的好皇后!你当年布的局是何其高明!竟然让朕接连失了两位妃子。你倒是好手段!”
“皇上过奖了!臣妾既然将这一切都说出来了,便再没有什么可怕的!只不过,皇上打算如何处置臣妾呢?”明明是应该感到害怕的皇后,此时表现的却是极为平静,这一点,让皇上觉得很不安。心中忐忑异常,总觉得要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
“哼!你的罪行,朕自然是会诏告天下!还当年良妃一个清白!”
“清白?皇上是为了平王?的确,平王这个孩子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最佳的皇位继承人。只可惜了,他身上背负了太久的仇恨和不满,即便是现在皇上替他的生母平冤昭雪,您以为平王就会感激你了吗?不!你这些年来对他的狠,在他看来,已是深入骨髓,再难根除!即便是你现在将天下的月亮给他摘下来,他也得好好地想一想,这个月亮上,是不是被你给淬了毒?”
皇后说完,便轻笑不止!而皇上则是沉了一张脸,那眸子里,漾着深深地自责。只不过,再细看,他的眸子里还有一抹说清,道不明的光茫闪过,只可惜太快,皇后并没有来得及抓住它。
皇上看着仍在轻笑的皇后,今天的皇后极为反常,即便是自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她也没有必要将明王和她的心思说的如此直白!如今她既然是说了,那便是只有两种可能,一种便是皇后彻底地疯了,知道了她们的阴谋败露,再无转还的可能!第二种,便是她们早有了准备,或者是说早已料到了他会前来兴师问罪。而对于她们的大计来说,这一点,似乎是已经不重要了!
皇上思索再三,转身出了坤宁宫,到了宫门口,看了一眼外面守着的杜海,“吩咐下去,就说皇后的病情日益严重,竟是患上了失心疯!责令侍卫加强戒备,别让皇后跑出来伤人!”
杜海的眸光闪了闪,“是!”
而别院里的静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手中的医书也看不下去,总觉得心里是有些烦躁不安。“司画,备车,我要出去一趟!”
“殿下,您还是好生养胎吧,要是王爷知道了,又要生气了。”
“别哆嗦了,快去准备。你若是不放心,便多带些侍卫就是。”
“是!”司画无奈,只好下去准备了。
静依上了马车,便吩咐道:“去隆昌寺。”
一路上,马车行的很慢,城外的路并不是特别好走,司画担心会惊动了王妃腹中的胎儿,所以吩咐马夫要平稳为主。
到了隆昌寺,似乎是没有什么不一样的。看起来,寺内外都极为平静。可是静依却是感觉到了一股不明的气氛。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她在隆昌寺里走了一会儿,便听到有人慌慌张张地自后堂跑了出去,边跑边喊,“杀人了!快跑呀!杀人了!”
静依的心中一惊,暗叫不好,提着裙子就跑,她身后的司画和司语二人见了,哪里肯依,遂上前,二人同时伸手,一左一右将静依护在了中间,然后施展了轻功,迅速向后堂掠去。
到了后堂,看到到处都是血迹斑斑,还有打斗的痕迹。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具尸体,有和尚的,也有香客的。还有几名是黑衣人的。静依的心一揪,吩咐道:“快去后山看看。”
几人又飞速地赶去了后山,等到了后山,几人登时便呆住了。而随后赶来的一些侍卫也是全都呆了!漫山遍野入目的全是尸体!有王府侍卫的,也有黑衣人的,还有的似乎是上山来的香客。
静依只觉得喉咙一紧,想说却是说不出话来了,只是用手指着那些尸体,以眼神示意司画等人。司画和司语会意,吩咐了一声,“快四处找找,看看有没有王爷的线索?”
“是!”
众人开始分头行动,很快,静依便在那崖边处,发现了一个香囊,静依颤着手将那香囊捡了起来,这个香囊,正是数日前,她亲手做与元熙的。上面还用金丝线绣了一个依字!
众人自然是察觉出了气氛的不对,看到王妃手上拿着一个香囊,顿时心里便是齐齐地咯噔一下子,难道王爷?
静依只觉得自己的胸口闷的似乎是喘不上气来了,再往前走了两步,入目的,便是一条她再熟悉不过的水玉腰带!那可元熙在夏日里常常会用到的可祛暑之用的腰带!静依的手还没有碰触到那条腰带,便觉得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四十八章 大结局(下)
静依这一昏迷就是三日过去了。京城里整个儿乱成了一锅粥!静依在隆昌寺的后山晕倒之后,就被司画等人带回了别院。顾氏得知消息后,带了崔茜茜和彭惠来看她。可是看到静依昏睡不醒的样子,顾氏的心里便是一阵刀绞。
三日后,静依终于醒了过来。慢慢地被顾氏扶了起来,一脸忧心道:“依依,你可算是醒了,可吓死母亲了。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有什么有什么地方觉得不舒服?依依,你说句话!”
静依虽然是醒了,可是脑子仍是有些昏沉沉地,满脑子里都是满山遍野的尸体,还有元熙的香囊,想到这个,静依的脸色便是一变,揪住了顾氏的衣袖问道:“母亲,元熙呢?”
顾氏看她一脸焦急,安慰道:“你别急!皇上派他去办差了,过两日就回来。”说这话时,顾氏的眼神闪了闪,似是有些不敢与静依直视。
静依闻言,立时便松了手,苦笑了一声,“母亲,连你也骗我么?皇上不可能会派元熙出京的,除非是回封城!可是眼下我有了身孕,元熙定然是不会离京的。母亲,你告诉我,元熙到底在哪儿?”
顾氏的眼神有些躲闪,面上挂着淡淡地忧伤,不用再说,静依如此聪明之人,自然已是看出了个大概。“不会的!不会的!元熙的武功那么高,不会有事的!”
司画和司语似是终于忍不住,两人都各自落下泪来。静依呆呆地想了想,又问道:“水玉腰带!元熙的水玉腰带呢?”
片刻后,静依见无人敢应她,便轻笑了一声,“无妨,我已经猜到了是什么结果,你们也不必瞒我了。司画,王爷的水玉腰带可是带了回来?”
“回殿下,带回来了。”
“去取来给我瞧瞧。”
“是!”司画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转身去了外间儿,将那条水玉腰带给静依带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