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路漫忘归途(十三)
当夜,刘阿三将宁远叫了出去,坐在土堆上望着不远处闪烁着烛火的军营。“阿远你看,那些灯火,像不像天上的星星。”刘阿三抬头望天,但今日乌云密布,一个星星也不愿意出来。
“像。”宁远心事重重,不想这么快就要分别,他还没有做好分开的准备,明日起,他不仅要和刘阿三分开,还要自己带领五百人的小队,他可以做到吗?他不是刘阿三,没有什么领兵才能,也没有任何军事上的抱负,真的可以交给他吗?
“阿远在担心领兵一事吗?”刘阿三不愧是和宁远相处最久的人,宁远皱皱眉头他都能猜出来他的心事。
宁远点头,纠结道,“我可从没有做过这种事情。”他素来只会听从陈将军的命令,让他去命令别人,太难了。
“别怕,谁都会有第一次!”刘阿三在宁远胸前一砸,他的力气比起多年前大了不少,这么没轻没重的砸下来,宁远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阿远,我不是故意的。”他慌忙给宁远揉了一下胸口,惭愧的埋下头去。
宁远轻哼,撇过头去,不理刘阿三,片刻后,小山坡上传来两个少年的大笑声。
这一晚,两个少年依偎在小土坡上睡着了,第二日号角吹响之时,他们一同走回营地,穿戴好新的军装后在营帐门口辞别陈将军。
陈将军也没有别的叮嘱,拍了二人的肩膀后就下令让二人随其余部队出发。
刘阿三和宁远甚至都没来得及给对方说一句打气的话,就跨上战马,匆匆而去,此行路远,山高水阔,不知何年重逢。
每天晚上,他们都会仰望星空,就好像好朋友还在身边,谁也未曾走远。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这一别,就又是八载年华。
这八年,他们各自蜕变成长,成了一方猛将,当初励志要成为军医的宁远也被迫成了一员将领。他记得当初陈将军曾说过,“人生在世,谁都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很多时候,一些事都不能尽如人所愿。”
他当初还反驳陈将军,说他一定会成为一名出色的军医,而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从幼年踏入训练营的时候他的命运就已经被决定,再无更改可能。
因为在各处奔走,与刘阿三的通信也时断时续,八年来只联系了不上十次,但从战事报告中能大概得知对方近况。
这几年,刘阿三身边多了一个副将,性格和宁远很像,行为作风也有些相似。
最后一战汇于留人坡,各方面的军队皆集合与此,只要能赢,这场历时九年多的战争就可以结束,他们也终于可以重逢,。
宁远的军队较刘阿三的军队晚到了三个时辰,他刚整顿好军队,肩上就被人重重一拍,力度似曾相识。
“阿三!”宁远转身,用拳头在刘阿三胸前一砸,昔日少年褪去青涩,长成了健硕青年,若不是刘阿三那不分轻重的打招呼方式,宁远一时间还不一定能认出刘阿三来。
“嘿嘿!阿远,想我没?”刘阿三还是那个刘阿三,傻里傻气的,说话简单直白。
宁远失笑道,“想!”他故意拖长了尾音,配合刘阿三的深情。
当日晚,所有军队集合完毕,陈将军下令连夜出击,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那一战比九年前他们经历的第一场战争更为严酷。
因为那是敌军最后一处防守,攻下它,便可直入帝都!所以敌人的顽抗是多年来最强烈的一次,而他们因为行军劳累并不能发挥百分百的能力,战事焦灼,一直持续到了第三日半夜,敌军将领才带领军队投降。
战后,陈将军单独召见二人,询问二人对待俘虏的意见。
“杀。”这是刘阿三的回答,和他的一贯作风一样简单明了,但说的话却不同昔年,变得狠厉残忍。虽然,他说这话并没有什么错,斩草要除根!可宁远听着却并不怎么舒服。
“阿远呢,你怎么看?”陈将军将目光转向宁远,刘阿三的成长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内,但宁远他还没有看透,当年小树林里一番对话后,他直觉这孩子将来能比自己更出色。
“杀了固然是斩草除根的好方法,可也会留下骂名。”宁远鲜有的和刘阿三意见不一,他看着陈将军的眼睛,再也没有当年的胆怯畏惧,“末将之见是让他们与我国通婚,再分与他们田地。”
“什么!阿远,你不杀他们还要给他们找媳妇!我都还没找媳妇呢!”刘阿三不满地大声抱怨,惹得陈将军大笑起来。
“阿三莫急,我们先听听阿远这么说是为何?”陈将军笑着安抚好刘阿三,继续将目光对着宁远。
对着陈将军锐利的眼神,宁远淡定道,“让他们娶妻生子,就有了念想,娶得是我国女子,他们就算再想复国也会考虑家人,哪怕其中有人会不顾念亲人,那也只是少数,成不了大事。”
“可若是他们早已有了妻儿呢?何况他们本来就有家。”冷静下来的刘阿三反问,这一问得到了陈将军赞赏的目光,刘阿三这几年也有成长,并非是那个毫无头脑的刘阿三了。
“九年,他们还能找得到家吗?如今他们国家有如一艘残破的木舟,风一吹就倒,他们又该去何处寻找家人?再者,我们可以告诉他们,会派人寻到他们家人,等他们心怀感激,适应了我国的生活,又怎么还会想着复国?自古灭国皆因内忧外患,外患为次内忧为主,若国家政策不腐败,我们又岂有可乘之机,是以,只要我们给他们的远远超出他们本国能给的,就无需担心他们叛变。”宁远滔滔不绝的讲了一堆,令人无法反驳。
陈将军点点头,这孩子还是和以前那般善良,但他还是下令,将敌军部队七万人全部斩杀。
“九年,我们也养不起他们啊。”陈将军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拍着宁远的肩膀,长叹了一口气,不是不想留,而是不能留,没有能力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