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

    至少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他觉得整个人都好多了。
    接着，房间的门被推开，端着托盘的男人走进来，见到他醒来，似乎并没有意外，把盘子端到床头他也顺势在床边坐了下来，然后极其自然地伸手摸向乔陌的额头。
    “暖和多了。”他的语气并没有太多的起伏，眼神却并不如话语那么平淡，至少乔陌就察觉出了一些他平静的外表下所压抑的东西，这得归功于乔陌天生的敏锐。
    “这一觉睡得好香有点长。”乔陌玩笑道，他的脸色比刚刚从审判院出来的时候好多了。
    索尔起身把从柜子拿出衣服递给他，“穿上。”
    乔陌依言套上衣服，评价一句，“很合身。”
    索尔脸上淡淡的，“是我的。”衣服当然是索尔的，乔陌从审判院出来的时候穿的可不好看。
    乔陌笑了，“我们身材差不多。”
    索尔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我喜欢你穿我的衣服。”
    乔陌愣了愣，心里忽然有团火一样，显然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他似乎听到了心脏的鼓噪声。
    这……真不像之前的索尔，在索尔进房间的时候他以为目前主导他的是主人格，可是主人格绝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你在怀疑什么？”索尔把碗放到乔陌手上，是病人常吃的白粥，但是配料却不少，五颜六色的看起来味道很不错。
    似乎另外一个索尔更擅长烹饪，那么眼前的这个到底是……
    “需要我喂你？”索尔擅自为乔陌的停顿选了一个好的解释，他淡然地接过勺子，舀了一勺粥递到乔陌嘴边。
    乔陌挑了挑眉，微微倾身一口吞下，动作干脆利落。
    “虽然我觉得这种情趣不错，不过鉴于我目前手还没什么问题，还是让我自己吃吧，不然总觉得像是残废了一样。”军人们早就习惯打理自己的生活日常，更难以接受自己的自理能力退化到小朋友的程度。
    索尔这一次并没有勉强他，把勺子放回了碗里，“你确实差一点就残废了。”
    “是差一点，还没有不是吗？”
    “你以为你每次都能这么精确？乔陌，你不是光脑。”索尔的语气有些冰冷。
    “我当然不是，但我了解自己的身体。”
    “是啊，你总是喜欢擅作主张，就算被拘禁在暗无天日的地方也早早谋划好了一切，坐等看戏。”这一下充满了讽刺。
    乔陌叹气，“为什么我一醒来我们就要争锋相对？这不是个好主意。”他把空碗放到旁边。
    “因为你违反规则，破坏了游戏，抛弃了你的同伴，自以为是个高明的玩家。”
    索尔一条条地指责乔陌，却始终盯着他，似乎在用眼睛勾勒他脸上的每一道线条。
    乔陌无奈地耸耸肩，“我也不想，但事情总得有个诱饵，不是你就是我。”
    “可你选了你自己。”
    “啊，是的，我选了自己。”
    “你真是个蠢货。”
    索尔扯着他的脖子，狠狠咬了他一口，乔陌‘嘶’了一声，嘴巴里立刻尝到了铁锈的味道，然后伤口又被索尔的舌头温柔地扫过，乔陌哭笑不得，似乎从对方的唇舌间也能感觉到他的矛盾，之前被乔陌努力按捺的躁动快要不听指挥了，乔陌的舌头又用了些技巧，巧妙地把战地推到对方的嘴巴里，接着，他停止了。
    虽然他心里也很想继续下去。
    乔陌不得不摆出遗憾的表情，“打住，这会儿可不是好时机。”
    索尔间接同意了，并对此发表了意见，“你满嘴都是米粥的味道。”
    乔陌戏谑地笑了起来，“好吃吗？”
    原来一被他调戏就羞臊的闷骚男人居然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还不错。”
    乔陌眯了眯眼睛，他仔细地盯着索尔看了半天，“你是不是融合了？”基于他对索尔两重人格的了解，目前坐在他床边刚刚和他接吻的男人显然更像之前两重人格的混合，这感觉有点奇妙。
    “可以这么说。”索尔回答的并不明确，他似乎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花时间，“你在扯开话题。”
    乔陌叹气，“你可以装的蠢一点。”
    索尔冷笑，“抱歉，我做不到。你难道不应该对你先前所做的一切做出合理的解释？基于……我是的你的合法伴侣。”
    乔陌察觉到他的怒意，他承认这一次他似乎是把自己弄得有些惨，但结果是好的，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布置一项也没有落空，而且……乔陌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结果比他想的还要完美，至少乔恩阳这一次逃不过了，而且他背后的人还露出了马脚。
    但他之前似乎还忽略了一些东西，比如……眼前这个男人。
    有时候连乔陌自己都察觉不到，或许只有养大他的达拉才能察觉一二，他的性格里有种根深蒂固的“独”，就算嘴上再怎么说愿意信任，亦或者他自己都认为他是愿意去相信某些人的，但一到关键时刻，他的防备心理总是在作祟，这大概是多年在流亡星生存时养成的习惯，毕竟在那个弱肉强食除了自己其他人都是敌人的世界，轻易相信就是自取灭亡，就算到了军队这种需要相信战友，把通力合作发挥到极致的氛围里，他的这种心态也从来没消失过，以至于他做出重要的决定前始终对他人留有余地。
    乔陌并不忌讳道歉，“抱歉，我应该事先和你商量。”他靠在床头叹了口气。
    索尔点头，似乎乔陌终于说了什么正确的话。“你当然应该这样。”他不想把‘我们是伴侣’这种话挂在嘴边，于是换了种说辞，“我们是内人。”
    乔陌愣了愣，顿时笑了起来，笑不可止，半晌才总结道，“你的确还是那个索尔。”
    索尔才不会因为他这样的表现生气，他淡定地接道，“该你说了。”他注视着乔陌，“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了这一切？”
    乔陌想了想，“从接到达拉出事的消息。”
    “你当时表现得很慌乱。”索尔始终记得他那时候难得的心绪不宁。
    “我不希望他们出事，所以得想想办法，你知道，我们不可能永远处在被动的位置，就算乔恩阳或者说乔恩阳背后的人有通天手段，我也不可能一直挨打。”乔陌耸了耸肩，“适当的退让是战略，一直退让就是懦夫了，我只是利用他们的计划进行了一点小小的反击。”
    的确是‘小小’的反击了，在审查院收到乔恩东那样的证词之后，一旦证实了证词的可靠，乔恩阳的罪名就是板上钉钉了。乔恩东和乔恩阳是亲兄弟，由乔恩东来做这个执行者，对乔恩阳来说恐怕是最残酷的一件事了。
    “当初把乔恩东阁下送回联邦的时候我对这件事就已经有所保留，你知道，这场行动从头到尾都充满了巧合，太多的巧合连在一起不异于告诉人这是圈套，西斯他们送乔恩东阁下回联邦时并没有把消息透漏出去。”
    “所以说他们之后失去联络是因为你之前就给他们下达了命令。”
    “我可不是他们的上级，没办法下达命令，只是一个计划。”
    索尔面无表情，“是的，只是个计划。”
    乔陌叹气，“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只是当时的环境，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好了，你可以继续了。”
    “因为第一舰队当时发生的事情只有第一舰队上的人才知道，乔恩东阁下是一个突破口。”
    “你相信他？”
    “某种程度。”乔陌并不是不知道乔恩东每次遇到他时的欲言又止，乔陌在军部里的朋友并不如表面上的那么少，有些人始终是隐藏在暗处的，他们可以告诉乔陌更多他想知道的消息，以乔陌对乔凌一家的关注程度，乔家人的消息他收集了很多，再加上他的亲自接触，至少乔恩东在人品上是值得信任的。
    这些当然是不够的，要想打动乔恩东，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对兄弟的感情。
    不管是对乔恩阳，还是……乔陌。
    69、卧谈
    乔陌和乔恩东其实没怎么接触过,真的说接触大概也是在他被送到流亡星之前待在昆塔的那几年,乔恩东比他大,很小的时候就摆出兄长的风范,待他虽然比不上对乔恩阳的亲近,却也不差,至少在乔陌内心叛逆对乔凌一家的怨愤摆在明面上的那几年，乔恩东对他却是不错的,少有的几次接触他都在尽可能地照顾乔陌。
    那时候起,乔陌心里就下意识留下了印象，乔恩东在乔家是个异类,他莫名地对自己有些愧疚,这也是乔陌在日后细细回想才拼凑出的东西,不管这愧疚是怎么来的，乔陌欣然接受了，乔恩东是个好人，他却不是，他需要乔恩东的这一点恻隐之心，也许这就是打开某扇大门最关键的一把钥匙。
    帝法兰事件是个导火索，让乔恩东看清了乔恩阳性格里的缺陷，乔恩东对乔恩阳的兄弟情只会在他之上，但他指证乔恩阳却是真的为乔恩阳着想，乔陌不过花了些时间和清醒过来的乔恩东恳谈了一次，不管是因为乔陌还是因为乔恩阳，乔恩东只能下定决心去限制乔恩阳，哪怕结果是被流放也好过放任他的行为直至自取灭亡。
    乔恩东并不是不知道乔恩阳的不对劲，只是从来都不愿意正视，乔陌在后面推了他一把，终于让他有了决断，那些投递给审判长和审判委员会的证据有不少就是来自乔恩东。
    乔陌垂首，放松地靠在床边。
    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收集到第一舰队和乔恩阳的情况当然还有乔凌的手笔。
    那个隐藏在背后的男人对所有的事情都了然于心，却只在适当的时候出手。
    乔凌的态度一直摆的很模糊，乔陌一开始对他是默然的，但进入军部的这几年他却渐渐发现了不少痕迹，不管怎么逃避，乔凌终究在他的人生里不动声色地留下了太多痕迹，他故意留下的那些蛛丝马迹让乔陌想不发现都难。
    于是，他只得沉默地接受了乔凌的好意，也察觉到了乔凌的一些用意。
    两个人之间似乎也隐约有了秘而不宣的默契。
    就像这次摆平乔恩阳，如果不是有乔凌在背后牵制乔恩阳身后的人，乔陌的行动不会那么容易就成功。
    “你花了这么多功夫不光是为了摆平乔恩阳吧？”
    乔陌点头，“这只是计划的一部分，在回联邦之前，我和乔凌联络过，乔恩阳的心机并不足以支撑整个计划，他拿出来证据应该都来自何如，而何如能弄到这些资料只能借助军部的人，只有军部内部的人才能收集到这次事件的完整资料并且熟知整个计划，顺藤摸瓜下去那些隐藏在军部里的人都会露出马脚，我答应乔凌随机应变，找出那些隐藏在局中的人。”
    “你甘愿做乔凌的棋子？”他不相信乔陌不清楚他在这次的事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我做了他的棋子，他又何尝不是我的棋子。”乔凌需要靠他找出何家的合作者，他也需要乔凌调查当年林家覆灭的真相。
    乔陌微微扬起下颚，极其罕有地没有遮掩眼里的骄傲，他微笑着看着面前的男人，“也是在这一次的事情里，我察觉了乔凌的目的。”
    “哦？”
    乔陌眼神静默，嘴角却微微勾挑，“我不知道何家的势力在联邦到底延伸到了哪一步，连乔凌都要忌惮到这种程度，他隐藏了这么多年，如果不是这一次出手，我根本察觉不到他想对付何如，甚至扳倒整个何家。”
    索尔的眼神出现轻微的波动，“为什么和我说这些？”乔凌这件事无疑是他和乔陌之间最大的秘密，他这么多年隐而不发，恐怕只在乔陌面前故意露出了一点不明显的痕迹，如今乔陌却坦然地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乔陌微微笑了，微微侧头，莞尔道，“不是你说让我学着信任你，我正在学习中。”
    索尔沉默不语。
    乔陌和索尔都不是喜欢把感情挂在嘴边的人，有时候在静谧中滋生的默契反而更容易打动对方。
    乔陌忽然笑了起来，“那么，索尔先生，你满意我的回答吗？”
    后者轻哼了一声，表情竟然比曾经生动得多。
    乔陌叹了口气，“我有点想念之前的索尔了，这时候他一定会扑上来说最喜欢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