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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水灯下班刚走出报社,就被人拦了住。
    这人压低了帽子,低声说道:“四爷让我接你回去。”
    水灯见帽檐下那张脸是林路,收起讶异的神色,想着自己已经和他们好些天没接触了,今天突然要她回去了,她猜想是不是又其他事情交待。
    她只好跟着林路走,两人一前一后,稍稍隔着些距离,走到了隐蔽处两人上了车,车子开回了贝当路。
    林路在车上说今天岑沅会来,应该是有事情交待。其他也没有说什么。林路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就匆忙走了。
    到了小公馆,阿香已经准备好饭菜了。水灯随便吃了点就上了楼。
    她想着今晚应该留宿在这里,就不回沈锐白的那处公寓了。只是没来得及同锐白说,只好明天再解释了。
    水灯洗漱完,在阳台坐了会儿,可能是最近心思比较重,她躺在阳台的躺椅上有些犯困,眼睛一阖上,就不自觉打了个盹。
    ……
    岑沅今天被事情耽搁了,来的有些晚。
    一进门阿香就热情招呼,“先生,赵小姐在楼上呢,我这就去泡茶。”
    “不用。”岑沅摆了摆手就上了楼。
    水灯斜趟着闭着眼,夜里凉,有几阵舒爽却也冰凉的晚风轻拂过。她不由得打了个喷嚏,她直起身子,双臂抱住,用手掌蹭了蹭胳膊,身上起了鸡皮疙瘩,感到的确有些冷。
    她准备站起身披件衣服,看到对面正坐个一个许久没看到过的人。
    阳台没有灯光,光亮是从房间渗透出的。昏暗的光线,让她一开始没看清楚脸,被吓得差点叫出声。
    水灯拍了拍胸口,“你来了啊?”
    岑沅站起了身,双手撑在阳台的护栏上,清雅略带低沉的嗓音响起,“怎么?不欢迎我?”
    她笑一声,“这里是你的地盘,我有什么欢迎不欢迎的。我才是寄人篱下的那个。”
    说完这句,水灯走了几步回了房,披了件羊绒披肩。
    她刚想转身,岑沅从后头抱住了她。他有些疲累,下巴靠在她的颈窝里磨蹭。他叹了口气,“怎么办?我改变主意了。”
    他以为他会讨厌所有女人触碰的,至少他认为这辈子都不会在意任何人,可是为什么看到她亲吻别人,心里会不悦呢?不该是如此。他想试试,证明他不会在意任何人的,只不过是从来没体验过的新鲜东西。
    岑沅就是这样的人,只要自己想要什么就坦然接受,从来不会逃避。
    这是他第一次在意一个女人,他想弄清楚这种情感,这种东西没什么大不了的。爱就爱,恨就恨,想要玩弄就玩弄。他向来这么恣意,不过对于女人这方面他之前从来不感兴趣。这次难得遇到感兴趣的,他当然不需要克制。
    他开始舔咬怀中人的耳垂,可是她却开始挣扎。
    “你干什么啊岑沅?”她不解他忽然做出的这番举动。
    岑沅箍着她的腰不放,用强制的口吻说道:“从明天开始,你不准见沈锐白。”
    “你到底想干嘛?有话就好好说,先放开我行不行?”她不懂岑沅这个人怎么想一出是一出,此刻他的举动,她非常难以理解。
    她在他怀里使劲扭动想要挣脱,可他却直接转过她的身子。
    将他那双好看的薄唇就这样贴紧她的,他绵绵密密地吮吸她的嘴唇,将她的舌勾进他的口腔吸舔。
    好霸道的亲吻方式,她有些招架不住。她披肩也随着激烈的动作掉在了地上。
    他将她推倒在床上,硬扒了她的裙子。他眼里急促地闪烁着渴望和□□。
    水灯捂着身子,气急败坏地质问道:“岑沅,你发什么鬼疯,当初玩弄我,看不上我的是你,如今你饥不择食到这种地步了吗?你真是个神经病。”
    “谁说我看不上你?”岑沅一只手轻巧地扣住她的两只手腕在她头顶,男上女下,绝对倾轧的姿态。
    他喷着热气在她的脖颈间。“明明你当初答应我的,现在我想怎么改主意就怎么改主意。”
    “你……”你个王八蛋,畜生,死淫贼……
    水灯只能腹诽这个神经病,她可以不看重这样东西,毕竟最重要的舅舅和哥哥。
    他要拿走这件东西的话,她也没办法抵抗。她不可以失去舅舅和哥哥,和亲人比起来。
    只是陪他……
    所以委屈一下也没什么。
    她渐渐软下了身子,眼神冷了下来,嘴里妥协道:“你轻一点。”
    岑沅听到这句话,手上的动作也软了下来,他不再扣着她的手腕。
    ……
    天刚破晓,东方拔白,几缕有活力的光亮照进阳台,死气沉沉的卧室渗透进阳光。
    沈锐白才发觉曼竹一晚上都没回来,他在曼竹的房间枯坐了一夜。
    原本约定好,她昨日就应该告诉他,她到底要做什么决定,可是她不见了,他到处找了,报社的人说曼竹下班就回家了,他去常去电影院和西餐厅找了,甚至回了仙乐都找她,都找不到他的曼竹。
    他只好先回了公寓,他想她一定会回来的。
    他心里恐慌至极,一夜没睡,眼下起了青黑,又是一副难受到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他整晚都在反反复复安慰自己,曼竹一定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她不会不愿意的,也不会躲着自己。她一定愿意和自己走的。对,没错的。
    他坐在她的床上,冥思苦想了一夜,也想不出什么头绪。他失魂落魄地站起身,或许坐的时间太久,血液有些不畅通,腿都有些麻了,他缓了一阵。
    他走向阳台,盯着那盆朝气蓬勃的绿葱葱百龙角,给它浇了些水。
    ……
    水灯一晚上被岑沅弄得精疲力竭,她想他这个人是个畜生吗?
    她起床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她撑起身子,挪动着酸软的双腿,扶着墙一步步艰难走进浴室的,而岑沅早在薄晨刚出时就离开了。
    水灯坐在梳妆台前,仔细地梳妆,化了个精神的浓妆,擦了颜色很艳的口红。
    她照着镜子,今日的装扮竟过分的浮夸,活像个暴发户,把什么值钱的都穿戴上了。
    她想是该解决一些事情了,快刀斩乱麻,她不应该耽误和欺骗他这样的一个好人。
    阿才载着水灯来到公寓的楼下。
    沈锐白像块望妻石,一动不动地站在阳台看着楼下,发呆许久。
    这时,他见有一辆黑色福特篷车开到楼下,而他的曼竹从车上下来了。顷刻间,他转身就往楼下跑。
    水灯今天穿着一身白色刺绣绸缎旗袍,袖边袍边滚了花边,简洁中带着华贵。耳朵上带了显眼的昂贵的红宝石耳环,和平时娇俏明丽的姿态不同,今日更加明艳,顾盼神飞。
    水灯进了公寓,在大堂站了会儿,沈锐白慌慌张张从楼下跑了下来,过来就是一把抱住她。
    “曼竹你昨晚去哪儿了,知不知道我很担心啊,不要再离开我了。”他双手紧紧搂住她,勒得她差点喘不上气。
    他抱了好一会儿,确定人的确在自己怀中,放下悬着一整晚的心了,才渐渐松开她。
    他直奔主题,“曼竹你考虑好了吗?”
    “嗯。”水灯早就准备好了腹稿。
    “那你……”沈锐白又害怕又期待。
    “我们……我们分手吧。”水灯话音刚落。
    “你说什么?”沈锐白手抓住她的双肩,语气很是委屈,“曼竹不要开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水灯神色冷漠,姿态坚硬,没有转圜的余地。
    沉默了片刻,他整理好思绪,继续开口。“可能是我太急了,你不想和我出国留学我能理解,可是为什么要分手呢?”
    他又继续道:“曼竹你不是喜欢我吗?当初在仙乐都你愿意跟我走的啊。”他眼眶隐隐泛红,实在不愿接受她这样的决定。
    水灯作出一副跋扈的姿态。
    “当初不过是见你有些钱,以为跟着你能让我过上大富大贵的日子,你呢?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让我去端茶递水,我在报社工作一个月才赚几个大洋?我在仙乐都要是继续呆着,肯定能傍到更有钱的,我后悔跟了你个没出息的。”
    沈锐白焦急解释:“不是的,曼竹,我只是不愿意轻视你,我以为这样能让你找到自己的价值,这样才能区分什么是对的什么错的。我不知道你原来不愿意这样,是是,都是我的错,是我不理解你。我们结婚后,我绝不让你吃苦,绝不让你上班,到时候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不好?”
    他又补充,“你不想工作,不想出国留学,那我就陪着你,真的别说分手。”他言语中带着恳求。
    水灯表现的莫不在乎,“呵,晚了。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我已经找到新的目标,比你更有钱的人,我做他的姨太太,从此以后我就可以享福了,咱们就当做没有过罢,你听清楚了吗?”
    她故作一副轻浮浅薄无知的模样。
    沈锐白,今天你或许会伤心一会儿,但是我们注定没有结果的,你有大好的前途,去出国留学,从此以后就当做从来没认识我才是对的。
    沈锐白终于忍不住了,此时讶异多过于伤心。镜片后面他的双眼睁大了,眼睛泛红,蓄满泪水,两行清泪决堤滑落了下来。
    他看着眼前的这个漂亮艳丽的女人,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两步。怎么会这般肤浅轻佻,这般陌生?可他的曼竹才不会拜金的。
    所以眼前的这个女人到底是谁?为什么对他说这般狠心的话?
    他死死地盯住她,觉得竟有些不认识曼竹了,或者说他是不是根本从来就不认识、不了解曼竹?
    沈锐白不明白,才一晚上没见,变化却如此大。
    “是这样吗?你的新目标是谁,多有钱?” 他语气恹恹地问道,实际心已经被她搅碎。
    他眼前好似被一片迷雾笼罩,他看不透她。
    水灯攥紧了拳头,下定了决心,再于心不忍,此刻也必须尽快把戏演完,早日断干净才好。
    这样以后就再也不会伤害他了。
    她回答:“乾帮的岑四爷听过吧?他可疼我了,给我在贝当路买了栋洋房,还给我配了司机佣人,我现在不愁吃不愁喝,可开心了。终于不用再上什么破班了,在报社一个月赚那几个大洋,给我买条裙子都不够。”
    她白了一眼沈锐白,“听懂的话,你以后就别来找我了。”她趾高气昂地踩着高跟鞋转身离开,尖细的鞋跟在木地板发出“噔噔蹬”的响声,她迅速地迫不及待地想逃离这里。
    今日说出这番话来伤害他,她简直内疚得快要窒息了。
    可是,真的对不起,锐白。
    她喘着粗气,上了汽车,“阿才,快走。”
    她怕自己绷不住了,怕露陷。
    她眼眶红红的,车子离开了公寓一段距离,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出声,可还是忍不住,呜咽出声。
    阿才听到了后座压抑又悲痛的哭声。心想,造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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