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佩霜枫绝辞伤(下)
回冥岳两三日后,芳笙才渐渐醒转,倒已平静了许多。抚了抚她鬓旁青丝,小凤眼中含泪道:“你和绛雪,赌了什么?”
她眉头深锁,紧紧闭上双眸,哀叹道:“她输了就将自己身份相告,并叫你一声娘。”心下更是懊悔不迭:若当初狠心相迫,直接令她践行诺言,而不是再等她先行醒悟,若我不曾思前想后,而和凰儿直说,或许就不会......
芳笙利用梅绛雪之执着,和方兆南之寡断,以及他对玄霜之情义,与她赌了方兆南心意如何,人之心之情尽掌,却疏忽了天意,因而她现今也有些认命:人岂会算无遗策呢?从她落地之初,上天又何时假年于她,除了凰儿一事,又何时为她作美过?如今更要将这唯一美事也收回去了。至此,在小凤不知下,她又多添了几样病,身上隐隐有了,她在入冰椁前,曾有过的大限之兆,便越发起了交代后事之心:她死之前,要将一切安排妥当,定要助凰儿完成大业!
小凤缩在芳笙怀中,片刻后,已恢复如常,若非双眼红肿,绝不会有人想到,她方才有多悲痛难言。正因她是聂小凤,无论受到多少打击,她也绝不会自乱阵脚,这么多年来千锤百炼,她皆是不动声色,将一切挺了过来,以往冥岳上下对她翘首跂踵,更有母亲遗志在身,如今还好有了阿萝,她们两个更有大事要做,不可陷入悲伤之中,冥岳岳主,向来坚不可摧!
她咬了咬牙,柔声慰道,更暗含激励:“阿萝,这不怪你,放心罢,这世上除了你,我谁都可以不要!”又冷然坚定道:“什么都会过去的!”
芳笙也只点了点头。
在被发现之前,云梦莲已及时逃离,但小凤只略一思索,便能猜出,谁会对绛雪下毒手,再想阿萝不与她多言,必是因这事,牵涉到她弟子了,以阿萝之高深功力,未能救下绛雪,定是有人从背后偷袭。
小凤却万没想到,竟是芳笙比往日病重,才未能救下人来,亦因此起了灰败之心。
将一切想明白后,小凤顿时冷笑不已:擅离职守,同门相残,不敬长辈,野心勃勃,梦莲真是出息了啊!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小凤暂且忍耐下来,她喜欢养虎,前提是她按的住,她也从不会任之兴风作浪,让其反咬一口!
她见芳笙仍有些恹恹,遂扶她起身走走,行至案旁,她将丝帛一揭,正是那两只好鸟,在金笼中,翻飞腾跃,见到二人,顿时静了下来,四只小眼睛滴溜而转,似在观察芳笙。
小凤见她眉眼和缓,笑道:“就知道你会喜欢!”又故意叹道:“可惜是一对哑鸟。”
芳笙忙道:“只要是你送的,就是最好的!”这品种的鹦鹉,本就不爱学人说话,她也早见那翅上斑点,知是一对雌鸟,就更惜字如金了,凰儿必是费心教了许久,她感念这份情意,亦不想心上人扫兴,更想在临去前,让她的凰儿只知欢喜,无忧无愁,遂笑道:“不说话便不说话罢,我倒喜欢静友相伴,行诗作文。”
小凤灿然一笑,别有深意:“那就多谢它们,替我时刻陪着你了,往后它们定能令你欢喜。”又在心中默叹道:但凡心上宽松,病也就能好个大半。
再几日后,芳笙思虑过甚,更加紧安排诸事,虽百举百捷,自身种种却不想累小凤挂念,好歹她还有些时日,遂半字不提,只一人殚精竭虑,是以忧大于喜,又尽悬于五内,致使身上越发不好,而人在病中,难免文思泉涌,但伤情诉诸哀笔,最为伤神。
她已作了三首绝句,又将曾经的半首词续上,以《幽梦惊》拟了牌名,又忽而有感,正在抒一首《远别离》:
湘江水,斑驳泪。
可怜晨霞珠浦新,空泣帝子秋波媚。
垂思流苦酿成醇,饮后远途难成寐。
仙露沾唇百尝辛,自有离人不肯醉。
从今分别绝音尘,生死茫茫无可避。
神女亦是断肠人,恸哭曲竹歌此事:
湘江水,斑驳泪,
纵逝无尽湘江水,难收叶上斑驳泪。
她因无泪而早已郁结于五内,一时神惊思动,竟将血尽咳了出来,又皆蕴染在“泪”之一字上。
她仅以罗帕拭唇,自嘲道:“我还未到天命之年,上天就当真等不及了么!”
随即以烈焰掌,连诗与腊梅罗帕,一起在盆中燃尽了。怕被凰儿看见忧心,她再想把其他一并烧掉时,却感到了熟知在心的声息。
已经来不及了,她将薄纸垫在金笼下,将盆中灰烬撒向花丛,同时以身上梅香,驱散烟火之气,虽然她什么都闻不到,好在一直开着窗子,但愿能瞒过凰儿。
小凤一进门,就察觉不对,屋内有些烘热,暗想到:天这么暖,竟拢起火来了,阿萝不为外界寒暖所左右,定是有什么事掩下了。
芳笙站在一座等身屏风前,终是未能下笔,她此时心境,已难以为心上人,提首气势磅礴的落款了。
小凤在身后搂住她纤腰,笑道:“好生壮阔的冥岳千里图!”早已看出其中门道:此图朝霞浮岫,春山恬淡,绿草成茵,芬芳吐蕊,当有流阳挥入时,遂盛金光灿灿,一时群岳争竞,烟波霭霭,浩渺无垠。又想:到了夜晚,必是清辉披拂了。
小凤所料不错,那只芙蓉簪子剩下的料,今早被芳笙细细研磨成了玉粉,又混以金粉,绘制了这幅冥岳千里图。
她又笑道:“美则美矣,只是上面少了你我二人,我的霸业,自当与阿萝共享。”
芳笙心中无限悲苦,她想说句假话安慰小凤,但她只要脱口成誓,就必然做到,凡事她也只会瞒下,而不去欺骗小凤,是以不发一言。
虽心内感动,但小凤更是心疼不已:“你这几天憔悴多了,还为我动劳心神,画这样一幅图。”又强笑着调侃道:“说罢,你又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芳笙顿时心内大恸:“傻凰儿,这是你明年的生辰贺礼啊 !”又大憾不已:“明年,你定能一统武林,毕生心愿达成,可惜,我竟不能见到了……”
小凤又贴在她耳畔道:“阿萝,这天下最好的一切,都已在我手中,心中了!”
芳笙回身抱住小凤,眸中早已换作柔情缱绻:凰儿一定要长命百岁的,我不可再为心事所扰,而有片刻松懈,至少要为她备好,直到百岁芳辰的贺礼 。
小凤却问道:“你那腊梅罗帕呢?”
芳笙拉住了她衣袖,撒娇道:“一时不察,沾上了些痕迹,想是洗不掉了,好凰儿,若你有空,帮我做条新的罢,我一定时常带着,不会再沾染分毫。”
小凤娇媚一笑,取出了一物,为芳笙系在了腰间。
原来她方才是有意一问,这条霜枫罗帕,她刚刚绣好,就赶紧来为芳笙换上。
端详片刻,小凤认真笑道:“你投我经雨傲芳,我赠你凌霜丹枫,长长久久,生生世世,永以为好。”
芳笙神情激荡,却倒入了小凤怀中。
小凤为她运功后,守在榻旁,两鸟才从外面游玩归巢,却纷纷将笼下之纸衔出,完好无损,又衔入了小凤玉掌之中。
她凝视芳笙片刻,随即展开,认真看来:
春色三景
粉脸才盈梅眼暮,香穿朱靥雪飞愁。谁羞陌上春游语,空见红颜覆白头。
灿烂芳菲簇雨酥,珊珠点点拂烟湖。万丝嫩柳埋游絮,难系灼灼晚丽孤。
春深带泪遍离枝,连苑横空忆往时。无意东君吹落尽,长悲清影月偏迟。
小凤心内大为惊痛:阿萝在叹杏新梅枯,又提及《思帝乡》中‘无情弃,不能羞’,再以杏之二色,喻红颜白头,其后更有桃孤梨迟之语……
她又看了芳笙一眼,因辞过伤而眸中含泪,又有些无奈:“阿萝,这就是你担忧之事么?”又心中叹道:是在担忧我见了他,便不要你了么?
又连忙再看《幽梦惊》一词:明月应有情,流水泻玉,池边白梅入画,杜鹃尚盈盈。
缟袂羞见骤雨倾,海棠减沃,芭蕉损绿,愁断丁香坠红烛。再拟好景心难续,只叹百结生。
也非她肯多心,整首词只“画”字出了韵,而“池边白梅入画,杜鹃盈盈”之语,竟是暗含血池图三字!又想芳笙病着,还为她操劳血池图的事,还因血池中的那个人而起了担心,看来她以后要少提及此物了。
小凤已心有所知,当她为绛雪之事耿耿于怀,觉得对不住自己才种下病因,心病还需心药医,自此只一人悲痛,不和芳笙再提绛雪半分,对芳笙更加柔情蜜意,耐心宽解。
其后两三日间,梅绛雪之死,她再难过,已渐渐淡了下来,又静下心来仔细思索:绛雪曾与方兆南寒水潭缔盟,之后无论如何,图皆遍寻不见,如此,必是以藏匿血池图为因,才结下盟誓,她又从三獠处证实,牢中臭道士就是那里的言陵甫,以她那大女儿的聪明才智,必是放在了臭道士的身上了,但阿萝把他关在水牢多时,绛雪不会坐以待毙,定是故技重施,将图盗走,趁脱离冥岳之时,再交给了方兆南。
她心中一笑:“素女剑又有了用武之地,可比其他废物强上百倍。”却又不禁想到:“阿萝会任由绛雪动手脚么?”玉指轻击案上,她又陷入沉思:阿萝当时昏迷不醒,□□乏术也是有的,除非……”片刻后,自己又摇头笑了起来:“的确令人意想不到,你词中那上阕,是当初赏雪后送我回房时所作,怪不得其中提到了血池图,原来是这样,阿萝啊阿萝,你这个小滑头,果然坏透了!”虽有几分生气,但她心中更想着扳回一局。
便先将三獠招来吩咐道:“一人六亲不认时,才会毫无弱点,即便嘴坚如蚌,也总有撬开一日,那臭道士我就交给你们三个了,别让我,还有湘君失望。”
血池图虽然不在这臭道士身上,但至少曾经在他身上,而她心中怒气,岂有不发出去之理?是以煞有其事,任由忠心耿耿的三獠施为,好好整治那个臭道士几番,以卸她心头之恨。
而对芳笙,她依旧装作万事不知,只须耐心相待,她的阿萝定会先对她说出一切。
几日后,又一次的武林大会,小凤根本不将它放在眼中,果不其然,为争夺盟主之位,三帮四派之间大打出手,而唯一的变数,是华山掌门,在众人面前,以血溅旗,以命相止,总算保全了正道一二。
小凤只轻叹一声:“她也算是个英雄豪杰了!”又不住嘲弄道:“为了摆脱迷心丹的控制,倒做的真绝,可惜了这样好的一把利刃。”
今日她倒有些累了,只想抱着阿萝歇息一会,更有件好事要让她瞧。
再说芳笙这边,虬髯财主钟坚,正端坐椅中,禀告连日来的成果。而那四扇相连金丝楠木雪绫屏风,乃闫道恺赠小凤之生辰贺礼,却是由钟坚运来冥岳的。
“湘君放心,那两座山洞,皆已布置停当。”
两只鸟儿不知飞去何处闲逛,她独立在屏风前,依旧想不出落款,正皱眉不止,听此,回身道:“辛苦诸位弟兄了。”便将湘管搁回,另拿出纸笔,坐在榻上,却嘱道:“夫人性子急,有时难免会意气用事,真有那时,你们尽量不要顶撞她,先多听听琼枝的,凡事有商有量,必能两相和睦。”
又提笔,写了封信:小琼枝,师父做不到的事,皆要托付给你了。首要一件,望你极力引导玄霜,若最终真难以为之,你从此就如亲女儿一般,承欢膝下,好好侍奉师娘,再一件,若以后师娘冲动行事,你定要想方设法劝住她……
还未写完,耳中已闻得涕泣之声。
“湘君,众弟兄中,我与你所识时日最长……”一个大男人,竟哭哭啼啼,悲痛欲绝。
想到自己这几日,又咳血多次,芳笙淡笑道:“你无须悲戚,人谁无死,至此一切冤孽,皆由我一命化之,死得其所。”
又捡一方青巾给他擦面,只道:“夫人快回来了,别教她看到。”
再将信笺托他道:“这是给小琼枝的,烦你顺路带去,我便不多留你了。”
他将脸抹了又抹,立身行礼道:“湘君放心,我们定会为夫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她托腮道:“你们心中有夫人就好,待一切了却之后,还是听从琼枝差遣,无须再插手江湖之事,芳笙先行谢过了。”她看向窗外春光,又坚定道:“我去之后,无人再知晓血池所在。”
他将泪水全憋了回去,掩住无限悲痛,只躬身领命:“是!”
芳笙笑道:“多谢,我送你下山。”
待她回来后,小凤正趴在案上,逗弄两只鹦鹉,看似不甚在意,先对她轻笑道:“江湖上近来有一事流传甚广,薜荔湘君最在乎的,居然是血池图的主人。”
芳笙握住她纤掌道:“血池图的主人,迟早是你。”
她这次倒没那么好哄了,抽出手来,将掌中放上香稻,让两鸟来啄,却不依不饶道:“不知楼主她是何用意?”
芳笙笑道:“姑姑在帮我们,更多是为帮你。”
近来她一直在念着一件事,是她回山上后,师父曾对她提起的:“看来我这小侄女,与她母亲一样性子了,天生好强,绝不安于现状,更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们本该千尊玉贵的,可惜舅舅竟也不知变通,后来又为奸细所害……”
当时师父先横了大哥一眼,才继续气愤道:“相依为命的娘,竟因亲爹而死,她那爹更是异想天开,只顾一人消极避世,竟将女儿托给个大男人教养,如今好了,可谓害了女儿一生!”
记得那时她只问了一句:“师父为何没能将她接在身边?”
而师父无限悲悔道:“先母当初,只接到一封信件,便旧疾突发,没两日竟去了,连句遗言,都未能与我兄妹说起,老顽固决意不再提及此事,我们也无从查起,如今是你姑姑的飞红乌,竟寻到了这里,我这才得知,我居然还有个表妹……”
须臾后,师父竟双眸放光,对她笑道:“我那侄女孤苦无依,湘儿你也是孑然一人,我将她许配给你如何?我湘儿样貌好,人品好,文韬武略,才华横溢,心灵手巧,聪慧过人,样样不输为师,更处处让我这师父得意,如此,这也算我这长辈,为她尽些心力了!只可惜你不是男儿身,世间如我这样的人太少,不知她愿是不愿呢?她愿意就好了,若她不愿也是应当,凡事不可强求啊……”
她那时亦只当师父偶然想起了一句戏言,逗弄她而已,也就没有下文了,何况师父临终前,同大哥一起,百般嘱咐她守心忘情,但世间事就是如此因缘际会,巧之又巧,一句戏言,亦能成真,而她在山下见到的人,正是她回山上听到的人,若她能料想今日之事,在师父提起时,她定会求师父做主,心内更是一千个愿意,一万个愿意了!
至于外公与婆婆,兄妹之间如何,或许是另一番纠葛了。先人皆已作古,师父更不愿细说,她也曾答应过姑姑,绝不同凰儿提起,让姑姑安心为家里人还债。
小凤轻抚两鸟颈羽,却冷声道:“我可没有那样的好姑姑,侄女做什么,都要跟着胡闹的!”
芳笙直觉不好,而小凤将纤掌移到羽冠上时,两鸟竟一唱一和,搭起了话,全是芳笙与钟坚方才所言。
原来是小凤不信,认为鹦鹉学舌为天赋之禀,是以非要将它们两个教出来,在她眼中,人力皆可成事,未成事者,只是功夫未到,因而悄悄加紧训练,大有成果,本想让芳笙高兴高兴,谁知听到了那样了不得的事情。
芳笙又能如何呢?她只心中哀叹道:果然这又是天意了!
小凤自然气愤无比,更想狠狠骂她,但心中却已只剩伤痛:“你这样的人,也要认命不成?老天又如何,我偏不惧他,谁也抢不走我的人!”
芳笙心中却越发悲苦:并非认命,而是她的命,一向如此......
见她眉间紧蹙,垂头不语,小凤本想携她细谈,又作罢急道:“我说了,绛雪之事不怪你,无人能比你做的更好了,你竟不信我,依旧耿耿于怀,才作出那么多心病来!”
又扫过屋内硕大屏风,她正要一掌毁去,却又念及芳笙种种心血,两只鸟也早就飞了出去,她便拍向了案上,更是赌气道:“你要是敢不在了,我定要先把你这些破东西全砸了,一个不留!”
芳笙一腿支在榻上,抚着她的脸颊,只柔声问道:“破东西?”
小凤当即在她掌心咬了一口:“没有你,再好又有什么用!”却终是没忍住,泪流满面,将内心诉道:“我知你不想我见他,我也慢下了脚步,等你来先和我说,但你体内寒气,不能再拖了,我又岂会不知你心中傲气,但我们凭本事拿回来的东西,怎会是他的施舍!”又恨道:“不许你再说那些丧气话,做那些无用之事,若我以前无你,也就罢了,如今你早已与我缠在一起,若没了你,得到一切又有何趣,谁要当孤家寡人,不胜高寒,舍你而享霸业,莫非在你眼中,我就这么无情无义,愚不可及么?”
未及芳笙回答,小凤便将她推在榻上,作势就要解自己衣带:“我不管你怕什么,你一向是个有担当的人,只要有了夫妻之实,看你还怎样多心寻死!”
芳笙只顾握住小凤双掌,却不防被她咬住了唇。
见她依旧抗拒,小凤紧紧盯着她,忽而却道:“你莫非是嫌……”
芳笙忙掩她唇道:“你说这样的话,非要让我死无葬身之地了。我不想你承受任何污言秽语,那样我会比你更伤千倍万倍!凰儿,什么我都不稀罕,只有你才是仙女一般,是我认定了的!”
又慢慢哄着小凤躺下,为她用霜枫罗帕拭泪,柔声道:“在我未好时,贸然亲近你,是不负责任之举。”
小凤双手并用,掐她腮道:“那你还欺负我!什么都瞒着我!”忽而复将她压在身下,四目相对,小凤认真道:“若你死了,你一定会先劝我好好活着,若我死了,你一定会殉我而去,天下哪有这等美事,皆让你这个小滑头称心如意,必然是生我们一起生,死,我们一起死,谁也别想丢下谁!”
凝视小凤眸中灼灼,芳笙大受鼓舞:“好,我答应你,生死与共!”又许道:“再等一月,我们同进血池。”更主动吻向小凤,为生平之第一次,却突然向一旁,捂着罗帕咳了起来。
小凤忙从她身上起来,她便弯腰向榻下咳去,小凤为她轻捶脊背,而几丝血迹,掩在了两片枫叶之下。
她已毫不在意,更无灰败之心,而是要与她的凰儿一起,再与天争!
于是又笑道:“老天都在替你惩罚我呢。”
小凤继续为她顺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思乱想!”
芳笙又偏过头去,掩唇一笑:“若不胡思,何以乱想,若不乱想,何以成其事实啊?”
这次小凤却毫无嗔怪,只是想着:“无论哪一次,都是阿萝来宽慰我,眼下依旧如此,总想着叫我高兴。”
芳笙是做了多少,都不会多言半字之人,而小凤任何事都要求个明明白白,我对你好,自然也要你知道的清清楚楚。阿萝对她从来都不求什么,竟令她有些无所适从,只道:“有些事,你该告诉我的,我哪里做的不好,你更要对我说,我已是你的妻子,你又何必对我过分尊敬,徒见疏离。”
芳笙携她并排而卧,又搂着她道:“你我性子不同,对情之一字,各有领悟,也各有各的好处 ,我待你如何,不一定你也要待我如何,我知你一番情意即可。而我要的亦是知心解意之人,管他旁人如何,总之你心我知,我心你知,这便是世上最好的了!”
又道:“我心中有你,自然就要敬你,你为我唯一钟爱,我怎可对你颐指气使?况我喜欢相敬如宾之词,若两人倾心相许后,相处还不如当初,那又为何要做夫妻 ?”又在她唇边轻轻一吻:“正因你为我妻,我为你妇,我才要比旁人,更体谅你的难处 。”
这番话让小凤更为感动,却道:“我这么我行我素,还总教你来哄我,你就不恼么?”
芳笙咧嘴一笑,在她耳畔轻声道:“那是咱们之间的情趣,不足为外人道矣。”
小凤面若芙蓉,搂上了她的秀颈,调笑道:“你什么都好,唯独这一点,最教人恨!”却在她朱唇上留恋不止,而芳笙心中柔声道:“我绝不会再惹你落泪。”
两只灵物,又早早从窗外飞回,悄悄落在了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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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文中诗词皆用《平水韵》,必未用现代韵。
其虽憎恶礼教,待卿素持该持之礼,卿可通其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