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节
这次他们就打算给司郎君帮忙干活,等司郎君回去的时候,就跟着一起回乡。孩子他娘的病好得差不多了,司郎君又答应再给药膏,他们回去就能安心地买些地,再把房子好生修修,给大郎说个媳妇,过几年安稳日子……
午后才过,上河村的村民们吃过午饭,都在家里歇晌。
如今天气一天天地更热了。
大伙干活都是分两段,早起到午时一段,日头偏西到落山一段。
倒不是他们怕日头太大,在外头晒得慌,而是正午这会儿,太阳晒着那矿渣山,化出来的怪味道把村子都熏着了,若是到了一年里最热的夏日,还有人被熏晕过去的呢。
而这会儿,村头山神庙前头那口破钟,正被人用力地敲响了。
上河村多少年传下来的习惯,凡敲响钟,必是有事召集村民。
各家各户,都前后脚地来了人。
而爱看热闹的小童们,则一个没落,早早地跑到山神庙跟前扎堆。
一辆马车就停在庙门口。
“马车!”
一个小童立马就认出了这辆马车!
就是这辆车里,坐了几个外头来的有钱人,长得好看,穿得好看,他们给的糖……也特别的甜!
“就是这个马车?里头的人给的糖糖?”
“是呢!那糖可真甜啊!”
“今天还有糖吗?”
“不知道呀!”
“他们喜欢看铁渣山,一定是来看铁渣山的!”
“那我们也给带路吧?”
听说村西头牛家就是给那几个坐马车的有钱人有带了路,人家送了好些吃食呢!
带路这种活儿,他们小孩子也会呀!
“带什么路呀!刚刚我看到,那位有钱的客人跟着村长爷爷进庙里头了!”
“钟就是村长爷爷敲的!”
“为啥敲钟呀?”
“不知道啊!一会儿等爹娘他们来了就要说了吧?”
村民们陆续到了。
上河村的村长单老汉就站在山神庙大殿前的台阶上,示意村民们把门关好,把一群叽叽喳喳的娃娃们关在门外。
而台阳边上,站着几个不认识的外村人,看穿着,倒像是体面人。
就是不知道村长把大伙召集过来,要说的是啥,跟这几个外村人有没有关系?
有几个上了年岁的老人,还能记得,当年,也是在这山神庙里,王村长也是召集了全村人商议大事……说要把村子里田地卖给王家开矿。
那会儿村里有一百多户,人口近千了。
能来商议大事的,都是各户的一家之主。
那个王村长因为跟着王家发了财,上河村被挖空了以后,王村长就带着家人搬去了王家堡当管事……王村长本来就跟王家沾点亲带点故,可以说,坑了全村人,肥了他一家。
不过恶有恶报,王村长也没落什么好,王家被满门抄斩,王村长也死了,听说他家老小,死的死,为奴的为奴,也没剩下几个。
后头上河村被铁渣山给祸害得不轻,能搬走的都搬走了。
百户人家现在只剩下二三十户了。
就算全村的人都进到庙里商议事儿,也能装得下。
比如说现在这五六十号人,差不多在村里的,都来了。
村民们都好奇地看看单老汉,又看看旁边站着的几个外村人。
这又是要干啥?
他们村的铁矿不是都挖干净了?
难不成哪里又发现了什么?
想到这个,村民们的心情都复杂起来。
有些愤恨,又有些期待。
能挣银子,就能搬出这个地方了吧?
单老汉看上去是个小老头,其实年纪也就是五十来岁,可看着就像是被吸干了精气神一样,干瘪皱巴,说一句话就要咳上两声。
“把大伙叫来,是有件大事要给大伙说说……”
“这些年,旁边这个铁渣山是祸害了咱村不少……那些祸害咱就不说了,说出来都伤心。”
“这不,村西头牛家带着几位外村人找到我家里,说是有意,要买下这个铁渣山!”
单老头这话音才落,庙里的气氛就如同水滴进了热锅里,刺啦爆响。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嚷嚷起来。
“啥?铁渣山?”
“村长是不是听差了?铁渣山里全是废矿渣,都是有毒的,谁会买啊?”
“莫不是来消遣咱们的?”
“是不是铁渣山底下又发现了铁矿?”
“那不能,当年我记得铁渣山那块,原是个水塘子,硬是被渣子填平了,还堆成了山!”
“是真的吗?真的就卖!快卖了去吧!咱村没了这毒山,说不准以后还能好起来呢?”
“不知道能卖多少银子啊?”
“想啥好事呢?还卖银子!我看能把这山给弄没了就是大功德了!”
“就是!前年不是还听说,有两村子因为渣渣堆放占了地,还打起来出了人命?”
“哎呀,我说你们能不能不要这么缺心眼,都说出来了,谁还会买啊!”
“就是就是,不会说话就憋着!”
“我为啥憋着?这不都是明摆着的事儿吗?天上能掉金饼子吗?人家外路人也不傻!”
单老头听了一会儿,就觉得老脸发烧。
他赶紧双手乱摇,又剧咳了好一阵,这才嚷道,“好了,好了!都别吵了!”
“人家司小官人,既然买这个东西,那就是有些用处的,至于说有什么用处,跟大伙说了,大伙也弄不明白,就不要动那个念头了……现下把大伙都叫来,就是想合计合计,同意,咱就卖了,不同意,咱全村就还似从前那样,等着被这铁渣山祸害几辈子吧!”
莫怪他说话难听,实在是碰到了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还不赶紧抓住,还在那里打什么嘴官司呢!
上河村的村民们都不傻,立马纷纷答话。
“同意,同意!”
“咱都听你老的!”
“给钱就卖!”
“听村长的!”
单老头点了点头,“有没有不同意的!”
村民们互相看看,没有人吭声。
这时候要是谁敢说不同意,说不准就会被骂得狗血淋头,挨顿胖揍也有可能。
何况那个铁渣山,认真算起来,应该是属于王家的。
王家全没了,留下的这铁渣山,哪日不被村民们咒下几句?
如今卖了拿点小钱补贴村民们,也是意外之喜。
“既然大伙都同意,那我老汉就说说司小官人给开的价码。”
“司小官人说了,这整座山,他出二十两银子,一车车地派人给运走。”
“二十两银子!”
村民们猛一听还挺乐呵,可再细细一算,全村现在还有三十几户,一家人都分不到一两的。
但白来的银子,它多香甜啊!
“司小官人仁义啊,他说了,念着咱村村民日子过得不容易,也给咱村人寻个活干。”
“到时候派人来拉铁渣,咱村人要是能把铁渣铲起来装上车,一车给十文工钱!”
“装上车,还管推不?”
“不管,就是光装车!”
要不单老汉为啥这么激动呢。
二十两银子,一家分上半两多,用不了多久就没了。
可这装车的活可是长期的呀!
又不要本钱,守家在地的,铁渣又好挖,装满一车花不了小半天,就能得十文工钱。一个月下来,就是三百文,这样的好活儿,上哪寻去?
就那老大的铁渣山,花了几十年累积出来的,怕不得有几十万车?
几十万车都不一定能够装的,那这个活就能干上几年!
“呀!这可太好了!我们一家五口,一天少说也能装上十车!”
十车就是一百文啊!
“可想得美,装车的活儿都是大伙平分的,哪能就可着你们一家了!”
得,这还八字没一撇呢,就已经有人争上了。
旁边村民们纷纷附和,“就是这个理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