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节

    在万众瞩目中, 《紫罗兰永恒花园》终于到了大结局。
    薇尔莉特和同伴们一起联手阻止了帝国鹰派想要破坏和平的恐怖袭击——希尔将最后面的剧情完全进行了魔改，里面牵扯的势力包括两个内战的人类过度，还加上了魔族。背景算是三国混战。
    最后的这场剧情, 则变成了人类、混血、魔族共同争取和平的样子。
    “三国正式签订协约，开始重启公正的贸易……至此, 两族宣誓签署和平协议……”
    码头上所有人都露出了幸福快乐的笑, 但那笑可能更接近劫后余生。
    “结束了。”薇尔莉特望着这一切说，她的表情带着忧郁。
    “是。”贝内迪克特·布卢——也就是薇尔莉特的同事, 那个金发邮差说道, 然后他注意到了对方表情不对, “怎么了？”
    薇尔莉特蓝色的眼眸里酝酿着如水的忧伤，“明明结束了……”她没有说后半句话。
    “明明结束了，明明战争结束了, 儿子还是没回来。妻子劝我放弃，可是……”父亲握着孩子留下的衣物，嘴唇颤抖。
    “战争已经结束了, 所有人都在笑，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小女孩睁大双眼问着自己的妈妈。
    “他怎么还不回来……”女人倚在门框上, 目光空洞地看着外面狂欢的人群。
    “……都这么久了, 我始终会觉得他会突然回来。他是个调皮的小鬼，从以前就老喜欢藏起来吓我了。”年迈的母亲说这话时居然是露出微微的笑容的, “明明战争都结束了啊。”
    ——所以，少佐为什么还不回来？
    他们所有人都没流泪, 但戏外的好多观众已泣不成声。
    懂得越多, 经历的越多，需要背负的也就越多。
    这一段对于很多人来说真的是太写实了。
    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对于一个种族来说, 个人的死可能是微不足道的，但对于一个家庭和他们的亲人来说，真的是毁灭性的可怕打击。在所有人都开心庆祝和平的时候，在所有人都微笑着干杯的时候，那些隐痛，那些创伤，就这么驻扎在他们的心里，无时不刻不再折磨着他们……
    不过幸亏希尔没有将这痛苦一直延续下去，他在结尾和原版tv一样，过渡到了一种温暖阳光的感觉中。这也是《紫罗兰永恒花园》的一大特点，这是一个温暖而忧伤的作品，不会有那种绝望的撕心裂肺的痛，而是如诗如水的忧郁压在心头的感觉，在情感爆发的时候可以让人自然而然的哭出来，哭的时候也会感觉很舒服很温暖。
    航空节，薇尔莉特的小伙伴都写信给了想要去传递心意的人，然后由帝国法师直接使用魔法让信乘风而去。到最后信洋洋洒洒地从空中落下，大家的思念也从蓝天上落下。这一幕很美，也充满了阳光。
    嘉德丽雅写给了曾经当舞女时认识的那些军人，如今他们中的大部分已经死去了。
    卡娜莉写给未来的自己，说自己一定成为全国最优秀的自动手记人偶。
    霍金斯中佐写给自己未来女儿的信说了大部分人的心声：
    “……希望你能幸福生活，你能爱上别人，也被别人所爱。也希望你和你孩子所生活的未来，没有纷争，是个充满幸福的世界。”
    这集从开始观众们的眼泪就没断过了。
    “你拥有两族的血统，按理说两族人都该对你亲切才对，但是那些愚蠢的人居然因此排斥你。”魅魔小伙伴这样对薇尔莉特说：“但你要知道，你的诞生是有意义的，你活下去是有意义的，你明白爱的含义更是有意义的。你不是背负着希望，如今的你就是希望本身。”
    希尔原创的这个剧情也算是给女主了一个政治性的升华。
    到最后，薇尔莉特终于给少佐写了一封信，这是她第一次为自己写信。
    信里面没有华丽的语言，而是很朴素地说了自己想要传递的东西：
    “亲爱的少佐，您还好吗？别来无恙吗？
    ……
    不论春夏秋冬，四季轮转，唯独有少佐的季节迟迟不来。我起初不懂，可是在少佐赐予我的崭新人生中，我能稍微感受到一些了。我相信着，少佐一定还活在某个地方，所以我也要，一直、一直活下去。即便不知道今后会遇到什么，也要一直活下去。如果还能再见，我想告诉你，我现在对爱也有所理解了。”
    薇尔莉特在念这封信的时候背景在一直变化，她走过的那些地方，经历的他人的人生，到最后回归到她的人生。或者说，回归到了每个人的人生。
    首先，好好活下去。
    然后，就如中佐给自己未来女儿写的信一样。但单纯祈愿的话，不妨自己去亲自参与进去，共同将这个世界变成一个没有纷争的美好世界。
    ——这次都不用希尔写引导性的影评了，观众们纷纷投稿。对于“爱”，对于“反战”，对于“为了能建设这样幸福的世界我们能做些什么”这类的思考。
    这是冰帝克劳德和奥利维亚的婚约宣布、冰之帝国宣传片公布的第二天。
    希尔和克劳德把这个时机掐得非常好了。
    这个时期，要问什么是两国和平的象征，大家的第一反应估计都是联姻。这个是当今的国际惯例。
    即使没有受到战争创伤的观众也被动漫和周围的人感染了，大家都开始纷纷表态支持这场婚姻，大家对克劳德的和奥利维亚真心地送上了自己的祝福。
    于是关于这场婚姻的支持热潮就这么被掀了起来。前所未有，四方震动。
    第戎部落和奥斯汀帝国都有了深深的危机感，特里萨在给教会的信中如实交代了奥利维亚和魔族的关系——这瞒不住的，倒不如主动汇报上去以取得信任。教会在接到特里萨的信后也有了危机感。
    很快，教皇和特里萨用魔法进行了远程通话。
    教皇首先说道:“自从你成为凛冬城主教以来，米尔海姆愈发的不安分了。”
    “前主教对这里很多事情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很多东西已经被酝酿太久了，我只是把矛盾给暴露了出来。”特里萨·雪莱早有准备，直接回答道，“事实上关于这场联姻我有着自己的看法。”
    教皇：“说。”
    “刺杀奥利维亚·杰克逊，然后让奥伊廷帝国的公主和冰帝克劳德联姻。”特里萨·雪莱的声音里透着冷血。
    教皇沉吟了片刻，这很有特里萨独特的风格，不过这样的他是不是有些过头？或者说，他的底线在哪里？这些都是摆在教皇面前的问题，特里萨很重要，所以这些必须搞清楚。怀揣着这样的目的，教皇问：“……你认为你这样做，神灵会喜欢吗？”
    “奥利维亚·杰克逊如今已经被魔族蛊惑了。”特里萨斩钉截铁地说道，“死不足惜，神爱世人，让她死亡对她也是一种解脱。”
    特里萨还是那个特里萨。这句话流过了教皇心底，“那么，这件事交给你了。”
    “好的，冕下。”特里萨说，“但是现在那位杰克逊小姐被人保护得太好了，我需要苦修士的帮助。”
    苦修士是教会的秘密力量，每个苦修士都是从小培养的，是教会的死士，同时他们也是天使降临的有效载体，不存在背叛光明神的可能性。苦修士直接听从于教皇的命令，是教会的根基力量。当年进攻魔界时，苦修士就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教皇斟酌片刻，“可以。”他决定派三人一组的苦修士过去。
    “多谢您的信任，冕下。”特里萨说，“不过我需要对您坦白，此前的一件事我欺瞒了您。”
    “什么事？”
    “我让那个女人活下来了。”特里萨说。
    “谁？”教皇一时忘了是哪个女人。
    “吉娜。”特里萨说。吉娜是爱丽丝的妈妈。
    教皇沉默了片刻，说：“给我解释原因。”
    特里萨严肃地说：“她是个无辜的女人，我明白孩子必须死，但是神的教义让我无法对她下杀手。而且我认为，恕我冒昧，冕下，这件事是您做错了。”
    教皇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他已经几十年没有听到顶撞的话了，但他知道这就是特里萨，他还没有愚蠢到为此而勃然大怒的地步，所以他压下心底里的不快，说：“我明白，我在神面前已经忏悔过了。”
    “您是主在人间的代言人，教皇冕下。”
    “我会行使好我的权责的，雪莱主教。”
    “感谢您的宽容，教皇冕下。”特里萨说。
    结束通讯后，旁听全程的希尔笑着说：“你又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和门罗偷偷沟通了。”
    “您看出来了，魔王大人。”特里萨说。
    “是的，门罗看起来沉稳，其实他胸中有一头野兽啊。”希尔感慨地说，“这一看就是出自他的手笔。”
    在门罗和特里萨的共同策划下，特里萨成为了一个对教会而言非常有用非常可控的人，然后通过保下了爱丽丝妈妈的这件事，特里萨又对教皇展示了他在性格上的弱点——教皇会认为他对光明神忠心耿耿，对教会忠心耿耿，把他这份善良拿捏在手，教皇完全不惧特里萨爬得有多高。
    是的，特里萨正在暗地里向着教皇发动进攻了。
    同时，希尔也开始了备战——在玉兰帝国和冰之帝国中。
    不久后，教会的苦修士来到了凛冬城。
    特里萨扔给他们几个投影石，严肃地说：“这是魔族最新的蛊惑人心的东西，希望你们可以好好研究一下，研究透彻了才好对付魔族。”
    《魔法少女小圆》、《童话旅馆》、《紫罗兰永恒花园》等参上……
    ——
    第一百七十八章
    01.
    黑夜。黑暗。黑色的圣堂。
    “对、对不起, 请原谅我，请宽恕我一次吧，冕下……”
    教堂的蜡烛燃烧着夜幕边缘, 整个夜晚似乎在晃动着，黑暗从四面八方向这里拥挤而来, 压迫着他。
    犯下贪污之罪的教士趴在地上哆哆嗦嗦地颤抖着, 他已经被吓得全身都在抽搐了。
    身着黑色法衣的教皇高坐在圣座上，他黑色的眼睛如同深渊。
    “我知道这很残忍, 罪不至死, 对于你来说不公平。但是啊, ”他低头看着他，“可能是以前对人太耐心的缘故，现在的我并不想对除我主以外的任何人耐心了……”
    “不！冕下！不要——”求饶声到最后变成惨叫, 而后整个大殿又变得悄无声息了，只有不知哪里来的滴水声不绝于耳，滴答, 滴答，在这黑暗中显得相当阴森可怕。
    门罗闭上了眼睛, 沉浸在这安静中。
    他听到前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听到教会使者利昂娜·贝尔在汇报着最近的情况，他也听到自己下意识地在说出合理的判断, 进行精妙的布局。虽然口中依旧说这话，但他没睁开眼, 他的思想好像飘到了自己头顶上方, 安静地看着这个自己。
    自己曾经有很多模样。门罗想到。
    当初在教会学校被贵族子弟欺负，特里萨问他为什么要忍耐那些，明明他可以打过他们。他回答, 这不是因为忍耐，而是因为这是出生卑微者想要爬上去所要付出的代价。门罗是对的，他总是对的。但这世界不会因为他做对的事而怜悯他，这世界让他走投无路。
    他一直不知道自己该向哪里走，尽管他做的非常优秀。被教会收养后按照惯例去上教会学校，然后取得了数一数二的成绩。之后按照惯例去当教士，接着被人坑害。然后他按照惯例尝试圣骑士的路子，接着顺理成章成了圣骑士。与其说顺势而为，不如说随波逐流，就像这个时代的每一个人那样。但他偏偏又足够优秀，他没什么特别的爱好，他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自我提高上。所以他越是优秀，那些人就越是恨他。他不理解，没人告诉他这是为什么，周围的人都摆出了悲天悯人的教徒样子，导师告诉他他要慈悲地爱着每一个人，骑士团队长告诉他你要团结，你要爱你的同伴，别人敌视你是你的不对。
    比起利昂娜·贝尔曲折的经历和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斯派克·依力克特拉，门罗的过往并没有轰轰烈烈，但却细思极恐。这容易让人联想到gaslight，这个舞台剧中丈夫操控妻子的思维让她以为自己发疯了，其中的一个剧情就是丈夫经常点燃阁楼的煤气灯，当妻子问起来的时候，丈夫说这一切都是妻子的想象。诸如此类的事情，一次次否定你的现实，让你逐渐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是你自己有问题？为什么他人都那么说？果然是自己有问题吧，有问题的话就改吧……逐渐的你就分不清什么是真正的现实，只能接受对方所给你定义的现实。
    在地球上，这种现象很多时候的发生在家庭教育中，也会发生在一些公司中，带着一种洗脑的性质。
    而在异世界，教会会经常使用这种手段来对待自己的信徒。
    门罗作为客观条件非常优秀的、却又有着教会想要抹去过去的这么一个人，自然会被用各种手段进行狠狠的思想上的洗脑和折磨。上位者又能很好的拿捏住他的缺点——他信奉教会、恪守规则和美德，所以，抓住这一点几乎可以对他为所欲为。
    那是多么可怕的经历。
    教皇对门罗是有点印象的，他知道目前的圣城主教罗伊斯所汇报的大部分功劳其实都属于门罗。但教皇并不在意，因为能把人功劳都安在自己身上这同样是种能力的证明。在他看来。
    在这种时候，门罗在想什么？
    不断的自我怀疑，不断的来自他人的否定，再加上因为他个人魅力的缘故身边也有了一批追随者，其中最显赫的就是特里萨·雪莱了。对于特里萨来说，门罗队长给他重新定义了圣骑士的含义，在门罗的追随者看来，门罗就是圣骑士的化身，他们甚至眼里只有门罗，没有教皇。
    ——但这些对于门罗来说都是负担，只会让他更加迷惘。
    他当时唯一能握着的就是手中的剑，他不断地建立功劳，他在一场场战斗中受伤，在很多次肉体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他的灵魂却在审视着自己。我在干什么，我的未来发展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