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9章 大结局(26)
天塌了!又是轰然一声,好像天地忽然开了闸,默片忽然配了音,坚冰被打破,巨鼓被擂响,一瞬间天地间各种声音全部解封,呼啦啦涌入她的耳膜。
仿佛是沈梦沉的笑声,“纳兰述,请君入山……啊你是小珂……混账!纳兰述,君珂怀孕你竟然还让她……”
仿佛是红砚的惊叫声,“主子——”
仿佛是纳兰述在更远一点的撕心裂肺的呼叫,“小珂!”
仿佛是柳咬咬近在咫尺的惊呼,“君珂!”
仿佛还有熟悉的嗷唔声,以及几个应该很熟忽然又觉得很陌生的声音……
太多的声音在一片静默里突如其来,乱糟糟全部灌进了她的脑海里,君珂从来不知道声音也能这么可怕,可怕到她眼前发黑,脑中混乱,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听不清楚,只一转头看见柳咬咬惊怖欲绝,挣扎欲起的身形。
“得逃出去……”她迷迷糊糊地想,一把拎起柳咬咬就想跑,忽然胸臆间一阵翻滚,难受得翻江倒海,她呕出半口酸水,手上便失了力气,再也拎不动咬咬母女,耳听得风声越烈,黑暗越近,只得埋头狠狠一撞。
砰一声闷响,柳咬咬被她狠狠撞了出去,滚出好远,撞在一处凹陷的泥坑里。
君珂这一撞用尽全身力气,瞬间脱力,眼前一黑便要晕去,天旋地转的意识里,头顶声响越烈,地面空气都似乎在被压缩,呈现一种诡异的静止——那是万吨重物坠落时,所造成的力场。
头顶早已埋伏了数百斤炸药,并着人凿洞炸开的崖面,只等着跟来的人自投罗网,那数万吨的巨石泥土,是沈梦沉留给纳兰述的礼物,却被君珂抢先领受。
巨石未至,碎泥已下,噼噼啪啪地砸下来。
“想不到这辈子竟然被山崖砸死……”君珂在最后一刻,终于明白自己的处境,脑海中迷迷糊糊一闪。
忽然身边气流一涌,恍惚里人影一闪,一人游鱼般滑过重重保护的侍卫狂奔而来,快如惊电,手臂一抄已经将她抄在臂中,顺手将她向外一甩,随即向后狂退。
“别想逃——”又是一声尖呼,仿佛是红砚的声音,唿地一声尖哨,巨翅拍空,重重拍在已经将要逃出巨石阴影的那人的背上。那人一个踉跄,被生生拍得一个旋转,竟然转回了在半空分解坠落的巨崖之下!
“哈哈哈哈,我杀了他!我杀了他!竟然是我杀了他!大个子我终于替你报仇啦……”红砚近乎疯狂的尖笑哭泣响彻天宇,呼啦一声又一匹巨鹄俯冲而下,鹄上的人一把将她拉离一块坠落的巨石之下,啪地甩了她一个巴掌,“疯婆痴(子!)找思(死!)”!
笑声戛然而止,巨石轰然坠下,四面都似因此静了静,忽然彩袍一闪,粉红雾气曳开一条淡淡的锦带,毒人在巨石坠落之前的最后一刻,滑入了那道巨大的阴影之下……
“轰!”
巨石纷落,地面大震,整座山都似乎跳了一跳,人们被震得心口剧痛,仿佛心脏都要被震跳出了咽喉,这一大震之后,不堪摧残的山体再次出现余震,大片大片的山石再次坠下,相互撞击,在作用力和反作用力下呼啸飞旋,每颗碎石都如同炮弹,正迎上刚被甩出,还在山石落体边缘的君珂!
“小珂!”
“君珂!”
“皇后!”
“主子!”
各式各样的惊呼声响彻天际,但赶来的人此刻都在山西侧,被巨石雨挡住,别说冲不过来,冲来也是被砸死的份。
君珂此时神智昏眩,被抛得晕如身在风暴中心,半空之中无力逃脱,一枚尖石呼啸如泣,直射她眉心!
“下!”
蓦然一声仿佛如在梦中的冷冷清喝,利剑一般劈裂这烟尘灰黄的天地。
喝声里巨翅鼓动声响,一道灰黑色巨影电射而来,一个压得极低的俯冲,唰一下从君珂身边掠过,掠过刹那鹄背上伸出一条手臂,闪电般将君珂拎起,脸朝下往鹄背上一掼。
“起!”
欢快的一声“嗷唔”接令,毛茸茸爪子一揪,巨鹄一声长鸣,霍然抬升,擦过簌簌而落的碎石的间隙,荡出一个抛物线的流利弧度,直上云霄!
宛如一个完美而惊险的低空俯冲援救,漂亮得四面静默,随即爆发出一阵疯狂的欢呼。
欢呼声里,君珂脸朝下趴着,默默看着底下,那里碎石依旧纷纷而落,越积越高,渐渐垒成了一座小山。
那座凭空生成的小山之下,埋葬了一个人。
那个人自私、狠毒、无情而狡诈,他无数次将她欺骗于股掌之上,无数次令她狼狈无地窘迫万分,那个人伤她辱她也伤辱她所爱的人,那个人还一心想着夺取她夺取国土夺取人家天下……然而最后一刻,那个坏事做绝的人,竟然做了他一生从来不会去做的事。
那个原可以遁走,继续他的大业,继续他的夺国前路的人,冲进坠落的巨石之下,冲进死亡的阴影里。
为了救她。
最后一刻天地颠倒,乱石如雨,电光火石瞬间他冲进来,抓住了她的腰,那么混乱的情境,那么危急的时刻,她当时什么都不记得,此刻却仿佛清晰地看见,他低头,看了她一眼。
那般深切,深如落雪之渊,他向她俯下的脸如玉如雪,依旧似笑非笑若噙花的风流唇边,过去种种痴嗔恨怨,在这一刻凝固成了三寸眸光,一寸天堂,一寸地狱,她在中间。
仿佛还是那年,黑色轿子里有美画眉,她隔着轿帘窥看,他敏锐抬眼,刹那间锋锐如电,越轿帘、黑暗、人群、抵达她的视野。
那一夜有美伏膝,提笔婉转,那一夜纠缠之始,万里烽烟。
再一眼,已过了千山万水,隔了生死阴阳。
只这一眼,再无一言,一生恩怨,最后相见。
到得头来,她在此刻云端之上回忆这一眼,忽然又觉得恍惚,仿佛那不过是个梦境,倏忽梦醒。
如他这一生。
一朝大业,无边雄心,都在这雷霆一炸之下,化为碎土一堆,来年此处有新山,山上生碧草,来来往往的人走过,当作一条新辟的道,谁知道那山石之下,黄土之中,曾有一人,倾尽风流,绝艳天下。
纵使千年铁门槛,终究一个土馒头。
君珂缓缓闭上眼睛,将脸埋在巨鹄温暖光滑的羽毛里。
三千里繁华一朝尽,诸国中烟花从此散,滟滟宫廷,沉沉如梦。
“这女人吓傻了?”迷迷糊糊里,有人不客气地摸她的脸,“还这么迷糊,皇后怎么当上的?骗来的?哟,皮肤手感真好!”顺手嫉妒地拧一把。
“让开!”冷冰冰的声音,啪地一响,仿佛有人挨揍了,“我要问她,幺鸡为什么老了?”
“嗷唔!”幺鸡也不知道在表达什么,听起来有点不满。
“你们两个真混账,没听见刚才那谁喊,小珂怀孕了?”又插进来一个甜糯如蜜糖的声音,责怪起来也像在哄小孩,随即一块微甜的东西塞进嘴里,“来来,不要理那两个,孕妇最大,吃糖!吃糖!”
“啊!”
君珂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仿佛将一生的力气都在这一刻叫了出来,刺耳惊悚,戳破青天,叫得那三个拼命蹂躏她的货吓了一跳,齐齐缩手。
君珂猛地蹦起来,却忘记此刻自己还在鹄背边缘,这一蹦身子一斜,呼一下便掉了下去。
“救命啊!”君珂手舞足蹈,毫无形象地呼救。
她不想死,最起码现在不想!
“来了!”霍然身子一沉,落入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那个怀抱有点霸道,双臂收紧的力度似乎想将她勒死,却又显得小心翼翼,让开了她的腹部,抱住她的那刻,先伸手把了把她的脉,随即冷冷地哼了一声。
她有点难受想挣扎,眼前一黑,温热的唇已经决然而不容违拗的,咬住了她的唇。
“小混蛋……”他腻着她的脸,舔着她的唇,恐惧而又惊喜地一遍遍埋入她的肌肤,呜呜噜噜地道,“罚你三个月不下床,纳兰苏菲她娘!”